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了她?」老人臉色乍變。
「是。」
是否這簪子太貴重了,她不該收下?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老臉暗沉,不發一語走出屋子。她摘下簪子,懊惱地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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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揮毫兩句詩,小鵑從外頭火速衝進屋子,拿下她的筆道:「小姐,舅爺回來了,現在在堂前和老太太說話,你快準備吧!」
她聞言讓小鵑替她松發更衣,轉身摸回床上,蜷在被窩裡,小鵑熄了燈,掩門回房。
在被窩裡轉著眼珠子,她靜聽外頭動靜。
三天了,她比平日早一個鐘頭就寢,齊雪生見她房內無燈,便轉身離去。
如此配合老人的要求,不會再增加某些人的怨氣了吧?
她緊閉著眼皮,怦怦心跳聲在被子裡十分明晰,她吐納幾次,終於平靜了心緒,幾分鐘後,意識漸混沌起來。
齊雪生進了院子,在門外見裡頭喑黑,駐足思索了片刻,毅然推門進屋。
他扭亮了燈,見到桌面上未及收拾的筆硯,和墨跡未乾的毛邊紙,便走到床畔,輕掀開被。
她背對他,呼吸沉穩,一翻身,衣領鬆開,鎖骨和胸口潔白的肌膚微現。
他靜靜凝視她一會,脫去外衣,熄了燈,在她身旁躺下。
感覺到身邊有人,睡夢中的她下意識往他懷裡鑽,手臂扣著他的腰蜷縮著。
他輕笑,一抹安寧感在胸中擴染。
他喜愛這種在別處找不到的感受。除了安憩之地,秦弱水幾乎不大向他要求什麼,從長沙回來後,她似乎冷淡了些,話說不到兩句就找個借口打發了他,莫不是在老宅那件事,他對她太嚴苛了?她畢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滿腹說不出口的心結往事,如何在短時問內消弭?
那雙黑白分明的澄目,竟映照不出他的影子,他急著要她復明,是想讓她飛出樊籠,還是為了看得見他?
極少在女人身上思慮的他理不出頭緒,胸口的小小頭顱在磨蹭著他,他又笑了一下,意志慢慢隨著她的呼吸鬆弛。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未深深潛入睡鄉,就有人摸他的臉,猛力搖晃著他,見他未醒,鍥而不捨地在耳邊喊著:「舅爺,醒來。」
他倏地睜眼坐起,將床幔繫在床頭,就著月光看著身邊的人兒。「你在做什麼?作惡夢了?」
「不是的,天亮了嗎?幾點了?」她似乎挺慌的。
他莫名地看向屋內角落櫃上的小型自鳴鐘。「你才睡兩個鐘頭,不到十二點,怎麼了?」
她推推他,小聲道:「還好我及時醒來,不算太遲,你該回去了,快!」
「回哪兒?」她語無倫次了。
「姐姐那兒啊!」她理所當然的答,還推了他一下。「快!衣服穿上!」
他終於明白她在說什麼了,一股惱意蔓延,他閉了閉眼道:「你半夜叫我起來,就為了這事?」
「現在不到半夜,姐姐下會怪你的,可到了凌晨,就不太好了。」她解釋著。
他看看她,點點頭,翻身下了床,開了燈,將門鎖上,再回到床上。
「你還不走?」她百思不解。
「嗯,不走。」他解開單衣。
「可你不是開了燈?」他到底睡醒了沒?
「開了燈才看得清楚你的樣子。」他語氣平直,像在說著要上茅廁解手一樣自然。
「看清楚?」她才拋出疑惑,他立即給了她答案。
他拉開她的衣襟,俯身將她壓下床楊,在她臉龐印上細細的吻。她大驚失色,擋著他的攻勢,一邊喊著:「你……你聽明白我的話了沒——」
他封住她的唇,手指伸進她衣襟裡解開束胸的邊扣。
「以後睡覺別再穿這麻煩的東西了。」他抱怨著。
「……」
她沒再喊出聲,不是男人的力氣大過她,讓她掙脫不了,而是那細緻溫柔的吻,竟令她怦然心動。和第一次因本能的熱切急進不同,他不厭倦的在她唇上繾綣逗留,指腹輕輕地掠過她的背脊,停在她腰後。
她的感受失真了嗎?他的吻,竟隱含那麼點疼惜的意味,他疼惜她嗎?
她被動承受著他的吻,稍後,騰出兩手攬住他的脖子,禁不住回應他,她聽到他喉間兩聲低笑,正尷尬得要收手,他卻出了聲:「別停!你不喜歡我嗎?」
她怔了一下,隨即在他耳際道:「齊雪生,我不能喜歡你。」
他定定地注視她,良久,毫不猶豫地撤去她僅餘的內衣,不再節制慾望,深深地進入她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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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拄著額頭髮楞著,掌心裡是握了很久的、溫溫的七彩雨花石,前方的素菜已經涼了,她卻再吃一口的慾望都沒有。
「小姐,太太請您到偏廳那兒,有客人送了南洋的土產來,她請您去一塊嘗嘗。」小鵑進屋傳達不明意圖的邀請。
她頭瞬間痛了起來,推拒道:「我不能去,小鵑,你告訴她我睡了。」
「早飯才用完就睡,瞞不了人的。」
秦弱水一上午什麼都沒做,光是拿著那幾個石子發傻,問了也不吭聲,她催促道:「就去一下吧!」
總是一臉涼淡的秦弱水難得出現煩悶的口吻,「這樣下去不行,小鵑,我得想想法子,不能讓舅爺到這兒來了。」
連續好幾天了,齊雪生不管她醒著或是安歇,每晚必在此過夜,只要她表達出希望他轉移陣地的想法,他二話不說,以一個重重的吻封緘她的嘴,再以纏綿床楊作為他的答案。
她不敢再要求,卻又好似默許了他的作為,令她進退維谷。
她從前不曾和嚴婉茵這類女子打交道過,頗感無力,對方只要在宅子裡與她不期而遇,以嬌軟的聲調說出夾槍帶棒的話語,她實在消受不起,但齊雪生的強硬非她能左右,她幾乎就要足不出戶了。
「小姐,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不喜歡舅爺嗎?只要舅爺也喜歡你,你懷上了孩子,以後你就什麼都別擔心了。開頭我以為舅爺娶你只是想挫挫袁森的銳氣,現下看來,他是真心待你的,你該把握才是,將來太太也不敢給你臉色瞧了。」小鵑理直氣壯地建言。
「不是這樣的,那不是我想要的。」她擺擺手。
「那小姐想要什麼?」小鵑一張圓臉湊到她面前來。
是啊,她想要什麼?她能否認自己對齊雪生動了心嗎?齊雪生溫熱的身軀總令她一早不想立刻醒來,每一次歡愛她總要哄自己是最後一次才敢全心投入,她不是不期待他的到來,然而,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曾經期待這一生有人真心愛她,為她傾注一切情意,那樣的愛是獨一無二的、無法分享的,除了心,還有身子,彼此只能屬於對方,這樣的奢望,在她眼盲後即已絕透。
她不抗拒將自己給了齊雪生,是因為只要她不對他動心,就不會有情人間的要求,沒有要求,就不會失望,而在痛苦中循環。況且,她清楚得很,齊雪生怎會為了她完全斷絕和其他妻室的關係,她要的,是不能被分享的情愛!這在齊家,甚或她知道的大戶人家,都是一樁天方夜譚。
「我只想要安安靜靜的,不被左右的過完一生,就行了。」她低嗓道,「走吧!我這就去一趟,把話說清楚。」
「和誰說清楚?」
齊雪生跨進門檻,擋住她的去路,牽起她的手。
「走吧,到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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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醫院裡。
不同的醫生,同樣的問診、檢查程序,同樣的答案——那雙外觀毫無損傷的眼晴,沒有理由不能看見影像。
她在洋醫生欲言又止的遲疑中,站了起來,善體人意道:「我先出去了。」
齊雪生眼神示意小鵑將她帶到醫院大堂等候,確定秦弱水不會聽見任何交談後,直視蓄著落腮鬍的醫生道:「威爾醫生,我只想確認,她有沒有機會再看到東西。」
威爾若有所思,從櫃子抽出一疊資料,遞給他。「這是我近幾年搜集到的病例,有些親自診治過,他們的共通點是,只要讓他們擔憂的事或人不存在了,他們就恢復了,時間長短不一定。所以,齊先生,先知道尊夫人在擔心什麼、害怕什麼,會比較正確。」威爾洋文、中文夾雜的說著。
他翻閱著病例,皺眉道:「給了她一個婚姻,還不夠讓她放心嗎?」
威爾放聲朗笑,大手拍拍他的肩道:「中國人不時興愛不愛那一套,婚姻的關係總是多重的,你讀過洋學堂,看來也是只重實際,尊夫人不是一般逆來順受的傳統女子,她腦袋裡的東西和你想像的可不一樣。」
他放下病例道:「是不一樣,但現在國家多事之秋,到處都不平靜,現在這種安排已經是好的了,我不能隨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