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木煙蘿只覺一口血腥味直衝喉嚨,她忙倒退一步,以袖掩面,暗自將血吞回去。
饒是如此,她的臉色已然毫無一絲血色。
黑沁雪呆立一會兒,尖叫一聲衝向倒地不起的玉扶搖。
「放心,他還沒死,我只不過讓他睡著了而已。」她努力穩住虛軟的身子,冷淡的道。
「他何時會醒?」
木煙蘿古怪的微笑,「在我願意的時候。」她的目光又緩緩轉向鴉雀無聲的人牆,「還不走?是不是還有人不信我的話?」
在眾人的眼裡,木煙蘿已然成了鬼門關的煞星,這時也不存在誰笑話誰的問題,大家面面相覷半晌即作鳥獸散,頃刻間走得一乾二淨,生怕下一個長眠不醒的人是自己。
黑沁雪是帶著玉扶搖走的,臨走前,她恨恨的問木煙蘿:「妳這麼向著他,妳是他的什麼人?」
木煙蘿搖頭。她哪裡還能成為他的什麼人?
黑沁雪露出殘忍的笑意,緊盯著她的眼睛,「妳很喜歡他是吧?天下間的女人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可是妳別忘了,他是記仇的男人,有仇必報,妳不會有好下場的!」
木煙蘿沒忘,她也不認為她還會待在他的身邊,除非他留下她想報仇。
第八章
眾人散去,木煙蘿拾起不知何時掉落的面具,頭也不回的要跟著離去。
不敢看狄鳳辰的傷勢如何,不敢回頭看他的臉,怕自己看到熟識的俊顏上滿載的恨意。
驀地,狄鳳辰崩潰的低吟聲震痛了她的神經,使她馬上停下腳步。
她竟然忘了他每次見過黑沁雪之後,情咒都會反撲,狄鳳辰會更加痛不欲生。
瓊花山莊的人滿滿的圍成一圈,一群人手忙腳亂,把脈的把脈、輸真氣的輸真氣。
「不……許……走!」
她愣了一下,懷疑是自己的幻覺,那用熟悉的命令語氣說出的話一定是幻覺。
她是木妖啊!是害了他的人、是武林的大敵、是他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哪!淚水潸然而落,她咬緊嘴唇,竭力不發出哭泣的聲音。
「爺!快!爺暈過去了!」
她猛地回頭,看到昏倒在眾人包圍下的狄鳳辰,想上前去,只邁出一步就止住步伐。
她如今又怎麼能回到他身邊?
段星魂抬頭冷冷的注視著她,似乎在控訴她的冷血,「事到如今,難道妳還不肯替爺解咒?妳明明是……」他在關鍵時刻頓住話語,焦急的盯著她。
她連連搖頭,苦笑。
她比誰都希望能夠解去他身上的情咒,可是她不會啊!會咒術是天生的,那些咒文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存在她的腦中。
她會的只有害人的東西,表明她生來就是個不祥之人。
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她用手去接從嘴裡源源不斷流出的水滴,只看到滿手猩紅;接著,她像一片凋零的花瓣飄零於地,不省人事。
「啊!怎麼又倒了一位?」給他找麻煩還不夠嗎?
就在段星魂氣急的直翻白眼時,卻在眨眼當中瞥到遠處背著小包袱徐徐走來、穿灰麻衣服的白鬍子老人,他眼睛一亮,大聲叫道:「師父,快來,出人命了!」
那不是師父千影老人又是誰?嘿嘿,這下有人幫忙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哪個地方不死人?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該死的就讓他死,我早說過別跟閻王爭人,免得死了下油鍋!」
段星魂實在對這專說喪氣不祥話的師父沒轍,直接指向狄鳳辰。「他是我的主子,救不活他,我就完了。」說著又再指指木煙蘿,「她就是你想見的木妖,也快掛了……」
「咦?木妖是女娃?」千影老人只隨便掃狄鳳辰一眼,卻關注且認真把起木煙蘿的脈來,接著,他臉色一變,把瓊花山莊的弟子都吼得一愣一愣的。
「還愣著幹什麼?把人給我抬進去!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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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千影老人的說法,兩個人都不好救,但是救醒應該還不是問題。
禁不住徒弟的死纏爛打,千影老人一邊罵一邊把一顆丹丸溶在冰芙蓉湯裡喂狄鳳辰喝下,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往木園看木煙蘿。
段星魂苦哈哈的蹲在鳳辰軒照看狄鳳辰,還擔心著木園的情況,怕千影老人突發奇想的對木妖做出一些事情出來。
一個時辰後,狄鳳辰醒來。
「煙蘿……」
「爺放心,她沒走。她舊病復發,現在還昏迷不醒,我師父已經過去了。爺還記得我師父吧?我提過的……」
狄鳳辰想抬起手,卻發現全身軟綿綿的,一如往常。
「我的咒沒解?」
「好像……沒有。」
「你覺得木妖──煙蘿如今對我的感情如何?」
「從她肯捨身救你,不惜暴露身份這一點看,情深義重不為過,爺本身就容易吸引女人。」可是,爺對她的感情可也不簡單。段星魂在心裡加了一句。
對上一旁狄聽風的眼睛,他看到了同樣的訊息。
「你師父正在為她診治嗎?」狄鳳辰瞇眼想了片刻,問道。
段星魂不敢回話。
「你們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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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奇怪,為什麼是女人呢?」
當狄鳳辰一行人到達木園時,還沒走進木煙蘿的房間,就聽見喃喃的自語聲,進去一看,千影老人正對著還在昏迷的木煙蘿左看看右摸摸。
「你不要隨便碰她。」狄鳳辰冷下臉,有種想把這個老人撕碎的念頭。
千影老人被他嚇了一跳,聽他這麼一說,老臉難得的紅了起來,卻強詞奪理道:「她又不是你老婆,你擔心個什麼勁兒?我是大夫,沒有我不能碰的病人,我正在全力診治她,不行嗎?」
「那她為何還沒醒?你不是一下就把我弄醒了?」狄鳳辰不假辭色的道。
千影老人一下跳了起來,邊跳邊大叫:「我救了你,你還這麼對我?別以為你是什麼盟主,我就怕了你!」
「師父,徒兒知道您對咒術頗有造詣,特意請您來幫忙解咒,能不能解完咒再吵?」段星魂念念不忘的還是正事,而當事人和他那暴躁的師父似乎都偏了題。
「過了氣頭還能吵個屁呀?」千影老人不給他留一點情面,轉頭看向狄鳳辰,「你中的是情咒?」
「沒錯。」狄鳳辰總算還識時務,把千影老人對木煙蘿動手動腳的不快暫時放下,盡量把語氣放平和。
「是木妖下的咒吧?」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想知道除了木妖本人,還有什麼方法能解咒?」
「解鈴還需繫鈴人,木妖下的咒,只有木妖自己能解。」
狄鳳辰擰起眉頭,望向昏迷中蒼白的睡顏,沉聲道:「可是……如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解咒的方法呢?」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以她的性子若不是因為萬不得已的原因,不用他誆騙,她都會自動給他解咒。
她這個人,一眼就看得透。
千影老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又回來望著他沉重的臉,心裡有了底。
「那也有方法,萬法殊途,卻也可萬法歸一,任何咒術解法不同,卻也可用同一種方法解開;若你不願意愛上害你的女子,而下咒人又不會解咒的方法,那麼只有一個方法可以解咒了。」
「還有別的方法?」
千影老人卻賣起了關子,神秘兮兮的問:「你可否先回答我,在你心目中是否有這位姑娘?」
狄鳳辰剛剛緩和下來的臉色又變成鐵青,生硬的問:「有關係嗎?」
他的感情難道還要告訴不相干的糟老頭子?
「當然有,若你不在乎她,解咒的法子倒是可用,就是怕她在你心中紮了根,比你自己還重要,那麼用不用解咒,你還得好好考慮喔!」千影老人眼底閃爍著頑皮的笑意,接著道:「也許我不用問了,單看你剛才阻止我的吃醋樣,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吃醋?這倒是新鮮名詞!他剛才的表現是吃醋嗎?那種莫名其妙竄出來的怒火是吃醋?
他專注的想著自己的心情,耳邊傳來段星魂不知好歹的竊笑聲,讓他一下狼狽到極點。
「段護法,我忽然覺得可以將『影子火』的朝園調到你的星園旁邊,這樣你們就可以相親相愛了。」
「不要、不要!屬下剛才是喉嚨不舒服,絕對沒別的意思!」開玩笑,好不容易挑了個跟那個神經病女人最遠的園子住,他才不要自討苦吃,天天擔心自家的貞潔不保。
狄鳳辰哼了一聲,重新看向千影老人,問道:「你到底有何玄機,乾脆全部吐出來!」
「你可知為何這個小姑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不是先天的疾病嗎?前幾日也是這樣忽然發病,是令徒診斷的。」
「哼,他是笨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千影老人橫了段星魂一眼,「我除了研究醫術之外,對世間玄妙之事甚有興趣,這咒術便是其中一項。大凡天下咒術,能不透過媒介物而直接作用於人的幾乎沒有,而木妖用咒術是隨心所欲,因此我才對木妖十分好奇;方纔我大略檢查她一番,才發現原來她使用咒術的方式與眾不同,她是用生命當作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