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冒險,卻也不愛冒不必要的險。
「妳需要什麼?」他問得隨意,心思卻很謹慎。
「你。」
「我?」這個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搶匪腿上的傷及眼中狂怒並非裝模作樣,他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誆進仙人跳的陷阱裡了。
「很意外?」
「相當。」有型的濃眉一挑,他捺著性子再問:「妳要我做什麼?」應該是他多思多想,誤會了她的意思。
「還有什麼?當然是那個嘍!」
「哪個?」
「以身相許。」臉紅氣喘的,她直視著他深凝的眸,再道:「我要你以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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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相許?
他相信自己沒重聽、沒聽錯,所以……
「怎麼,你還有疑問?」
「妳確定?」
「除非你後悔,不想履行承諾。」縱使心底深處還有著濃濃的不確定與退縮,她偏死鴨子嘴硬,執意要逼他「就範」。
表姊沒說錯,偶爾她也該變通一下,相逢不如巧遇,就拿這個陌生男人開刀吧!
「妳不認識我。」
「So?」
「妳確定?!」
「那又怎樣?」眼神一溜,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來。嗯,長相就算沒一百分,至少也是九十九分,這第一刀,她不算吃虧。「別告訴我,你這輩子只為某個女人守身?以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這一點我很難相信……」她是不認識他,這樣更好,省得往後若那麼倒楣地再有機會遇到時,她會尷尬死。
似笑非笑,管墨不知該替她的實話鼓鼓掌,還是該替自己遊戲人間的外表掬一把自嘲的冷汗。
沒錯,一夜情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只不過夜路走多了,至今仍幸運地沒遇到討債鬼,也還不曾遇到這種近乎「霸王硬上弓」的索求方式。
以身相許?他管墨?!
「沒異議了?那還不走,再蘑菇下去,天都要黑了啦!」硬著頭皮、厚著臉皮,她凶巴巴的出聲催促著他。
「真要這樣報答?」不信她的意圖真是這樣攸關情色,他再問一次。
「哎呀,囉唆耶你,要我找人做見證不成……不管你了啦,來不來隨便你,我可是無所謂喔!」不聽他的回應,也不允許自己膽小的撤回要求,長腿一踏,連招呼也沒打,她飛快的踩向仍有一段距離的老瓦屋。
沿途,她連頭也沒回過一次。
若他存心拖拉,甚至半路落跑,那就當他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大膿包,骨子裡一點冒險犯難的精神都沒有,也當是老天爺給的暗示,不允她藉機「胡作非為」,然後,就當、就當今天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若他有跟上來,那……就、就上吧!
臉上的微笑躍進了難以置信的詫愕,笑瞪著她既瀟灑又溜得略顯窘迫的背影,管墨抬腳,俐落的踢起地上那雙被迫拿來當武器的大鞋,一把攫住、套上腳,目光仍不離逐漸遠離的老鐵馬,腳下已有了動作。
送上嘴的肉,他不見得都會咬上一口,可是她的要求太特殊了,再加上,雖然她一副古董妹的造型,偏他確實動了慾念。
對她,他很有興趣,也很有「性」致,而既然她都這麼說了,若不盡如她意,豈不顯得他一肚子的小裡小氣?
他管墨可不是這麼不上道的人!
第三章
河內的河粉,好吃!
端著鄰居歐巴桑才剛送過來的海鮮炒河粉,拓跋可掬一口接一口,無聊的目光從窗外移到只聞其聲,不解其意的電視螢幕,突然杏眸微睜,差一點就被河粉給噎著了。
螢幕裡是個相當熱鬧的場合,一堆俊男美女紛紛躍上鏡頭,其中有個男人最醒目了,一堆閃光燈的焦點全都落在他身上。
唷,那不是跟她在床上交纏了一整晚的猛男?!
悟到自己腦子裡浮現毫不害羞的口白,楞了幾秒,拓跋可掬這才慢半拍的感受到兩頰緩緩攀升的燥熱。
表姊若知道不懂變通、不知玩樂的小表妹竟敢玩這麼過火的遊戲,鐵定會心臟病發的。
聽不懂越南話,好歹可以看圖說故事。左瞧、右瞧,端倪立現,十成十是她有眼無珠,竟看不出他是個大人物。
似乎只是個簽約儀式,卻擺出這麼大的陣仗,連著幾個頻道全都出現他那張臉,打他頎長的身形從側門一路走到那張長長的會議桌前,閃光燈就沒停止,嘰哩呱啦的發問聲此起彼落,也沒個停歇。
他是越僑?難怪喔,他能用越南話跟強盜「溝通」。
心口淡淡的竊笑浮起。這麼說來,似乎是她撿到了便宜,無意中跟某個「要角」發生了難以告人之事!
吞下口中的河粉,再撈起一筷子,她停了一秒,瞄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將河粉給吞吃入腹。
好吃、好吃,他看起來的確很下飯……咳咳,好吧,他是頗有份量的大人物,是她有眼不識泰山,倒是那個倚他而立,笑容燦爛到害她有點難以下嚥的漂亮時尚女,又是誰?
那女人看起來好美,笑容冶艷,兩人相依而立,還滿郎才女貌的,不像她,若將他襯她,大概就真的浪費了一個好男人。再瞄了眼朗笑臉龐,心口微悸的憶起了昨夜的翻雲覆雨,不禁長歎在心,她默默更正──
是浪費了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男人!
剛巧,電話鈴響。
「唉。」
「妳在幹麼?」一拿起電話就歎給她聽,怎麼,是存心嚇唬她嗎?
「表姊?」
「不是我是誰?要不,妳在等誰的電話?」神經兮兮又神秘兮兮的,難怪她老放不下這個總是少根筋的率直表妹。「妳在幹麼啦?」
「吃飯配電視呀?」懶懶應著,她的視線仍不離他。
昨天怎麼沒發現,他笑起來會讓人的呼吸變得有些不順暢呢?只是,再多瞧一眼,她不由得輕皺眉心,有些疑惑,教女人勾魂攝魄的笑容看起來是開心極了,但,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這麼無聊?」
「無聊?」
「妳不是說無聊到吃飯配電視?」
「少來,我哪有說無聊,我忙得很啦!表姊,別浪費時間套我的話,妳在打什麼鬼主意?說吧。」
「好,爽快──」
「可是,我對表姊夫家的男性族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不待張可芳將目的說出,她已先聲奪人,省得表姊到時又逮住她的小辮子亂盧一通。
「……」
「沒話說了吧?」
「拓跋可掬!」
「別叫我,啐!就知道妳不安好心。」
「呿!什麼話呀妳?什麼叫我不安好心?知道妳這龜毛性子,我哪還敢再替妳張羅什麼一對一的愛情橋樑呀!」
「那最好。」
「可是……這次真的是純粹大夥兒來個臨時聚餐,我們待在這兒的時間也就剩一、兩個晚上了,還真是捨不得他們呢,我看,妳要不要乾脆出來一塊兒吃個……欸,可掬,妳正經點行嗎?我在跟妳談事情哩,妳幹麼突然笑得這麼爽?」
「我有在笑?」她也嚇了一跳。
「剛才那幾聲嘿嘿嘿不是妳發出來的,難不成是七月半的好兄弟偷溜出來裝腔嚇我?」
她真的有笑?!
訝望著螢幕上那笑顏始終未褪的陌生男人,拓跋可掬逐漸恍神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待會兒,我讓阿力去妳那兒接妳。」奸計得逞,呃……咳咳,是邀約順利,邀約順利啦!這麼說來,預計中的男主角可以拱上場了。
說定了?
幽幽遊魂慢條斯理的回到軀殼裡,拓跋可掬恰恰捕捉到表姊這句話。
「ㄐㄧㄡ、ㄉㄡ、ㄇㄚ、ㄉㄟ,我是跟妳敲定了什麼?請問?」
「不會吧?才喘口氣妳就耍賴了?吃飯、吃飯啦!不過就吃頓飯,妳別在那裡嘰嘰歪歪……」
哇,魔音又要穿腦來襲了。
「我不挑食,可是,我挑人啦!」老來這一套,她頭好痛。
「人?」
「對啦,就是比猴子還高一級,有穿衣服的這類生物啦!」
「少在那兒伶牙俐齒了,我就不懂,阿力有什麼不好?」
阿力?這ㄎㄚ又是誰呀?
「一個嫌過一個,算我拜託妳,妳就少在那裡敲雞蛋殼了,行嗎?」像是被踩到腳的凶貓,表姊身上的毛又開始一根根豎起。「就不知道妳那腦袋瓜究竟裝了什麼泥漿,我好心……妳表姊夫好意替妳引見的那些,全都是他們家族裡的青年才俊,要錢有錢、要地有地,房子更是好幾棟等在那兒車拚,絕對不會讓妳吃到半點苦……是啦,他們是沒史恩康納萊有味道,但那又怎樣?味道能聞一聞就飽了嗎?」到最後,口氣已不自覺的揚了半天高。
笨可掬,一點都不體恤她的用心良苦,盡在那兒挑三撿四,真想一棒子將她敲昏,直接往囍床上一擺,到時生米煮成熟飯,看她還龜不龜?!
「嘩,表姊,妳今天很猛喔,竟然敢直戳重點。」哈哈一笑,她懶得再跟表姊糾正了。
她又不是天仙美人,哪會嫌表姊夫家那些壯丁們又矮、又黑、又醜、又暴牙兼鬥雞眼……腦海中的口白一大串,眼眸一溜,她無聲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