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首覷著腕表,她輕攏眉心。希望還來得及!快步跑到後門,她將書包先丟過圍牆,再俐落的翻牆過去。
來到公車站牌下等了幾分鐘,一直等下到公車,想到這個月的零用錢還有五百塊,她索性招了一輛計程車趕回家。
在巷子口下車,就看見鄺梓璿家門前有一輛車子剛駛離,她拔足急追過去。
「等一下!」她拚命的追在車子後面跑,一邊叫著,「等等我,鄺梓璿。」
不久,前方的車子在路邊停下來,從車裡下來一名男孩。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課,怎麼跑回來了?」他明亮的眼盯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女孩。
「我、我有話要跟你說。」胸口急遽的起伏著,她喘過一口氣,來到他面前,冷不防的抓起他的手,張嘴便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你在幹什麼?!」鄺梓璿吃驚的推開她,搶救回自己被咬痛的手。
她清亮的水眸深深的凝視著他,幽幽的開口,「鄺梓璿,你到了英國以後,不要忘記我喔。」
瞥苦被她咬出齒印的手腕,鄺梓璿低垂的眸裡掠過一抹複雜的情緒,輕聲的哼道:「我再寫信給你。」
「真的?你答應了哦,不能黃牛。」沒想到他竟會答應要寫信給她,麥芝屏笑開了臉。
凝視著她臉上的燦笑,男孩淡漠的神情露出一笑。「你特地跑回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句話吧?」
「是啊。堂她大方承認。
「梓璿,時間快來下及了,我們要走了。」車內傳來催促的聲音。
望著她,他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我要走了,你快回去上課吧。」說完便坐回車上。
她朝駛離的車子揮著手,揚聲高喊,「鄺梓璿,我等你的信哦。」
半年後,麥芝屏把鄺梓璿和騙子劃上了等號,因為她一封信也沒有收到。
兩人就這樣斷絕了音訊七年,直到在拉斯維加斯意外重逢……
第五章
「芝屏,你在發什麼呆?你的手機在叫了。」林淑媛敲了敲麥芝屏的桌子,在她面前搖了搖手,召回說著說著就突然不知神遊到哪去的人。
「喔。」收攝心神,她從皮包裡取出手機,聽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不禁感到有點意外。「今晚?有空……好,要在哪裡見面……喔,我知道那裡……好,六點半見。」
「誰呀?」發現她講電話的語氣很客氣,林淑媛好奇的問。
「鄺梓璿的奶奶。」
「她找你做什麼?」
「她約我見面,說有些話想跟我聊聊。」她對鄺梓璿那位英國籍的祖母很有好感,她是個虔誠的天乏教徒,目前在基隆擔任一家私立教養院的院長,是個很慈祥的長者。只是不曉得她突然約她出去,想跟她談些什麼?
忽然想到一事,林淑媛問:「款,他爸媽呢?他們對你們在拉靳維加斯突然結婚的事是怎麼想的?」
「他爸媽?我還沒見到他們,不曉得他們知不知道我跟鄺梓璿結婚的事。」
「他是自己一個人住嗎?」
「嗯。」
「那還好,不用跟公婆住在一起會自由很多,」拍拍好友的瞼,林淑媛眨了下眼,媚笑道:「祝你好運嘍,鄺太太、」Tea time時間結束,她踩著高跟鞋晃回自己的位子。
好運?不,她比較需要的是一把愛神的箭,能射穿鄺梓璿的心口,令他愛上自己。
沒有愛的婚姻不會幸福,她很清楚,所以她只打算給自己半年的時間,如果鄺梓璿還是無法愛上她,她會放他自由,撤銷這樁婚姻,就當它從來沒有發生過。
下班後,依約來到鄺奶奶約她見面的月琴咖啡館,點了餐,兩人寒暄過後,鄺奶奶關心的問。
「這兩天梓璿對你還好嗎?」
「還好。」
一臉慈善的白髮婦人再道:「芝屏,你會下會覺得很奇怪,當時我為什麼會附和你母親的提議,逼你們結婚?」
「嗯,有點。」
「對不起,老實說這是我的私心,因為我希望有人能帶梓璿走出七年前那場恐怖的陰霾。」
「恐怖的陰霾?怎麼回事?」麥芝屏訝問。
鄺奶奶沉默了須臾,思索著該怎麼啟口,半晌才緩緩的出聲,「七年前,梓璿他們全家搬到英國去,結果……」提起那段往事,滿頭白絲的婦人臉色忍不住凝重起來。
見她頓住話,沒說下去,麥芝屏忍不住催問:「結果怎麼了?」
長歎一聲,鄺奶奶悠悠的說:「結果,搬到那裡的第三天,有一個男人找到他們住的地方,央求梓璿的母親跟他走,原來這個男人是他母親外遇的情人,知道她跟丈夫到英國後,不死心的追了過去。他原本是有妻兒的人,但為了梓璿的母親而跟妻子離婚了,還帶著離婚協議書過去找她,說要跟她結婚。」
聽至此,麥芝屏驚詫的問:「那她跟他走了嗎?」
鄺奶奶沉重的歎息著,徐徐的訴說起媳婦在見到那張情人和妻子的離婚協議書後,便決定跟他走,此舉引得梓璿的父親勃然大怒,徹底的失控,從廚房裡拿出了一把刀刺殺了媳婦和她的情人。
冷靜下來後,眼看自己鑄下大錯,梓璿的父親舉刀割斷頸動脈自盡。
從外頭回來的梓璿,最後看到的就是父親自戕的那一幕,以及地上已失去心跳的母親和她的情人。
聽鄺奶奶說畢,麥芝屏震愕的驚呼。
「啊,怎麼會這樣?!那鄺梓璿他怎麼辦?」出了這樣的慘事,她不敢想像對他的打擊有多大,目睹自己的父親親手殺死了母親,最後在他面前自盡……要是她恐怕會崩潰。
鄺奶奶緩緩的說道:「梓璿在震驚過後,很冷靜的報了警,再打電話通知我過去,整個過程他一直表現得很堅強,一滴淚都沒掉,他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壓抑在心裡。」
想到他競經歷了這樣的慘事,麥芝屏為他難過得哽咽。
「他一定很痛苦,他是那種悶葫蘆的個性,就算有什麼心事也下會說出來。」
「是呀,雖然他嘴上從來沒有說過,但我知道這件事對他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在他心上烙下了一道巨大的陰影,他封閉了心靈,不讓任何人走進去。處理完他父母的事,我便安排他到美國唸書。」鄺奶奶深深歎息著,接著再說。
「他把自己所有的心力投注於課業上,五年內就拿到了博士學位。畢業後,他應學校的邀請,留在學校任教,我本來以為他可能會長留美國,沒想到今年亞文大學邀請他回來教書,他競答應了。」
「他離開台灣這麼多年,一定是想念故鄉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想念過她?
對他一直沒有寫信給她的事,麥芝屏釋懷了,發生了那樣的事,想必當時他根本沒有心情寫信。
鄺奶奶握住麥芝屏的手,深深注視著眼前的女孩。
「其實在拉斯維加斯,我之所以答應你母親的要求,是為了賭一件事。」
「賭一件事?」她納悶不解的看著她。
「在他還沒有離開台灣之前,每個月都會來基隆探望我幾次,我常常聽梓璿提起你,你是他唯一會主動提起的女孩,每當說起有關你的事時,他的神情總是帶著笑,我想他應該很喜歡你。」
麥芝屏的胸口狂震了一下。
「是嗎?我並不這麼覺得,我想他可能只是把我當成朋友。」
「不,他很重視你,」鄺奶奶很肯定的搖首,「相信我,孩子,我明白自己孫子的個性,如果不是喜歡的人,他絕下會讓對方親近自己,他不是足足教了你一年多的功課,甚至帶你一起出去拍照嗎?這孩子一向喜歡獨來獨往,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心口湧起一股熱氣,麥芝屏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話。鄺梓璿真的喜歡她嗎?
「可是他從來沒說過喜歡我。」
在拉斯維加靳重逢時,似乎也看不出他有多高興的樣子;連在教堂結婚時,他也冷著一張臉,令牧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不過,最後牧師問他是否願意娶她時,他倒是只猶疑了一下,便回答了「我願意」,那一刻讓她有種錯覺,以為他是心甘情願娶她的。
「梓璿那孩子的個性太悶,要他親口向你說出喜歡的話是不太可能。」鄺奶奶誠懇而鄭重的要求,「就是因為我看得出這孩子對你仍有感情,所以才會答應這件婚事。芝屏,我把他交給你了,請你讓他快樂好嗎?」
麥芝屏有些遲疑的回答,「這……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
「孩子,你要相信自己,只要你願意,以你開朗的個性,一定能引領他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
她真的可以嗎?她懷疑自己是否真有這麼大的能耐。
心懷著鄺奶奶的請托,回到鄺梓璿住的公寓。打開門走進屋裡,便見到他坐在客廳裡,她清亮的嗓音帶著笑意說:「我回來了。」
在聽了他奶奶說的那番話後,她好想緊緊的抱住他,讓他在自己的懷裡把七年前沒有哭出來的淚痛快的流出來,讓那些淚把他心中的悲憤一併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