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谷昕笑著看信,心想:這小傢伙寫的信愈來愈有「寓意」了。希望她過得很好。
蠟筆小新哥哥:
我很想念你,你有沒有在想念我呢?美國的冬天好冷,而且會下雪。媽媽說我國中要去美國的教會學校唸書。唉,哪裡念不都一樣?一樣是很冷、會下雪的地方,再怎樣都沒有台灣暖和。我好想回去喔……
這小傢伙每年一到冬天就碎碎念個不停,真是的。希望你過得很好!— —平谷昕如同往常般在小祈的信最後面寫上這一句話。
蠟筆小新哥哥:
今天是我的生日喔,我十五歲了,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老了很多啊?現在我只要在我家附近看到別的小孩在玩球,就會跑過去罵他們小鬼,這樣我那天的心情就會很好,呵呵……
今天收到了雷叔叔寄來的生日禮物,還有你的……
咦!信好像沒寫完。平谷昕拿起來再讀了一遍,發現這小傢伙愈來愈懶了。
他拿起筆在信末替她加了一句:我很喜歡你的生日禮物。然後在最後面寫上: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過得很好。
蠟筆小新哥哥:
我好想念台灣,好想回去。如果我真的突然回台灣,會不會嚇到你呢?你見到我會不會很開心呢?我想一定會的。所以我決定盡快爭取回台灣的事,免得你因為太想念我而抱著我送給你的足球殉情,那我一定會很愧疚的……
胡說八道!這小傢伙寫的信一封比一封不三不四。
平谷昕笑了,在信末寫上:想回來就回來吧,希望你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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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谷昕將一疊信件整齊的收進紙盒裡,仔細的放進書櫃中,才站起身走出房外,關上房門。
像是時間突然停止了似的,平谷昕的動作停在關門的那一刻,如果不是身後的一聲叫喚讓他回神,也許……他就會一直停在那裡吧?
「阿昕,今天留下來吃午飯吧。」徐媽的聲音自樓下的廚房傳了過來。
「喔,好的,又要麻煩徐媽了。」平谷昕微笑的步下樓梯,走進飯廳。
「說什麼話!要不是你常常過來這邊陪我吃飯,我還怪無聊的呢。」徐媽為平谷昕添好飯,遞給他後,跟著坐下來用飯。
「雷先生近來不是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了嗎?」雷莫海將「雷神」集團旗下公司的大部分決策和經營權都移交到他手上,儼然已把他視作接班人。
對於雷莫海的賞識,平谷昕是心存感激的;但他同時也嚴守自己的原則——不是他的東西,他不會要。
這恐怕是雷莫海栽培平谷昕接受英才教育中,唯一沒預料到的。
他可以忠於「雷神」,為其全心付出;也可以不斷提升自己的能力,甚至已有足夠的才能握有「雷神」,但——他就是沒有野心,沒有野心將「雷神」視為自己的財富。
因為在平谷昕心中,人生最珍貴的財富不只如此。
對二十五歲的他來說,什麼東西才是最珍貴的呢?
「是啊,那還多虧有你,所以先生現在都嘛到處跑,像前天又飛去美加了,說是去見老朋友,你不是知道?」徐媽邊夾菜給平谷昕邊叨念著。
「嗯,這事我知道。」所以這兩天幾乎是他一個人在掌控公司大局。很累,睡眠時間很少,因為時間對他而言是極其寶貴的;但今天早上因為過來雷宅拿取公司的文件,還是忍不住在小祈住過的房間裡蘑菇了一個早上。
為著工作方便,他並不住在雷宅,也早把母親和大哥安置在另一處環境清幽、適合休養的住所,他則獨自住在市區的公寓裡。
不過他每個月還是會不定期來雷宅三、四次,不一定是為了見雷莫海,多半時候會待在小祈的房間裡,因為她給他的信是寄到這裡來的。
「徐媽,雷先生下星期就會回來了,這段期間我會抽空多來宅子陪你吃飯的。」
「呀,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很忙,尤其先生不在,你忙你的事就好了。嗯,我猜這次先生回來,可能會帶個小嬌客回來。」徐媽笑開了臉,面容上帶著某種神秘的喜悅。
「一定又是什麼老朋友的小孩吧?雷先生上個月才說要在『雷神』集團下成立一所孤兒院,這件事我還在處理呢。」
「呵,等先生回來你就知道了。」和雷莫海通過電話的徐媽,語帶玄機的說。
「什麼人啊?這麼神秘。」平谷昕笑著,並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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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美國直飛台灣的飛機,在穿過一片雲霧後,緩緩的下降……
由頭等艙的窗口望出去往下看,果然是一幕熟悉的綠色島嶼景色,這才令女孩確定自己終於要抵達多年來魂牽夢縈的故鄉……
興奮的轉頭對身旁的長輩嚷著:「雷叔叔,到了到了!我們到了耶!」
「嗯,再過不久,你就可以踏上台灣的土地了。」雷莫海睜開假寐的慈祥眼眸,溫和的回應著女孩。
「我真的太高興了!!整整十年耶,我終於回到台灣了!」女孩熱情的抱住雷莫海,依偎著他說:「雷叔叔,謝謝你!還是你有辦法把我弄回台灣來,我真的好感謝你!」
「別說得好像我把你從巴斯底監獄偷放出來一樣,我可是答應過你父母,過完暑假你就會乖乖回美國念完高中的。你不會害雷叔叔爽約吧?」
「噢!不要提那件掃興的事嘛。反正還有兩個多月,只要我在開學的前一天回美國就好了嘛。」
「你唷,就是這種心態,像放出籠子的小鳥,不到最後關頭絕不飛回去,難怪你母親不讓你出來。」雷莫海笑著輕拍女孩的臉蛋。
「那是因為她太愛限制我的行動了。我在美國的那些高中同學,早就旅行過幾大洲了,偏偏我媽就是不讓我跟他們去非洲。」女孩嘟嚷的抱怨。
「非洲?」雷莫海失笑,對那些美式教育下孩子們的大膽既欣賞又擔心。
「那也太遠了吧,只有少數的父母會同意讓小孩去吧?更何況你是女孩子。」
「可是上次我們約好要去北極圈看極光,又不遠,我媽還不是反對。」她家就在北美地區,她住了十年,居然沒去過北極圈,這是很丟臉的事情耶。
「那畢竟是人煙稀少、不安全的地方。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是你要去玩的地方,你的小弟就一定要跟,你母親怎麼會答應呢?」到底是姊弟,不管樂亭祈如何不承認,她家那小她七歲的弟弟亭澈的性子跟這個姊姊是半斤八兩的,簡言之——都是小魔頭。
果然——
「啊!不要跟我提那個小魔頭!」樂亭祈立刻抱頭哀號。
她這輩子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在她七歲那年,媽媽和爸爸很「恩愛」的生了一個小弟給她,也從此,她所擁有的幸福全被小弟搶了去。
「不過,還好這次亭澈沒跟我們一塊上飛機,不然這十幾個小時的飛航,我可要度時如年了呢。」雷莫海笑著搖頭。因為他已經見識過樂家這兩個小魔頭相處的情形了——簡直是一場打不完的二次大戰。
「嗯,說到這個,」樂亭祈馬上眉開眼笑。「也要謝謝你。雷叔叔,要不是你有辦法,這一趟我是絕對擺脫不掉『停車小弟』的。」
對此,雷莫海但笑不語——就讓小丫頭多開心個一會吧!這樣的話,當過不久之後那「悲慘」的命運降臨時,她才會覺悟到人的一生中有一種「悲劇」,一 旦開始就無法停止——她是擺脫不掉她家小弟的。唉。
「咦!雷叔叔,你歎什麼氣啊?」
「沒事。」
「其實我才該歎氣呢。你都不知道,亭澈很煩耶,每次我要出門玩,他就扯我後腿。為了他,我不知道卡掉多少行程。不讓他跟他就要去告訴媽媽,可是讓他跟了,我媽就不可能不知道了……」奇怪!這件事的邏輯怪怪的,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
雷莫海很有耐心的聽她抱怨。
「可是像這趟,他來台灣做什麼呢?他又不是在台灣出生的,真不知道他在吵什麼。」
「也許他是捨不得離開姊姊啊。」
「呿!他只是看不過去我太逍遙了。」
「可能喔。」
「所以還是雷叔叔你比較好,只有你可以讓那小鬼離我遠一點。」樂亭祈笑得甜甜的,靠在雷莫海的肩上。想著她家小弟此刻離她至少有一個太平洋遠,她就樂不可支。
「我一點都不好,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我只是為了飛行安全,安排亭澈坐別架飛機而已。這個先告訴你,免得你說雷叔叔騙你,害你白白崇拜我。」
樂亭祈倏地抬頭盯視著雷莫海,同時結巴的問:「你是說……他、他亭澈也有來……」
「台灣。」雷莫海噙著笑意公佈答案。
「天啊!」老天爺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