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幹嘛?難不成要她磨豆漿?
「有沒有聽過分豆子的故事?」談屹說。
「別鬧了!」簡以嫥立即叫了起來,什麼分豆子的故事?那是幾百年前繼母虐待小孩的老技倆,他該不會這麼「復古」,在二十一世紀還拿出來用吧?
不給飯吃的虐待方式已經夠經典了,現在還來分豆子這一招!說他不正常,沒想到這麼嚴重。
「有概念喔?」看她那麼緊張,顯然已經知道遊戲方法,不必他多做解釋。
「拜託好不好?三更半夜了,不要開這種玩笑。你不讓我吃,總得讓我睡吧?不然累死我,你就沒有樂趣了不是嗎?」積極勸退!她實在不能接受這樣的贖罪方式,太不正面了!化解恩怨的方式何其多,他何苦選擇這麼沒人性的手法!
「有沒有樂趣我自己感覺得出來,一個瞎子的感覺通常比明眼人還深刻。」
「你早就不是瞎子了!」哪有人一天到晚拿瞎子當幌子?
「在我恨意未消之時,在你面前,我就是個瞎子,一個你必須想辦法補償我的瞎子。」談屹單掌拙住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的臉。 「要不要看我的眼睛裡有什麼?」
不用多看,不用懷疑,他的眼睛裡是滿滿的不平,除了恨,找不到其他東西。
簡以嫥刻意忽略他眼中的恨,專心的看著在他瞳孔裡的自己,沉默不語。
「說啊!有什麼?」他逼問。
「我啊。」她才不想說出正確答案。
「對,就是你,我的恨包圍著你,你在我的恨裡面。」他順水推舟,冷冷地說道。
簡以嫥無言以對。被別人怨恨,她也很不願意啊!而且她都已經步步退讓、退無可退了,他還不滿意,那也沒辦法。
「來吧!」談屹從他的口袋中抽出一條深色領帶,同時抓住她的肩膀。「讓你來體驗一下當瞎子的感覺。」
「你瘋了!」簡以嫥大驚失色,想推開他,卻不得要領,整個人被他圈住。
「若你真的瞎了,我再看看你瘋不瘋?」談屹沒打算結束這酷刑,且非常冷酷的用領帶纏住她的眼睛。
簡以嫥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他綁得很緊,連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在他粗暴的推開她時,她的身子立即失去平衡。她反射動作就想伸出雙手找個依靠,而不是企圖扯掉使她失去視覺的領帶。
不!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一向不喜歡玩捉迷藏,她不要眼前一片黑暗!
談屹開始放聲大笑。「很刺激是不是?」
「談屹,快停止你的遊戲!我好害怕……」這個時候她沒辦法假裝堅強。
「害怕?你害怕?」他捉小雞似的提著她的肩膀。「你知道什麼是害怕?」
「我很害怕,請你放開我。」簡以嫥瞬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我請問你,當我害怕時,誰來救我、誰來放開我?那個叫嫥嫥的壞女孩早就逃掉了!」他咬著牙根,像只沒有理性的猛獸不斷撕咬著她。
「對不起,我……」簡以嫥抓住他的衣襟,急切的道歉。
太遲了!她的道歉足足遲了二十二年,已經蓋不過他堆積如山的恨了!他要讓她知道在黑暗中他擁有的,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他要讓她知道在黑暗中,沒有希望、沒有出口、完全被困住是什麼感覺!
「簡以嫥,我的壞女孩,你逃不掉了!今夜,你當瞎子當定了。」談屹先是惡劣的低頭奪取她的吻,一個極盡羞辱、足以將她的尊嚴全然擊潰的吻,然後他將她的身子打陀螺似的轉了幾圈。
簡以嫥原本還知道她是面對著窗戶,此際被他那麼幾轉,完全失去方向感,整個人陷入更驚慌的狀態。
她覺得自己就像掉進黑洞一樣,無助、害怕,無法思考。
她被黑暗給揪住了!在黑暗中,腦袋一片空白。像當年的談屹一樣!
「來我這裡。」談屹帶著看好戲的心態,往床上一坐,雙手撐在後頭,以一種極為舒適的姿勢繼續著他的遊戲。
簡以嫥清楚聽見他的聲音,卻無法辨別方向。
「左轉。來,快來。」他當自己是遙控器,而她卻是個笨拙的機器人。「你不會連左右都分不清吧?」
她緩慢的向左轉,生怕撞著什麼,盲人的世界果真很茫然。
「走個五步,來!快來!讓我看看你的動作靈不靈敏?」
她怯怯的往前邁開步伐,一步、兩步、三步……砰!她已經往牆上撞去,又倒彈一步。簡以嫥撫著額頭,又驚又痛,談屹卻大笑不已。
「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天啊!她怎會誤入歧途,來此受他這種變態的凌辱?
她開始毫無章法的扯著腦後的領帶結。
「你敢扯掉帶子,我絕對讓你更生不如死。」他不疾不徐的說。「我的壞女孩何不敢做敢當?你不再是二十二年前的無知小女孩,拿出你的勇氣跟責任心來,完成這個遊戲。」
簡以嫥放下了手,呆站著。
「來,向後轉,」他繼續命令。「對,往前走三步。」
簡以嫥舉步維艱,就怕他又引她去撞牆壁。一步、兩步、三步。沒事,她似乎正站在桌前。
「倒杯茶給我。」
簡以嫥遲遲不敢伸手,她連杯子在什麼位置都沒有印象,更遑論倒好一杯茶。
「你要自己摸索,去摸它,像之前我摸你的臉一樣。瞎子的世界就是探索的世界,你永遠不會知道擋在你面前的是什麼?埋伏在你背後的又是什麼?你必須自己探索,也就是要有無畏的精神……很難,對不對?」
簡以嫥顫抖的摸著桌面,一些東西接二連三的掉下去,她求助的喊著:「我做不到,你可不可以停止?」
「好,向右轉,直走,來我這裡。」談屹一時心軟,暫且放她一馬。
她向右轉後,抖怯的問:「要走幾步?」
「走就是。」
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走,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下一步她已經被談屹大力抱住。
「怎麼樣?我的壞女孩?」談屹表情輕佻,一副戲弄的語氣。
「我真的很怕,很無助,可以結束了嗎?拜託……」簡以嫥聲聲求饒。
「結束?」談屹鄙夷的哼了一聲,將她的雙手往那鍋豆子一放。「將這鍋黃豆綠豆分開,就結束了。」
「那是不可能的!」
「沒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他斥喝著。
簡以嫥沒再推托,她知道,如果這樣能使他洩恨,那麼,她就順著他、任他擺佈吧!怎樣她都認了,誰教她有錯在先。
一整夜,簡以嫥就憑著觸覺,撫摸著黃豆與綠豆不同的大小,一顆一顆慢慢的分。
談屹也這麼看了她一整夜,像要將二十二年的空白一一補足般,將她這個惹禍卻脫逃的壞女孩看個夠。
他冷眼看了她大半夜,當然也會於心不忍,知道自己過分了點,但不這樣做,她死也不會明白他曾飽嘗過怎樣的折磨。
今晚她所嘗試的,不過是他真實黑暗世界中的萬分之一。
他只是要她明白!
第五章
幸好談屹沒有苛刻到在她分完豆子後還讓她繼續工作。他允許她睡覺,所以簡以嫥一覺醒來已過中午。她躺在床上,對於昨夜,真是不堪回首。
她都不知道是否該換她來恨他了。但是,他的確讓她感受到了盲人的無助和徬徨。對於真正的盲人而言,那種絕望和害怕,不知要花多少力氣才能消除?就算不能消除,也要想辦法適應。
談屹的手段或許殘忍,但他的目的不外乎是要她感同身受。
簡以嫥理性的想了想,也就釋懷了。她不是沒同理心的人。
「醒了?」談屹站在她房門口。
「你怎樣折騰我都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不敲門就進來?感覺很恐怖耶!」簡以嫥抗議。
「彩英姐忙不過來了,你還不快點去幫忙?睡了一整個早上應該夠了吧?」談屹沒理會她的抗議,反正她抗議也是無效,他就是不許她鎖門,他就是喜歡自由來去她身邊的感覺。
「誰教你半夜不睡,淨想些鬼把戲凌虐人?」
「我還有很多沒搬出來用,你再多嘴,小心今晚再見。」他凶慣了吧!就是不給她好臉色看。
「好好好,請息怒。我這就工作去。」簡以嫥連聲應著,已經沒力與他計較。
「氣都氣飽了,怎麼息怒?」
她回頭無奈的瞅他一眼,忽地轉身移到他面前,拍拍他結實的肩膀以示安慰。「大人大量,有量才有福,不然氣壞了身子划不來……」
談屹又拍掉她的手。「不要碰我。」
「喲!框金的喲!」簡以嫥嘟著嘴巴,自討沒趣。
唉!還是幹活兒去比較實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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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們要走羅!」簡以嫣和簡以娉將一箱又一箱的東西搬上後車廂之後,跟父親告別。
「東西帶齊了嗎?」簡孚不太放心的又要檢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