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昊天一頷首。
一定是有緋雪的消息了!姬子夏飛快地離席,心跳怦怦地劇跳了起來。
「姬管事,借一步說話。」朱管事走到門外,壓低了聲音說道:「我適才送君姑娘回到『雨花院』後,卻打探不到絲毫消息。我正愁裡頭的人口風太緊時,正巧有一個姑娘從後門跑出來。她眉宇之有一顆紅痣,手裡也緊掇著這只荷包,容貌國色天香。」
姬子夏接過那只荷包,看著顏色已斑駁的布面,她咬住唇,以免自己情緒失控。
「她現在在哪?」姬子夏哽咽地問道。
「在皇甫別院裡。」朱管事說道。
姬子夏快步走回廳堂裡。
「錢員外、莊主,在下有急事要處理,請准許我先行告退。」姬子夏說道,臉頰已因激動染上了飛紅。
「錢員外,那我也不好叨擾太久。」皇甫昊天也跟著起身,自然而然地便站到了姬子夏身旁。
「錢員外與錢姑娘如此盛情相迎,請莊主留在此地。」姬子夏後退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
皇甫昊天的眼色頓時冷如冰霜。
姬子夏不為所動地迎視著他,即便心痛如絞,也絕不露半點眼色。她得習慣他終究會和別的女人相倚偎這事,如果當真不能適應,那她就得走人。
「瞧瞧我這管事,竟管起我來了。」皇甫昊天冷笑一聲,臉上儘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陰鬱神色。
「有這樣的管事,可謂皇甫家之福啊!」錢員外呵呵笑了起來。
皇甫昊天坐回原位上,舉起酒杯讓錢姑娘為他斟酒。
姬子夏見狀,心一揪,勉強擠出一抹笑意,便匆忙告退了。
「莊主,你一定得試試我醃的這盤梅……」
「錢姑娘如此溫婉多情,堪稱女子典範哪。」皇甫昊天朗聲說道,垂下眼眸竊望著明顯緩了下腳步的姬子夏。
「我這女兒的度量可大了,經常叨念丈夫是天,三妻四妾也是天經地義之事。」錢員外大聲說道。
姬子夏聞言,在跨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跤。她咬著唇,忍著痛一跛一跛地遠離廳堂大門。絕不讓皇甫昊天看到她的狼狽!
「姬管事,你撞疼了嗎?」朱管事問著。
「我沒事的……」
「我瞧你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說沒事……」
聽著朱管事和姬子夏的對話聲愈飄愈遠,皇甫昊天拿起酒杯呷了一大口。
姬子夏不是那種會在外人面前隨意落淚之人,除非……除非心有感觸,控制不了淚水哪!
皇甫昊天唇角一勾,心下頓感大快。他等這一刻,等得夠久了啊!
終於,姬子夏要「真正」成為他皇甫昊天的人了。
第十章
姬子夏作夢都沒想到,當她再見到妹妹緋雪時,會是這種情境。
緋雪骨瘦如柴,發著高燒,身上衣服沾了泥漬,細緻手臂傷痕纍纍。
請來了大夫診治過後,姬子夏坐在榻邊,紅著眼凝視著淚水始終沒幹過的妹妹。
「我以為妳被善待著,怎麼會落得這樣……」姬子夏牢牢握著妹妹的手,哽咽到沒法把話說完。
「完顏朮要成親了。」君緋雪說道,偎在姊姊身側。
「所以他將妳趕了出來?」姬子夏怒氣攻心。
適才已聽緋雪說了些她的近況,知道完顏朮是緋雪的男人。
「不,是我自己跑出來的,我沒法子眼睜睜地看著他迎娶另一個女人。」淚水又無聲地滑落了。
姬子夏鼻尖一酸,心有慼慼焉啊。
「妳離開了也好,能放下也是一種福分哪。」姬子夏拿起一方白巾為妹妹拭淚。
君緋雪幽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休息一下,便要回去『雨花院』了。」
「妳還回去做什麼?」姬子夏震驚地問道。
「我若不在,他會責罰我身邊的人,我不能害他們受苦。」
「這樣殘酷的男人,妳還為他憔悴至此……」姬子夏雙手氣到發抖,恨不得賞給完顏朮幾個巴掌。
「愛上了,便身不由己哪。」
「可妳逃了,代表了妳不想再忍受了,不是嗎?」姬子夏不捨地望著妹妹為情傷神的臉龐。
君緋雪歎了口氣,無言地瞅著姊姊。
「如果不去考慮完顏朮是否會責罰僕傭們一事,妳想回到他身邊嗎?」
君緋雪默然了許久,終於輕輕地搖了頭。「不想了……」
「那麼,就別回去了,我們從長計議吧。」姬子夏緊握著妹妹的手。「妳離開『雨花院』時,除了朱管事之外,有任何人看到妳嗎?」
「完顏朮正在前頭大發雷霆,所有人都躲了起來。」
「他脾氣向來如此惡劣?」
「他在我面前,脾氣多半是好的。只是,我這回擅自離開北方,逃了五天才被他帶回,他氣得沒了理智。」君緋雪揪著姬子夏的衣襟,不安地說道:「姊姊,我待在妳這裡,好嗎?如果完顏朮找來的話,會連累到妳的。」
姬子夏拍拍她的肩,柔聲說道:「寬心吧,我們莊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難得妳竟也有誇讚我的時候。」
門被人推開來,姊妹倆嚇了一跳,姬子夏直覺地便將君緋雪擋在身後。
緋雪膽子小,又有心疾,經不得嚇。
「莊主,請您下回進門前先敲門。」姬子夏板著臉說道。
「皇甫別院內,我有哪個地方去不得?」皇甫昊天一挑眉,走到榻邊。
君緋雪一瞧見陌生人,旋即低下頭,身子發起顫來。
「看來,這位君姑娘確實是妳妹妹了。」
「她確實是我妹妹君緋雪。」姬子夏欣慰地牢握了下妹妹的手。
皇甫昊天居高臨下地望著床上那個垂著頭的蒼白紙人兒,微微一怔。
消瘦至此,卻仍然有著驚人的美貌,無怪乎先前君姑娘說他們老爺寵人寵得厲害了。
「聽朱管事說,這位姑娘是逃出來的。」皇甫昊天說道。
「請莊主收留。」姬子夏仰頭看著皇甫昊天,眼裡有著乞求。
此時的她,雖是身著男裝,然則玉容上的女兒嬌態卻是無可隱瞞了。
皇甫昊天看著她,唇角笑意更放肆了。她對他,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他在情場打滾過太久,知道她若不是對他真有些情愫,便不會顯露出這番面貌。是故,縱使他仍惱火於她方才在錢府的沒心少肺,也決定暫時先放她一馬。
「沒想到妳竟也有求我的一天。」皇甫昊天低笑出聲,伸手撩起姬子夏的一縷髮絲。
君緋雪聞言,好奇地抬頭看向皇甫昊天。
皇甫昊天一瞧,一時竟沒法移開目光了。
這君緋雪目若秋波,粉面朱唇,如無瑕之玉讓人驚艷,是位逼得六宮粉黛也要失色的傾城佳人。
姬子夏望著皇甫昊天的無言,僵著身子,她緩緩別開了臉。
緋雪的美貌非同一般,皇甫昊天會因之失神也是意料之事,她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心痛罷了……
皇甫昊天挑起姬子夏的下顎,嚴肅地說道:「妳這回可惹了個大麻煩。」
見皇甫昊天那麼快自緋雪的美麗上回過神,姬子夏一時之間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她的男人不會對她善罷甘休的。妳最好對於接下來的危難有所警惕。」
「她是我妹妹,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姬子夏眼神堅定地回看著他。
「衝著她是妳妹妹,我是無論如何都會保住妳的。況且,妳不都說出『我們莊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這話了,我又怎能辜負妳的期待呢?」皇甫昊天笑睨了君緋雪一眼,那含笑眉眼照例讓人紅著臉別開了眼。「君姑娘,妳寬心待在這好好休息吧。妳們兩姊妹好好聊,我先回房了。」
緋雪一愣,怎麼這莊主知道姊姊女扮男裝一事嗎?
「謝莊主。」姬子夏說,起身送著皇甫昊天到門口。
皇甫昊天附耳在姬子夏耳邊說道:「待會兒過來我房間。」
「我要陪我妹妹。」姬子夏紅了耳根,根本不敢回頭看妹妹。
「我只是有些話要同妳說,又沒叫妳侍寢,妳慌什麼?」皇甫昊天的低笑聲搔癢著姬子夏的耳朵。
「快走!」姬子夏怒瞋皇甫昊天一眼,伸手就將他往門外推。
「砰」地一聲關上門,姬子夏再回身時,玉容已是紅潮一片。
「姊,妳和你們莊主……在一起?」君緋雪問道。
「妳看出來了。」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哪。」
姬子夏簡單地將這些時日以來,她的男子身份被拆穿,和皇甫昊天之間的事及約定說了一回。
「說來也真是奇怪,若不是他注意了我,便不會為我搜尋妳。我真不知道被他識破了我的女兒身,究竟是好事或是壞事。」姬子夏喃喃低語著,小臉辣紅成一片。
「姊,我真羨慕妳。」
「身不由己,有何好羨慕?」唉。
「妳比我自由,我肚子裡已經有完顏朮的孩子了……」
姬子夏驀抬眸對上妹妹的淚眼,她什麼話也說不出話來。
難怪緋雪的淚沒法子止住,要她懷著身孕,看著完顏朮迎娶其他妻子,那會是何種酷刑啊。
「苦了妳了、苦了妳了……」姬子夏抱緊妹妹,哭得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