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在他心中,已經同時並列著白沄和南宮珣?
那麼,他和他那個三心二意,以至於害他母親傷心離去的爹有什麼不同?棠玄烈的手掌在身側緊握成拳。
不,他不要成為這種男人!他寧可獨身終老,也不願意像他爹辜負他娘一般,辜負世上任何一名女子。這也是他當初堅持送走南宮珣的最大理由。
他怎麼忍心讓他所愛的人心碎?
此時,那抹纖細的身影早已經消失於他的視線之外,剛好韓放軒也從店舖裡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撥浪鼓。
"沒問題了!他們答應年底的時候把鋪子賣給我們。"韓放軒滿臉笑容地說道,"瞧!我在那兒看見這個撥浪鼓,剛好買來給小黎玩,她一定會很高興。"
棠玄烈面對他那張興高采烈的臉龐,僅是微微一笑,接著舉步往回幽冥堡的方向走去。他能說什麼呢?說每次見到好友如此幸福的時候,他便會感到些微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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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沄姑娘。"望月居旁邊的小院落前,一位中年婦人高聲喚道,"沄姑娘,你待在裡頭一下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堡主聽說你整個下午沒踏出房門一步,著我來瞧瞧。"
大家都喚中年婦人高嬤嬤,她負責打理望月居的一些瑣碎雜務,可以算是望月居的管家。
白沄的新居方建成時,曾經要求棠玄烈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屋內。
她的用意,自然是為了避免在她換下面具時,不小心讓別人瞧見。
棠玄烈當時倒也乾脆,想也不想便一口答應。
咿呀一聲,南宮珣的房門緩緩打開,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沄姑娘,你沒事吧?"高嬤嬤見她出來,上前問道。
南宮珣搖搖頭,在板子上寫道:"白沄只是貪睡,累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高嬤嬤和藹地笑著,"對了,堡主請你到大廳一趟。"
"堡主找我何事?"南宮珣秀眉微蹙,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也不知道。堡主今天從外頭回來後,便一直默默不語,有些古怪。"高嬤嬤說道。
他出去過?南宮珣聞言,心頭忽地微微一驚,某種不妥當的感覺閃過心頭。
莫非,他瞧見了她?還是他瞧出了什麼?
南宮珣暗暗做個深呼吸,然後對高嬤嬤比個"我這就過去"的手勢。
與其在這兒胡亂猜測,還不如過去一探究竟。
當她一出現在望月居的大廳門口,棠玄烈倏地轉過身來,魅人的瞳眸牢牢鎖住她的。
"白沄,找個地方坐下吧!"
南宮珣依言而行,在他和門口中間的位子上坐下。
高嬤嬤說得對,他今天確實有點不對勁。
就連那擅長掩飾的黑眸,在方才與她對視的一剎那,也流露出絲絲落寞。
"我今天出去的時候在市集裡瞧見你,"棠玄烈雖是面對著她,卻好像在喃喃自語般,"那時,你讓我想起一位故人。"
南宮珣靜靜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很奇怪,我根本不知道你原本的面貌如何,但卻常常將你和她聯想在一塊兒。那是一股神似……我也說不清楚。"他的眼神變得溫柔、遙遠。
見到他這模樣,南宮珣心下一沉。
起初,她以為棠玄烈口中的故人是她,心中還頗為雀躍,想他終是將她放在心上的。可是見他現在這神情,恐怕他想的是他那位心上人。
思及此,南宮珣頓時覺得心灰意懶,隨手在板子上寫出幾個字:"她對你很重要?"
"重要?"棠玄烈苦澀地笑了,"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很重要,但是當初放她走,卻是我這輩子作過的最難的決定。"
饒是南宮珣冰雪聰明,一旦陷入情網之中,也是當局者迷。否則以她的聰慧,怎會想不到棠玄烈口中的"她"便是自己?
然而此刻,面對自己傾心的男子時,她只是一個癡心愛戀的女子,所有的聰明才智全都棄她而去。
她垂下濃密的羽睫,隱藏眼底的受傷。
驀地,棠玄烈冒出一聲自嘲的冷哼,扯起嘴角道:"我怎麼會說到這兒?"
南宮珣依舊垂首,纖細的頸項彷彿受不住螓首的重量。她不敢抬頭,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深怕震落了眸中的淚花。
身為一個女人,最大的難堪,就是聽著自己心愛的男人訴說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慕吧?
"白沄?"南宮珣的異樣終於引起棠玄烈的注意,他朝她走近幾步,出聲喚道。
抑下眼眶中的水珠,南宮珣緩緩抬頭面對他。
她完全不知道,她眼底不小心洩漏出來的落寞蕭索,帶給棠玄烈多麼大的震撼。
那種落寞他再熟悉不過,但在她清亮的眸中瞧見,卻讓他擰了心。
一種很強烈的感覺襲來,他好想、好想擁她人懷,他想抹去那雙美眸中的陰暗。
這一生,只有兩個女子曾經讓他想用生命去保護。
一個,是與他情同手足的師妹,洛君妍。
一個,是他深藏在心底的佳人,南宮珣。
看來,現在還要加上一個白沄。
他忍不住朝她望去,剛好對上南宮珣的凝視。
四目相交時,兩人心中都不禁產生某種異樣的感覺。
"咳!"為了掩飾自己怪異的反應,棠玄烈清清喉嚨,說道,"我今天找你來,主要是因為方才收到探子的信鴿,上頭說完顏謹匆匆離開石門寨,可是卻一直在附近停留,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完顏謹當天一離開幽冥堡,棠玄烈便派人跟蹤他,並且隨時將他的行蹤回報,以利他們掌握情勢。
南宮珣一聽,眼眸中的落寞之情立即被擔憂取代。在幽冥堡生活了一年,自然對堡裡的人都存有一份情感,因此,自己的多愁善感與幽冥堡的安危比起來,前者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完顏謹在得到棠玄烈的答覆後,照理說應該快馬加鞭地回去覆命才對,可他卻在石門寨附近滯留徘徊,實在是有違常理。
恐怕,是沒安什麼好心眼。
"依照這個情況,我看咱們的拖延戰術是不管用的了。"棠玄烈繼續說道,"我們必須想法子把主動權搶回來,不能老是處於挨打的局面。"
南宮珣露出詢問的表情。
"確切的計劃我也還沒有想到,所以才會找你來幫忙出點子。"棠玄烈微微一笑,"我已經讓放軒前去監視完顏謹,如有必要便將他解決掉。"
南宮珣苦了臉,暗自心焦。
現在所能想到的辦法,全都只是拖延之計,等金人的大軍壓境時,惟有和南宮家聯手才有可能將他們逼退。
"我一時也想不到法子,可否讓我回去好好想想?"南宮珣寫道。
其實,她急於告退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總覺得棠玄烈今日的眼神有點詭異,彷彿要將她看穿一般,犀利之中,又有一抹催眠似的醉人魅力。
這種眼神,她受不住。
"這麼急著想回去?現在也差不多是晚膳的時間,不留下一起用餐?"浮起一抹玩味的笑,棠玄烈起身,擋在她面前說道。
他今天真的很不對勁,南宮珣心中想著,但卻無法抬頭直視他的目光。
如今,他一襲黑衣,矗立在她面前,氣勢迫人地俯首瞧她。這情景,就像他們首次碰面,他將她綁架到幽冥教總壇的時候一樣。
至少,她感受到相同的脆弱。
她很快地搖搖頭,匆匆離開大廳,完全沒有想到就這麼把堡主丟在身後是否妥當。
棠玄烈佇立原地,緊鎖著南宮珣背影的黑瞳閃過一絲曖昧難明的異彩。
他真的開始懷疑,白沄和南宮珣,是否真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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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南宮珣便再度尋上南宮家的那家食館,食館尚未開店做生意,連夥計都還沒上工。
不幸的是,她見到的仍然是掌櫃那張歉然的臉。
"沄姑娘,或許是因為最近各地都有反元的暴動,路上不安寧,所以把信弄丟了。"掌櫃瞧她整張臉黯淡下來,安慰道,"除了沒辦法替你把信變出來之外,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
南宮珣定定地注視他一會兒,然後,在掌櫃訝異的目光之下,清潤悅耳的聲音從她唇間吐出。
"你最多能調動多少有武功底子的好手?"
"沄姑娘,你能說話?"掌櫃的畢竟是見過場面的,很快就從驚愕中回復。
"你要人手做什麼?"
奇怪,她的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南宮珣沒有回答,逕自前去將客棧門給關上,落下鎖閂,然後背對著掌櫃的,把臉上的面具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