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怕這裡有刺客嗎?」玉如墨揮手。「你走吧,王府的守衛雖然比不了宮裡,但是輕易也不會有外人能潛入這裡。而且以我的耳力,你以為還會有什麼人在我面前搞鬼會不讓我查覺嗎?」
「是。」江輕樓看出玉如墨其實是想單獨和玉紫清呆一會兒,只好退下。
走出去的時候,他的眼睛忽然花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眼前飄過,他尋?去找,只看到幾片落葉正緩緩墜地。
應該是自己看錯了。他再逡巡了四週一圈,確定沒有人方才離開。
就在他剛剛走後,茂密的樹冠中伸出一隻晶瑩雪白的纖纖玉手,撥開枝葉,那雙美得足以惑人心神的明眸靜靜地投向下面的窗口處。
房內,玉如墨的手正覆在玉紫清的額頭之上,猶未察覺。
第三章
玉如墨在玉紫清的床前守了一夜,最後抵不住倦意在天將亮的時候睡著。
南向晚回來覆命,見到玉如墨靠著床欄睡著吃了一驚,拍了拍守在門口的江輕樓,「怎麼讓王睡在這裡?」
江輕樓揉了揉睡眼,「王不肯離開小王爺,我勸也無用。」
他看著南向晚:「紅蓮花找到了嗎?」
「沒有。這附近都是平地。方圓三百里之內都沒有一座高山,又去哪裡找那種能在懸崖峭壁上生長出來的花?附近的農戶和獵人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種花的名字。」
「向晚,進來吧。」裡間傳出玉如墨的聲音。
南向晚急忙走進去,「打擾王休息了。」
「沒什麼,反正我也睡不著。」玉如墨很倦怠,「如果實在是找不到紅蓮,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他歎口氣:「紫清這孩子很奇怪,其實我當年離開王府的時候,紫清還未出生。出生之後他的母親就過世了,紫清只是跟著他父親進宮見過我兩次,一次是他三歲的時候,一次是他八歲的時候。但是他和我特別地投緣,曾經要求跟在我身邊讀書。他父親沒有同意,我也覺得自己眼睛不便,不能照顧好他,就拒絕了。現在想來,真是大錯特錯。」
南向晚安慰他道:「王自己也說要盡人事,聽天命,如果小王爺真的是這個命,其實住在哪裡都一樣。」
「但是起碼王宮的人多心細,御廚房無論如何也不會錯把毒菌做進菜裡端給主子吃。」
玉如墨的手碰到玉紫清的臉頰,只覺手下不再是滾燙,而是清涼了許多,立刻喜道:「向晚,你看這孩子的臉色是不是好了些?」
南向晚湊過來看:「是好了許多,不像昨天那樣紫紅紫紅的。我去叫大夫過來看看。」
「這是什麼?」與他擦肩而過走進來的江輕樓突然發現在窗台上有一個用葉子包起來的小包。
「怎麼了?」玉如墨接過江輕樓遞來的這個小包,「這是什麼?」
打開來,指尖觸到的是一顆一顆圓潤的小顆粒。「好像是什麼東西的種子。」
此時孫老先生和劉太醫已經聞訊趕到,看到玉如墨手捧的那些黑色的小顆粒,劉太醫失聲道:「你們真的找到了紅蓮花籽?」
玉如墨震動:「您是說這是紅蓮花的花籽?」
「是啊,醫書上說,紅蓮花花籽呈黑色圓粒狀,味道甘中帶苦,王,臣大膽肯請嘗藥。」
「准。」
劉太醫小心翼翼地將其中一顆放進嘴裡咀嚼了一會兒,「臣認為,這的確就是傳說中的紅蓮花籽,不知道王是從哪裡找到的?」
「今天早上突然出現在窗台上。」江輕樓替王回答。
「啊?是誰放在那裡的?」孫老先生說出了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玉如墨站起身,走到窗台邊,手指輕輕揩了一下窗台邊,「打掃得很乾淨。」
隨侍的丫寰急忙回話:「小王爺的房間奴婢們每天都要打掃。」
江輕樓也走過來查看,「送花籽的人沒有留下痕?。」
南向晚站在窗邊向外看,「這棵樹好大,應該足以藏一個人。」
玉如墨將那片包裹花籽的葉子放在鼻翼前,輕輕聞了一下,「原來是她。」
「嗯?是誰?」南向晚也湊過來聞了幾下,但是什麼都沒有聞到。
玉如墨一笑:「你的眼睛看的太多,所以其它感官就不靈敏。更何況她美色惑人,你們看到的只是她的容貌,而不會留意她身上的其它特徵。」
「您是說,是那個嬰姬留下的花籽?」南向晚疑問:「她怎麼知道我們需要花籽?而且,她真的有這麼大的本事,騙過了您和輕樓的耳目,將花籽留在這裡?」
「你們不是常說人不可貌相。她到底會不會武功,早晚我們會知道。」這片葉子上留下的香氣很淡很淡,淡到尋常人都不會感覺到,但是對於失明的他來說卻是異常地敏感。
那天晚上,在她的房間裡,她拉住他,在他耳畔說話的時候,就是這種香氣伴著她的聲音讓他失神了一瞬間。
還真沒看出來,她竟然能有這樣一身神鬼莫測的輕功?看來那天晚上就不應該去她的房間關照她的安危。
江輕樓說:「王,不如我出去找找,她應該就藏在附近。」
「不,」玉如墨一笑:「我說了,要看她耍什麼花樣,現在不是我們要見她,而是她想接近我們。劉太醫,你現在就去用這花籽煎藥。」
「可是,王,這花籽只是醫書上有所記載,是否真的能解菌毒還未曾有過確診的病例。」劉太醫不敢隨便用藥。
「紫清病成現在這個樣子,生死只在一線。如果那個送花籽的人想他死,完全可以不用送花籽來,直接等到紫清熬不住的那一天即可。」玉如墨沉吟著:「紫清這一夜忽然退燒,說不定也是那個人暗中施以援手,既然已經無路可走,我們不妨賭一賭。」
☆☆☆☆☆☆☆☆☆☆ ☆☆☆☆☆☆☆☆☆☆
事實證明,這一賭是賭贏了。
在玉紫清喝下湯藥後的三個時辰,這個纏綿病榻數日的孩子就能坐起身和王叔有說有笑了。
「王叔,如果這一次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孩子稚氣的問題聽來讓玉如墨有些心疼,拉著紫清的手說:「紫清不會死的,有王叔在,就不讓你死。」
「但是王叔又不能照顧我一輩子,父親說,王叔是要做大事的,紫清不能打擾王叔。」
「嗯,你爹說得沒有錯,王叔是要做大事,但是王叔做任何事都是為了玉陽國的百姓,紫清不也是玉陽國的人嗎?王叔也是要讓你平安快樂。」
「王叔,你要帶我回宮去?」
「是的。王宮裡有許多人,許多好吃的,好玩的,你一定會喜歡。」
「好啊好啊!」紫清拍著手,「王叔不知道這裡有多寂寞,雖然有很多人,但是從來沒有人可以和我說知心話。」
玉如墨摸著他的頭髮,「王叔明白,當年,王叔也是這樣的。」
「王叔後來為什麼要離開王府?如果您不走,也許您的眼睛不會失明,而我也可以經常和王叔在一起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要肩負的使命,即使為了這個使命需要付出我們的一切。」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含著一絲沉重的苦澀。
玉紫清皺皺眉:「我不懂。」
「你還小,再過幾年就會懂了。」玉如墨沉默了一瞬,輕聲說:「紫清,你大病剛有起色,再睡一會兒吧,王叔就在你左右,不會走遠。」
「好,王叔能不能給我背一首詩,哄我睡覺?」
「真是孩子。」玉如墨為他掖好被角,思忖了一會兒,慢聲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多好的詩啊。」風聲伴著花香飄入,那柔媚入骨的歎息就在窗外響起。
玉如墨對於她的出現並不吃驚,反讚道:「姑娘果然是有一身好功夫,您的輕功比您的美貌更加驚世駭俗。」
「我倒是更加吃驚於您的身份。沒想到您就是玉陽王。」
玉如墨無聲地笑笑:「因為我們彼此不認識,所以才會覺得對方身上有太多的謎,當這些謎揭開的時候,其實無需吃驚,因為答案原本就在原地,只是我們晚一步發現而已。」
「怎麼?我救了您的侄子,您連一句感謝都沒有?剛才您這番話,是在對我提問,還是想告訴我,您對我身上的謎沒有興趣?」
「如果你認為那是你的謎,你可以一直保留。我對任何人保留自己秘密的決定都很尊重。至於紫清,送藥的人並未現身,我不能確定到底是誰救的他,要我怎麼感謝?」
嬰姬一怔:「這麼說,倒是我不對了?如果早早和你當面說清楚,你是不是就會對我溫柔客氣一點?」
「我對姑娘不客氣嗎?」
「客氣,客氣得很,只不過是非常虛?的客氣,沒有一點真心。」她靠著窗欞,托著腮看他:「剛才那首詩很好聽,是誰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