他打開了門,門外並沒有人,她和他一起溜了出去。
廊道上,只留了幾盞柔和的燈光,他們往樓梯走去,途中前方一扇門卻突然被人打開。
對方還在門後,但身後離他們最近的一扇門至少還有四五公尺,他們絕對來不及在對方出來前躲進去。
沒有多加思考,她一個跨步衝上前去,在來人跨出來的剎那,將槍比著他的腦袋。
「不許動!」
「不許動!」
在她用英文喝令時,一句俄文同時從旁竄出,她才發現指著那顆腦袋的,不只她的槍。
「也別試著叫人,否則就讓你腦袋開花。」
她沒有移開緊盯著前方敵人的視線,雖然聽不懂俄文,但她認得那個說話的聲音。
在剛剛那危急的千分之一秒,韓武麒和她做了相同的選擇,上前襲擊制服出來的人。
「現在,把你的手慢慢的舉起來,往後退。」
那穿著寶藍色絲緞睡袍、滿臉鬍子的俄羅斯人舉起手,往後退回房間,她跟了進去,手上的槍仍直指著對方的腦袋。
幸運的是,房間裡沒有別人。
房裡明亮的燈光,讓她清楚看見那男人的樣貌,他年約五十,眉目極深,藍眼灰髮,還有著一臉的鬍子,和大大的鼻子。
她見過這人,或者該說,她見過他的照片。
韓武麒在她身後,將門輕輕合上。
「啊,這真是幸運的一天,瞧瞧我們找到了什麼。」他輕快的來到她身邊,笑著說:「一間漂亮的書房,還有——」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男人擰眉瞪著眼前的闖入者,冷聲質問。
「當然。」他開玩笑的行了個彎腰禮,「很高興見到你,將軍。」
男人蹙起濃眉,終於領悟眼前這兩人是有備而來,並非是不長眼的小賊。
「別和他廢話,問他東西在哪!」她不耐煩的冷聲提醒身旁那吊兒郎當的傢伙。
「你們是什麼人?」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要什麼?」他嘻皮笑臉的說。
雖然腦袋仍被槍指著,將軍倒是很鎮定的再問:「那你們想要的是什麼?」
「你前兩天收到的十三幅油畫。」
將軍濃眉一挑,滿臉狐疑的看著他,「什麼畫?」
「我勸你別裝傻或試圖拖延,我同伴的脾氣向來很不好,我可不知道她何時會失去耐性。」見將軍微微往後移動了右腳,他把槍指向他的腳踝,笑笑再說:「噢,還有,如果你還想走路的話,麻煩你把腳從藏在桌子底下的警鈴按鈕上收回來。」
將軍一僵,他瞪著眼前正在微笑,雙眼卻陰冷如冰的男人,然後慢慢的,把腳往前收了回來。
「很好,現在,麻煩你告訴我,你把畫放哪?」
他抿唇怒瞪著前方那男人,不肯回答,身前面無表情的女人卻在這時直接將槍口抵到他嘴上,然後慢慢打開扳機。
一陣寒意竄上將軍背脊,在他用過的殺手名單裡,女人一向比男人狠。
況且就算讓他們知道實情,光憑這兩個東方人能有什麼作為?
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被槍指著,他馬上改變主意,很爽快的就將答案說了出來。
「我把它們賣了。」
韓武麒聞言暗暗在心裡咒罵一聲,才問:「賣給誰?」
「日本的收藏家,神山裕二。」
他瞪著那該死的俄國佬,然後把槍插在褲口袋。
「他敢動一下,就射他的腳。」他交代那冷靜得有如冰塊的小女人,跟著快步走到書桌後,打開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迅速的搜尋了一下,很快的在電子信箱裡頭找到了將軍和神山裕二的聯絡訊息。
他們是用暗碼溝通的,但這台筆電有解碼程式,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那幾封信解讀了出來。
該死,這俄國佬真的把畫給賣掉了!
他掏出了PDA正要將貨運資料從筆電中下載過來,手指都還沒按到按鍵,突然書房的門就被人推開。
她畢竟還是缺乏經驗,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她回了頭,下一瞬,情勢立刻倒轉。
進門的男人反應極快,一進來看情況不對,立刻拔槍射擊。將軍反應也不差,在她回頭的那一秒,立刻伸手奪槍。
但封青嵐畢竟是封青嵐,她先低頭鬆手閃子彈,然後彎腰旋身抬腳便把將軍搶到手中的手槍給一腳踢掉,就地一個翻滾,便把手槍接住,跟著開槍朝門口的敵人回擊。
在第一顆子彈擊出時,韓武麒立刻按下紅外線傳輸鍵,然後拔槍掩護她,一邊把椅子往後踹。
厚重的椅子撞破了落地窗,製造了最近的出口。
用不著他說,青嵐立刻從那兒衝了出去,一出屋子,她便往右朝車庫跑去,她沒看他有沒有跟上,兩人早在進來前,早上網將這地方的資料看過一遍,查好了退路。
她往車庫衝刺,他則在她身後解決了在第一時間跑來的幾個守衛,然後從她身後開槍打掉了車庫的鎖。
她踹開門飛奔進去,跳上一部黑色的敞蓮車,低頭用槍撬開了鎖,發動引擎。
車子一發動,她立刻坐起身,拉好排擋,朝在門邊擊截敵人的男人大喊。
「上車!」
他往車子跑來,順手按開了車庫大門,在她開車經過時,一邊跳上車、一邊將車庫裡其他車子的輪胎全都擊毀。
車庫門還末完全升起,她就將油門踩到底,黑色的跑車立刻如箭矢一般衝了出去,他的腦袋和那車庫門,只差一公分就會撞到。
韓武麒整個人因衝力而往後靠上了椅背,他都還沒坐穩,就聽到身邊的女人開了口。
「抱歉,麻煩你開一下門好嗎?」
他想也知道她不是叫他開車門,抬頭一看,只見她出了車庫就直直往大門開去,不過,那扇雕花大門當然還是關著的。
他換掉已空的彈匣,在高速行進的跑車中,朝大門兩旁的插栓分別開了十幾槍,但即使他槍法神准,跑車的速度卻更快,巨大的雕花鐵門如願往外倒去,但還沒躺平,她便加足馬力,開著跑車衝到了大門上。
黑色的跑車順著傾斜的鐵門飛到半空,在夜空下形成一個完美的弧線,降落在外頭的大馬路上,她甚至沒試著踩煞車,只是輕鬆寫意的伸手換擋,然後朝前方的大道筆直飆沖。
他的額頭則在落地時被前方的擋風玻璃撞出了另一個大包。
車子的速度從數十公里直線往上飆升到三百公里,風刮得他的臉隱隱作痛,她以一種神乎奇技的方式轉彎時,他還以為自己會被甩出車外。
幾分鐘後,當她把車子停下,下車將兩人稍早藏起來的行李丟上車,他依然臉色蒼白地僵坐在車上,緊抓著車門的一側,努力壓住欲嘔的衝動。
但所有的僵硬和想吐的感覺,都在她打開門想重新坐回駕駛座時,瞬間飛到九重天外。
他飛快跨過排擋,一屁股搶先坐到了駕駛座,硬扯出笑容,仰頭看著她。
「親愛的,我想開車這種小事,讓我來就好了。」
她低頭看著那臉色微微發青、笑容死僵的男人,考慮了三秒,這才將門甩上,繞到車子的另一頭,開門上車。
韓武麒鬆了口氣,慢慢的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啊,這種穩當的感覺真好。
握著方向盤,他差點流下一滴感激的淚水。
身旁的女人從口袋裡掏出一片口香糖,慢條斯理的咀嚼著。
他瞅了她一眼,忍不住問:「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她靠在車門通,迎著夜風,看著天上亙古久遠的星辰,應了一聲。
「你為什麼選了這輛車?」
「法拉利的這款車,從零到一百公里加速,只需要三點七秒。就算你失誤沒將其他的輪胎搞定,也沒人能追得上我們。」
果然,她的確知道。
方纔車庫裡,至少有四輛跑車,這台車最貴,也是速度最快的。
「他們三個之中,是誰教你開車的?耿叔?」
「嗯。」
光看她開車的架式,他早該曉得一定是耿野教的,只是他仍忍不住開口想確定一下。
「下次記得提醒我——」
她轉過頭,看著他。
「別讓你開車。」他說。
笑聲逸出了粉唇。
他瞥她一眼,卻見她好笑地看著他,嘲弄地說了一句。
「膽小鬼。」
那嘲弄般的淺笑,卻極為魅惑人心,害他心跳怦然,差點把整輛車都開出車道。
該死,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那模樣看起來有多麼含媚帶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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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他的確是膽小鬼沒錯。
但做情報員這一行的,通常膽子小一點的,才能活得比較久。
當然,比較久不代表能長命百歲,那通常只代表幾秒、幾分,或幾年,不過後者可要很幸運才行,所以他之前決定退出時,並沒有經歷太久的掙扎。
現在這一行,安全多了,至少大部分的時候是這樣的。
雖然,現在就是那少部分的例外啦。
那也是為什麼他們必須要忍痛割捨這輛跑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