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其實我從來沒來過電影院。」咬著吸管,梁品貝朝他眨眨大眼。
「我曉得,因為妳要照顧……阿公。」簡涅睿勉強吐出這有點陌生的名詞。
「沒想到第一次看電影,是你陪我。」搖搖手中的爆米花,她笑得更燦爛。「我偶爾會幻想在電影院吃甜爆米花、看著恐怖片,和大家一樣被嚇得哇哇大叫!」
「有機會我們還是可以再來,一樣點妳愛吃的爆米花。」她的唇邊留有爆米花的碎片,簡涅睿拿出手帕替她抹去。
「只不過,下回我挑電影。」
「你不覺得這部電影的導演非常會製造氣氛?」
「我很認同妳的話。」這點已經在他身上應證,可怕到令人渾身不舒服,拜託她別再討論得一臉陶醉興奮。
「比起恐怖片,妳覺得愛情片、或無厘頭的喜劇片如何?」他要趕緊轉移話題才行。
沒想到梁品貝皺起秀眉,「啊」了一聲,而這一聲,又將簡涅睿給推入深淵。
「好無聊喔,你喜歡那種類型的電影嗎?」
簡涅睿很想說,至少比起恐怖鬼片,他可以接受些。
「我以為你會偏向動作片,或是驚悚片。」
只要不是那類型的電影,他什麼都好,就算爛到毫無劇情的片子,也比恐怖鬼片吞得下去。
「我葷素不忌。」除了恐怖片,或是像今天這淒厲到不行的鬼片之外。但簡涅睿終究是男性尊嚴作祟,沒說出口。
「陪我這種小女生看電影,很無聊吧。」
「我也很久沒進戲院看電影。」哪來的時間讓他消磨?他不是陷在天昏地暗的公事上,就是偶爾上酒吧喝點小酒,陪女伴吃吃飯,或看看財經雜誌什麼的……
「下回等你工作不忙,我們再來看電影,跟著大家一塊尖叫的感覺,真的是很棒!」梁品貝笑嘻嘻的說。原來他也很少有放鬆的時刻,也對!像他這種大忙人,哪裡有那麼多空間呢?
聽到她下回又想挑這類型電影,簡涅睿不禁繃起臉來。
「妳很喜歡恐怖片?」
「不!我喜歡的是恐怖鬼片。」梁品貝更正他的話,淘氣的看著他。「難道你會害舊嗎?」
簡涅睿嘴角又隱隱抽了三下,撇過臉去不願看她的表情,更不想讓她察覺到自己的最大罩門。「還……還好,可以接受……」去他的可以接受!再看一遍他就要瘋了!
有時簡涅睿不禁為男性這種生物感到可悲,很多時候真心話根本說不出口,就怕危及寶貴的尊嚴,丟臉比被人捅一刀還要痛苦。
見他神色陰晴不定,難道說……梁品貝總算明白了。她故意湊近他,果真見他的臉皺得有如酸梅干。
「怕就怕嘛,我又不會笑你。」原來這男人並非是堅無不摧的呀!意外發現他的弱點,梁品貝覺得他相當可愛,總算在他身上感受到一點人味。
「我哪有怕?只是有點……不習慣。」死丫頭,少咬著他的尾巴不放!簡涅睿在心底碎碎念,下次看電影沒有爆米花了。
「那你幹嘛還看?」
「因為妳喜歡!」他冷冷地吐出這句話,面無表情。
梁品貝怔了半晌,震驚地看著他,從沒想過他也會遷就她。
他何必說這種話?簡涅睿重重歎氣,無奈地耙梳著黑髮,一臉再絕望不過的表情,寶貴的尊嚴已被他自己親手摧毀,怨得了誰?
「以後,我們還是可以來看電影吧?」她小小聲地問,心頭有股甜蜜,像糖般化了開來,比她方才吃下的爆米花,還要香味十足。
「可以,如果我不忙的話。」其實他本來要說的是沒問題,但簡涅睿最後還是決定,應該要死命拗回自己美好的形象,緊急搶救他所剩無幾的男性尊嚴。
「一樣有甜爆米花和可樂?」
「我考慮考慮,要是我心情好的話。」他也沒那麼小氣,只是不願那麼輕易妥協,希望她可以瞭解像男性這樣的生物,沒面子也就等子沒性命。
「那還是恐怖片?」梁品貝憋著笑,很嚴肅的問道。
「辦不到!下次我們看愛情喜劇片!」簡涅睿大聲咆哮。她想都別想!
梁品貝抱著爆米花桶笑出聲來,笑到眼淚都快擠出眼角,笑到連手裡的飲料都拿不穩,幸好簡涅睿眼捷手快的接下。
「閉嘴!妳再笑就試試看!」他一把搶過飲料和爆米花,不悅地抓起來猛塞進嘴裡,藉以發洩怨氣。
「哈哈哈……對不起……哈……」老天!該不會全世界只有她曉得吧?「我發誓真的不會跟別人說。」
「妳敢?」簡涅睿一把又一把將爆米花塞進嘴裡,意外發現還真的滿好吃,難怪她老抱著不放。
「啊哈哈哈……」梁品貝笑的趴在他身上,簡直快要沒氣了。
「閉嘴!」簡涅睿氣得將爆米花也塞進她嘴巴。
他的顏面已經被她給笑到掃地了,還不饒過他?
梁品貝邊笑邊拿爆米花扔他,兩人像小孩子般玩了開來,多日來她愁眉不展的面容,在今晚豁然開朗,在這短短的片刻中,她真心感到快樂。
就像是在好多好多年後,又重回到那個無拘無束,天真爛漫的自己,不再需要煩惱些什麼,因為在那之前,還會有個人替自己遮風擋雨。在難過時給她肩膀,在寂寞時給她溫暖,在她煩惱時給她擁抱,並且告訴她一切沒事,都會過去……
「個她渴望很久很久的溫柔雙手,在多年後的現在,似乎逐漸看見雛形,甚至是比想像中的,還要強健可靠。
「兩位客人,請你們自重些。」見兩人在公共場所玩得不亦樂乎,將爆米花扔得滿地都是,電影院工作人員忍不住制止。
「你們已經影響其它客人了!」
被罵的兩人,忽然恢復理智,看到一地白花花的爆米花,就連可樂也翻倒,傻得愣在原地。
「對、對不起……」梁品貝乾笑,小臉白得毫無血色。「我們真的很抱……」
歉字還未脫口,她被簡涅睿一把拉了就跑,差點拐到腳。
第一回闖禍竟是--拔腿就跑。
「簡涅睿……」細嫩的嗓音飄散在戲院內,瞬間已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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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一點,除了街燈依然熠熠生輝,街上僅存三二兩兩擦肩而過的車輛,簡涅睿看著身旁早已熟睡的梁品貝,嘴角不禁噙著淡淡的笑容。
他放慢車速,盡量將車子駛得平穩,就是不願吵醒她。
沒想到活了三十二個年頭,還會有被人大聲訓斥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個毛頭小子。可是,他卻很高興!
和她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快到甚至讓人察覺不到時光飛逝。因為她的關係,他笑得比以往還多,他不禁懷疑今天是否已將一整年的笑給預支光了?
瞧她不知做了什麼好夢,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揚,小巧的鼻頭微皺,模樣天真無邪。簡涅睿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和她如此接近,原以為彼此不過是利益上的交易。
她的笑容總是發自內心,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的情緒偶爾會失控變成淚水,她的……一切一切,都美麗得讓他覺得可貴。
相較子以往身旁來去交往過的女人,她的率直嫵媚,讓他重新對愛情有新的定位,可能當下他是被愉悅的氛圍沖昏了頭,然而他卻願意相信,並想要珍惜這份簡單又樸實的幸福。
或許,他單身很久的大屋子裡添位女主人,也不是件壞事。雖然她不過是個才十九歲的小丫頭,卻是他簡涅睿舉行隆重婚禮娶回來的新娘。
如此想著,他越來越覺得未來和她一塊生活的日子,將變得有趣、新鮮萬分。
回到那座由他一手打造設計的宅邸,簡涅睿將車停入車庫,輕手輕腳背起她。
梁品貝還在睡,簡涅睿騰出手拿西裝外套,小心不讓她從肩上睡滑下來。
離開車庫經過庭園,她依然睡得深沉,均勻的呼吸輕吐在他耳邊,此刻的溫馨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幸福,其實,幸福真的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為何以前他總覺得很難達成呢?
簡涅睿踩著沉穩的腳步,留心地上,小心不被草皮絆到,怕打擾她的好夢。
正當他準備掏出鑰匙,忽然聽到後方傳來一陣異常低沉的呼吸聲,夾雜幾許低啞嘶狺。
回過頭,他發現原本趴在草皮上的阿土,見到他的出現,不!簡涅睿想牠應該是「聞到」他的味道!竟舉起那強壯且粗短的四肢,從庭園的角落直奔而來。
「噢,阿土!」簡涅睿瞠目結舌,沒想過牠能跑那麼快。
聽到他這麼一叫,阿土更是興奮得汪汪叫,吠起聲來。
「閉……閉嘴!」他壓低音量,就怕吵醒粱品貝。
哪知阿土仍舊自顧自地直撲而來,讓簡涅睿毫無招架的餘地。
老天,被牠強而有力地那麼一撞,他跟梁品貝不飛出去那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