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墨衝到那裡的時候急問道:「太醫呢?情況如何?」
太醫手忙腳亂地回話,「王,葉姑娘受傷很重,臣等定當盡力救治,只是她現在流血過多,必須先想辦法止血。」
嬰姬隨即也已掠到跟前,聽到太醫這樣說,出手如風地在葉無色的頸下胸前迅速連點幾處大穴,原本噴湧而出的鮮血立刻放慢了速度,漸漸地也不流了。
太醫驚喜非常,「王,這位姑娘封住了葉姑娘的血脈,流血止住了。」
玉如墨抓緊葉無色的手臂,聲音輕顫,「謝謝你肯救她。」
「我本意並不想逼她死。」嬰姬悵然道:「沒想到她竟然比我還早選擇了一條絕路走。」她正視玉如墨,「你說你逃避不看,只是傷己不傷人,但是現在你不只是傷了我,也傷了她。」
「我對不起的人實在太多了。」
他的歎息聲幾不可聞,但眉宇間的痛楚卻如刀刻般深。
「向晚,快將馬車趕向太醫院。」他揚聲吩咐。
按規矩,馬車是不得入宮門的,但是此時是非常時期,根本顧不得那些,駕馬的南向晚一揮馬鞭,馬車立刻如瘋狂般衝進宮門,衝向太醫院。
車廂內,只有玉如墨和嬰姬,以及昏迷的葉無色。
她看著玉如墨那張如白玉一般的臉色,伸過手去,緊緊地握住他空著的另一隻手,說:「有我在,相信我,可以保住她一條命!」
他木然地說:「如果你能救她,我會感激你一生。」
嬰姬慘笑,「難道我要的,只是『感激』這兩個字嗎?」
他雖然沒有回答,但是被她握住的那隻手,手指卻輕輕抖動了幾下,如同他現在的心情,澎湃而不自知,痛苦困擾又不得不強行壓制。
害人害己,害人害己……他從不想傷人,但為何到最後,還要落個害人害己的下場?
原來他比天意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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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色的傷勢比太醫初步估計的似乎還要嚴重一些。雖然止住了血,但是正如太醫最初所料,傷及了心脈,所以即使已經搶救半天,她依然是昏迷不醒。
玉如墨守在床邊的樣子讓嬰姬好生心疼,卻又不好將他拉走。她站在門旁,無意間看到門外的江輕樓,低聲說:「可否和我單獨談幾句?」
他一側身,讓開了門。
「知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自殺?」她在無人的一角站住,沉聲低問。
江輕樓遲疑著,才答,「不是很清楚。」
「到這個時候你還要瞞我?」她很不高興,「你們以為我是傻子,看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葉姑娘的父親逼她成親,她不肯,情急之下才會做出這種傻事來,對不對?!」
江輕樓沒有答腔。
「你和你的主子真是同一個臭脾氣!每當我問到你們的心事,你們就來個不理不睬,這樣對解決問題一點幫助都沒有,你知道嗎?」
嬰姬的怒斥讓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嬰姬姑娘,這是王和葉姑娘的私事,與姑娘您無關。」
「與我無關?」她冷笑,「若與我無關,那你們昨夜為何要商議殺我?」
「那是誤會。」
「誤會?!你是說你誤會,還是我誤會,還是玉如墨誤會?」她咄咄逼人般的追問,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江輕樓悶聲說:「事情已經過去,我們也向王保證過,不會再對姑娘採取任何危險行為,姑娘為何還要這樣窮追不捨?」
她微慍,「我們?你終於用到『我們』這個字眼,那就是說你已經承認,刺殺我之事其實不是你一人所為,還有同謀,是吧?」
江輕樓的心猛地一震,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也明白這個女人遠比他想的還要厲害。
「到現在你還在替別人遮掩?」嬰姬雖然壓低聲音不想讓屋內人聽到,但是聲音更加有力度。「你以為我不知道真相嗎?你以為你一力承擔下來就可以讓別人安全無事?江輕樓,我昨夜看得很清楚,那個刺殺我的黑衣人並不是你!」
他的頭在剎那間抬起又垂下,「姑娘,你看錯了,是我刺殺你的。」
「那好,我問你,既然是你刺殺我的,那麼你一刀砍下來後,我是跳到床的左邊還是右邊?我又是用什麼兵器回擊你的第二招?我當時和你說了什麼話?」
「我……」他愣在那裡。
「答不出來就說明你根本不是那個黑衣人!」她走過江輕樓的身邊向回走。
他忙開口道:「姑娘,請不要再為難其他人了,葉姑娘自殺難道還不能讓你如願?」
「讓我如願?」嬰姬淒涼又諷刺地笑,「你以為我的本意是讓她死嗎?」
「葉姑娘死後,王就是你的囊中物了。」
江輕樓的話徹底激怒了她,她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咬牙切齒地說:「如果你非要把我想得這麼齷齪不堪,我也無話可說,因為你對我畢竟瞭解不深,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會救活她,我會讓她看清楚,我到底是要幫她,還是害她!」
她大步走回房間,恰逢太醫正在和玉如墨說著什麼,只見他眉頭緊蹙著,很是痛苦。
「怎麼樣?研究出如何救她的方法了嗎?」她問道。
太醫搞不清楚嬰姬是誰,這個一直還帶著紗帽,但是每每一靠近就讓他覺得香氣襲人、渾身酥軟的女子,顯然在王的心中有極高的位置,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葉姑娘的傷勢很重,需要人參續命,再用一種縫合針法為她將被利劍刺破的心肺都縫合起來,這是微臣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那你們為什麼還不開始做?」
「這個……」太醫更加為難,「不是微臣不肯救,而是這兩樣東西微臣現在都做不到。」
「為什麼?」
「本國多為平原地區,很少山林,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參生長,這種珍稀藥材又是萬金難求,而本國向來秉持勤儉之風,所以從未用重金購買這種藥材,因此太醫院根本沒有人參可以入藥,而那種縫合針法失傳已久,無人知道該如何下針。」
嬰姬看向玉如墨,他的面色還是那樣難看,但是出人意料地卻見他開口,「那種針法我懂,但是我不便動手,許太醫,我口說,你來下針。」
許太醫驚道:「微臣,微臣只怕……」
「不行也要行!」玉如墨怒道,「葉姑娘的性命就握在你手裡!」
「我來。」她突然接話,「做這件事要能夠認穴,還要膽大、心細、手穩,這些我都可以做到。」
他還在沉吟猶豫,她又說:「事不宜遲,已經沒有讓你思前想後的時間,你不是想讓她活嗎?就和我一起動手救她!需要什麼器具,你趕快和太醫說,讓他們去準備。」
玉如墨握緊拳頭,雖然心亂如麻,但他知道嬰姬說得對,現在的確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其他的了。
「許太醫,準備針灸所用的銀針,去製衣館,讓館主準備最細最好的縫衣針和線,另外還要火盆、冰水、白布,立刻都去準備!」
「是,是!」太醫等人驚惶失措又手忙腳亂地跑去準備。
嬰姬看了一眼始終跪在旁邊呆呆發愣的南向晚,沉聲說:「你跪在這裡對她來說毫無用處,去外面守著,為她向神佛祈福吧。」
他緩緩地抬起頭,目光還有些呆滯,「你……」
「向晚,」玉如墨也對他下令,「出去。」
所有東西都在片刻間送到屋中,玉如墨遣退了其他人,屋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好奇怪的局面。」將帽子取下,她的臉上儘是哀戚之色,「想不到我們三人會用這種方法,生死相連。」
他輕聲說:「她的命,我就交給你了。」
「是交給我們。」她刻意強調了「我們」這個字眼。「我說過,有我在,一定會救她!」
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喃喃說道:「我相信你。」
嬰姬轉身抽針,雖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眼中此刻流出來的淚,但還是不想讓他聽到落淚的聲音。
「先用針灸封住她的穴道,銀針要用火烤一下才可以使用,」他的聲音恢復了沉靜和堅定,「記住,以氣馭針,第一針,落在……」
隨著他的聲音指點,她靜靜地操作,雖然是初次合作,卻好像早已演練過無數次般熟練。
他們知道,任何一次下針都不能錯,只要錯了,就會致命。
床頭沙漏顯示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消失,葉無色的情形卻在一點一點中好轉。原本慘白如紙的臉色,漸漸地有了淡淡紅潤。
終於,當一切都結束之後,嬰姬才得以喘了口氣,「好了。我想她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謝謝。」玉如墨手中握著一塊乾淨的布,此時交到她面前,她以為他是讓自己擦拭血跡,剛要接過,沒想到他的手一抬,布,落到她的額頭。
原來,他是要幫她擦汗。
「辛苦你了。」
嬰姬為他突如其來的這份體貼而震動,轉而一笑,「等我完全把她救回來,你再說感謝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