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原來如此。南宮珣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跟你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因為擅闖望月居而被抓去打一頓。"說罷,他便率先走人屋內。
盯著敞開的大門,南宮珣深呼吸一口氣,跟著韓放軒往內走去。
穿過一個迴廊之後,韓放軒在某間房間的門口輕敲一聲。
"進來。"一個溫潤好聽的男聲從房裡傳出,令南宮珣的心口泛起一陣輕顫。
那是曾經多次出現在她夢中的聲音。
韓放軒推開房門,從裡頭的擺飾可以看出這是一間書房。
"堡主,我把人帶來了。"一進門,他就朝坐在桌案之後的棠玄烈嚷嚷道。
棠玄烈抬眼往韓放軒身後的纖細身影瞧去。
淡黃色的紗巾覆住她下半部的臉,所以他的視線往上移,對上她的眸子。
忽地,棠玄烈的身軀輕微地一震。
那是一雙極為特殊的澄澈雙眼,深幽的星眸裡蘊藏著令人心動的靈慧,以及某種令人瞧不清的情緒。
不知怎地,那雙眸子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
"姑娘,請問尊姓大名?"拋開心底惱人的騷動,棠玄烈朝南宮珣走近幾步,開口問道。
南宮珣指著自己的喉嚨搖搖頭,然後又做出一個書寫的動作。
"姑娘請自便。"棠玄烈頗有興味地側過身,朝書桌那邊略點個頭。
這姑娘似乎一點兒也不怕他。
一般人見到他,不管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都會被他渾身散發的邪魅氣質給駭著,惟有她例外,從她的眼中看不見任何對他的畏懼。
南宮珣走到書案後頭,提筆的纖手微微發顫。
他就站在她面前……
好幾次,好幾次他也是這麼站在她面前,但睜開雙眼後,伴著她的卻是一室清寂。
尋他北上的這一路上,她已經想像過無數種他們相遇時的情況,也想好一切的應對方式,可是……可是在真正見到他時,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別慌!別慌!她暗暗告誡自己。
他沒有認出她,她知道。雖然她本來就不想讓他發覺她的身份,但是他沒認出她的這個事實,仍然讓她感到難受。
罷了!她現下這個模樣,恐怕連大哥、二哥都認不出來,更何況是一個半年前跟她才相處數日的人?
思及此,南宮珣頓時覺得心頭舒坦不少。
"姑娘,你的名字。"棠玄烈見她望著自己發呆,於是又提醒道。
南宮珣猛地回神,然後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白沄?"棠玄烈重複道,一個模糊的想法從他腦中飛快地閃過,但他卻抓不住那是什麼。
"原來你叫白沄哪!"韓放軒在一旁笑道,"這幾天我問你好幾次你都不說,咱堡主大人一問你就回答,唉!成了親的男人果然魅力大減、身價大跌。"
南宮珣有些難堪地望著他,眼神甚是無辜。
"姑娘,你從何而來?又為何會受傷?"這女人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是危險,卻讓他心神不寧。
南宮珣又飛快地在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本欲出關尋親,到達時只見村莊盡毀,我被正要離去的馬賊所傷。"
"原來如此。"棠玄烈點頭道,心中衡量她話中的真實性,"那麼,姑娘可知那些馬賊的來歷?"
"恍惚中,我聽見有個人叫'狼主'。"南宮珣寫道。
"果然是他!"在一旁的韓放軒大喊道,"那傢伙該千刀萬剮,屍體拿去餵兀鷹。"
"你們也跟他有仇?"南宮珣睜著美麗的眸子望向他們,潦草的字跡顯示她心中的急切,"請你們讓我留下,跟你們一起對付'狼主',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你?你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還想什麼報仇?我看你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韓放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她拿什麼去對付"狼主"啊?
"我可以,不要小看我,雖然我不會武功,可是我有頭腦。",南宮珣擱下筆,眸中閃著堅定與自信的光芒。
"這……"韓放軒無奈地轉向棠玄烈,等候他的答案。畢竟,這裡當家做主的人是他。
"你既然敢這麼說,一定是對自己有相當的自信。"棠玄烈那雙魅惑人心的黑眸深深地注視著她,緩緩地說道,"好,那你就留下來吧!不過,只要你住在幽冥堡中一日,就必須遵守我們幽冥堡的規矩。等會兒我會吩咐手下在望月居內替你準備一間房,至於堡中的規矩,放軒會告訴你。"
"堡主!"韓放軒驚訝得合不攏嘴。
他本以為棠玄烈必定不會讓她留下,怎知他不但留下她,而且還讓她居住在望月居中。
這望月居一直是堡主的私人空間,從來就沒有其他人住過。
"放軒,我已經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你先帶白姑娘回去收拾一下,順便告訴她堡中的規矩。等房間準備好了,我會派人通知你們。"
"白姑娘,我們走吧!"韓放軒縱是疑惑,卻也沒再多說,轉身對南宮珣說道。
南宮珣朝棠玄烈和韓放軒微微一福,從她露在面紗外的雙眼可以瞧出她在微笑,彷彿在告訴他們--你們不會後悔的。
"放軒……"當他們快踏出門檻時,棠玄烈喚住韓放軒,示意他靠近。
"還有什麼事?"他走近棠玄烈身畔,問道。
"幫我盯著她。"棠玄烈低聲囑咐,臉部表情絲毫未變。
韓放軒背對南宮珣,朝棠玄烈眨眨眼,表示明白。
他就說嘛!以棠玄烈的謹慎,怎麼可能隨便讓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留在幽冥堡?
這樣看來,他把白沄安排在望月居,也是為了親自看著她。
希望這個自稱白沄的女人沒問題,否則一旦撕破臉,他家的小寶貝可要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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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南宮珣搬進棠玄烈為她準備的房間。
那個房間格局簡單,擺飾樸素,與她在凝月水榭的閨房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但是,她喜歡,因為它跟棠玄烈的寢房僅僅隔著一條走廊。
晚膳後,南宮珣坐在銅鏡前,輕柔地梳理著一頭黑緞般烏亮的長髮,唇邊噙著一抹笑。
自己真是傻啊!明明知道在棠玄烈眼中,她不過是個來路有問題的陌生人,他之所以安排她住在他附近,是要就近監視她。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近在咫尺,一種甜蜜溫暖的感覺便包裹住她全身。
輕巧地放下手中的梳子,她靠近銅鏡,仔細地檢查臉上的妝,以確定她的易容毫無破綻。
這張臉可真醜啊!連她這個"創造者"都會感到噁心。
幸好她平時都戴著面紗,否則定會把許多人嚇壞,南宮珣自嘲地想道。
叩!叩!門扉上響起兩聲輕敲。
南宮珣本來直覺地想應聲,話才到唇邊,又趕緊嚥了回去。
她戴上面紗,過去拉開門閂,打開房門。
"白姑娘,我可有礙著你休息?"站在門口的,是一襲黑衫的棠玄烈。
南宮珣搖搖頭,忽然覺得心慌意亂。
天色已經不早,他為何會到她這裡來?方纔她開門時,怎麼也沒想到在外頭的是他。
"我可以進去嗎?"見她愣愣地盯著他,棠玄烈開口問道。
南宮珣藏在面紗下的臉頰微紅,往後退了兩步讓他進來。然後,她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塊板子跟一個黑色細長的物體。
她好奇地望著他手中的東西。
"這是石墨做成的筆,你可以直接用它在板子上寫字,寫完便擦掉,這樣就不用每次都四處找文房四寶。"他把石墨筆和板子放在小几上。
南宮珣望著几上的那些東西,一陣陣暖流從心底不斷湧上。
她拿起石墨筆,在板子上寫道:"謝謝,白沄感激不盡。"
"小事一樁。"棠玄烈不在乎地擺擺手。
沉默尷尬地籠罩下來。
她現在要怎麼辦?該說……不,該"寫"什麼好?
"白姑娘,在出關尋親之前,你家住何方?"棠玄烈忽然開口問道。
南宮珣的心跳登時漏掉一拍,抬眼望向他。
難道她哪裡露出破綻了?
"我家住在南方,去年我父母因瘟疫去世,只剩我一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把早擬好的腹案寫出來。
"南方哪裡?"棠玄烈迫著問道,不讓她有含混其詞的機會。
從早上見到她之後,便一直有某種奇怪的熟悉感糾纏著他。是,他是看不見她的臉,但是那雙眸子……一整天,他的腦海不斷浮現她澄澈的瞳眸。
所以,他才會找借口來見她,只是想找出答案抹去心底的奇異感受。
暗暗作個深呼吸,她寫下:"四川,我住在四川。"
最好的謊言,就是融合些許的真實,這個道理她當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