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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湛露

  玉如墨忙問:「你想做什麼?」

  「我回聖朝去找人參。這裡和聖朝的國境交接之處有一片山地森林,據說是人參的盛產之地,我去找找看。」

  她起身走到桌邊倒水,他卻從後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陪你去。」

  「嗯?」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的神情一如平時那樣從容堅定。雖然知道他所說的話,從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但她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陪我去?」

  「我叫他們去準備行裝。」他不再多做解釋,高聲叫喚道:「輕樓,向晚,進來!」

  南向晚幾乎是撞進門裡,跌跌撞撞的差點沒有站穩。

  玉如墨說:「我和嬰姬姑娘去邊境山區找人參,你們現在就去為我準備馬車,馬車不要太大,馬匹也不要是高頭大馬,小一些的,方便上山。」

  「我陪您去!」南向晚脫口而出。

  「不,」玉如墨立刻否決了他的提議,「你留在這裡,和輕樓一起幫我照顧無色。」

  嬰姬赫然抬頭,微怔地看向他。他這樣安排一反常理,是不是他也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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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邊境的路程並不算漫長,但是因為玉如墨不讓任何人跟隨,所以馬車內外只有他們兩個人和一個趕車的車伕,這一次的同行也因此顯得非常特別。

  「如果這一次順利找到人參,你準備怎麼辦?」嬰姬不願意再看他沉默下去。「你的大婚詔書是不是還要公告全國?」

  玉如墨緩緩開口,聲音有點乾澀,「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你的手下都認為我是暗自歡喜想要漁翁得利的那一個,但是我告訴你,三郎,即使你不和她成親,我也不會再逼你,找到人參之後,我就回聖朝,永遠不再來打擾你的生活。」

  她的話讓玉如墨驀地怔住,脫口問:「為什麼?」

  「因為你不懂得愛別人,和你在一起只有傷心難過。」嬰姬的眉心糾結,「我沒有很好的耐性,不能等你一輩子,等你親口說你喜歡我,之前這樣百般地求你,你都不肯說,我只能想,是因為你的心裡真的不喜歡我、討厭我,所以才不肯接納我。你放心,我是個知趣的人。」

  他微垂著頭,聽著她的低語,雙手握得很緊。車輪大概是壓到了一塊石頭,顛簸了一下,當她的身子傾斜的時候,他忽然將她的肩膀一把攬抱住。

  她愣了愣,又推開他,冷靜地說了句,「謝謝。」

  玉如墨的手還是那樣環抱的姿勢,彷彿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卻是一副看了讓人心疼的樣子。

  她別過臉去,看向窗外,平靜地說:「差不多到了。」

  她沒有等馬車停靠,就跳下車去,飛快地走進森林深處,身後玉如墨趕緊追了過來,急聲道:「這裡的地勢我並不是很熟悉,你不要走得太快。」

  嬰姬站住,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遞到他手上,「我領著你,你注意聽我踩落葉的聲音,就知道我的方位和遠近。這根樹枝可以幫你探查周圍的地面有什麼凹凸不平。」

  把樹枝交給他之後,她就繼續往前走。

  他手中握著那根樹枝,在後面靜靜跟隨。

  她找得很仔細,所以走得很慢。

  玉如墨問道:「你知道尋找人參的方法?」

  「以前曾經聽府裡的一位侍衛說過,他爹就是挖參的。據說找人參要看季節時令,而人參的生長必定要在風向、陽光較好,土質鬆軟,乾燥少雨的地方。這裡樹冠太高太大,過於陰涼,可能不是最好的人參生長地,我去那邊的山谷找找看。」

  她走得很快,可是踩在落葉上的時候發出的聲音讓他可以一路準確地跟隨,但是他卻陡然飛掠到她身前,雙臂一攔,「嬰姬,我有話和你說。」

  「有什麼話等我拿到人參之後再說。」她仗著自己的明目,在森林中左閃右跳了幾下,故意將他甩掉,一躍躍出森林之外,跑到了前面有山澗溪流的山谷位置。

  玉如墨情急之下追隨過去,因為用力太猛,差點衝到山谷下面去,嬰姬急忙將他拽住,高聲說:「你小心!這裡到處都很危險,你看不見就不要亂跑!」

  「既然危險,為什麼你還要衝在前面?」他說:「這次和我出來,我聽不出你有一點高興的樣子。無色的自盡,是不是很讓你痛恨我?你總說不會讓我討厭你,事實上,我覺得你也在厭惡我。」

  「我沒有!」嬰姬激動得變了神情,「玉如墨,為什麼你總是活得這麼自我?你看不見,但是你心裡都明白,你一定明白葉無色為什麼自殺,她不是因為要嫁給你,而是因為她要嫁的是她不愛的人,她心裡其實早就已經有了別人,而你,我不能說你喜歡我,但是你的確從未真心喜歡過她,你們對對方都有不忠,所以才會導致今日的下場!」

  「住口!」他厲聲道:「不許你侮辱無色!」

  「我侮辱她?哼,我有沒有說謊,我、你,我們之間心知肚明。本來我以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受害者,但是剛才在葉無色的床前,我都看明白了,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心有所屬,就不會連貼身侍衛都不帶,讓江輕樓和南向晚一起留下來陪她!」

  嬰姬的情緒異常激動,雙目直勾勾地瞪著他,而沒有留意自己已經站在山壁的旁邊。

  將滿肚子的話都倒出來之後,她覺得已經無話可說,轉身就要走,玉如墨在身後拉她,她反手擋開他的手臂,身子因為反作用向前傾,腳步一滑,這才發現面前就是深不見底的深谷之淵。

  驚呼之聲尚未來得及完全出口,她的身子已經跌落下去。

  玉如墨本來還是一臉的怒意,聽到她的驚呼,以及腳下石子在滑動的聲音,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情急之下將手中的那根樹枝閃電般送出,叫道:「抓住!」

  她雖然在最後一刻抓住了樹枝,但是因為這股拉力又將他的身子拉倒,幾乎也要墜落下來。

  「你小心!」她的驚呼聲更大,「左手抓住旁邊的石頭!」

  他立刻聽從她的指點抓到旁邊的一塊巨石,但是單手抓石,大半個身子又露出山谷之外,下面墜著她,這樣的姿勢讓他們彼此都無法使出多餘的力氣幫助對方脫離險境。

  兩個人的胸中都愍住一口氣,此時的形勢之下誰要是鬆掉這口氣,就會有一人送掉性命。

  嬰姬先是因為墜落而驚恐,雖然抓到了樹枝,但是看到玉如墨驚險的樣子,心跳得更加厲害,忍不住她還是開口,艱苦地說:「回宮之後,你要多找些人來共同尋找人參,明早之前務必要將人參採到,同時,修書去和我哥哥要,他那裡肯定會有……」

  「不許你去想尋死!」他的聲音從齒間費力地擠出,原來他已經看透了她的心思。「我一定會拉你上來!」

  「我們若是再這樣拖下去,只會消耗掉我們倆的力氣。」她慘笑道:「三郎,這樣也好,你可以記住我,一輩子。以前你在王府中曾經答應過我,要為我做一件事,那麼,現在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不要恨我。」

  她的手指剛要鬆開,他急切地喊了一句,「生不同寢,死要同槨!」

  那是震徹心扉的八個字。在嬰姬心裡,這八個字足以驚天地、動日月。因為這八個字,她忘記自己最初的決定,大腦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但王如墨卻很清醒,他使勁向上提樹枝,只是樹枝太脆,卡嚓一聲竟斷裂了,他大驚之下,只聽到她在下面輕輕低語,「謝謝。」

  她這一聲道謝,已是在訣別,這一聲震散了他強作鎮定的神智,只覺得手下一空,就知道她掉落下去。

  她直直地墜下,如破碎的紙鳶,無依無憑。但同一刻,卻驚見他居然從山邊縱身躍下,衣衫因為山風鼓動而飄飄飛起,那樣的姿勢和神情,就如同那日他在江邊躍入水中,如同為救她而躍上驚馬飛奔的車廂時的樣子,那樣專注又義無反顧。

  她的心己碎,卻沒想到他還做了一個動作。他雙腳用力一蹬,將手中殘留的樹枝橫推在旁邊的山壁上,使下墜之勢一下子比她快了許多,眨眼問,就飛過她的身邊,她想伸手拉他,卻錯身而過。

  她明白了,他之所以這麼做,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墊在她身下,用自己的命保住她的命。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她怎麼能讓他這麼做?!

  嬰姬深吸一口氣,也讓自己的身體用力墜下,終於抓住他的衣襟,一把抱住他的身體,叫道:「我不讓你單獨去死!」

  他的雙唇微微張開,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飄如白雲,渺如山風。

  但是,但是——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她為什麼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像,那樣清晰,那樣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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