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為了補償她沒去成墾丁,而且事後還被她那票朋友狠狠念了一頓,鄺梓璿籌劃了一趟綠島行。
從台東搭船到綠島時,麥芝屏吐得快暈了,下了船後,感覺整個世界好像還在搖晃。
然而在得知鄺梓璿這次想以她為拍攝的主角時,她猶如垂死的天鵝在剎那間復活了過來,晶亮的眼神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卻沒想到因為太緊張,在鏡頭下的她神情顯得過於僵硬,鄺梓璿屢次要求她表情自然一點,她都無法做到,最後只好放棄拍她。
麥芝屏頓感懊惱又沮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拿著相機拍她的鄺梓璿,她就會刻意的想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他的面前,豈料她愈想這麼做,卻愈做不好。
所幸湛藍的海水與潔淨的沙灘令她很快就恢復了精神,玩得很愉快,渾然不知他暗暗將她一顰一笑都攝人鏡頭裡。
鄺梓璿在替她拍下回北部前的最後一張照片時,被麥芝屏發現了,在他按下快門那一瞬間,她吃驚的張開嘴。
「啊,你在拍我哦,剛才我嘴巴張得好大,可以塞進一枚鵝蛋了,一定很醜!」
「不會,很有趣。」
「有趣?不行啦,這張照片你一定把它銷毀。」
「回去看了照片再說。」
回來洗出照片後,麥芝屏才赫然發覺他競趁自己沒留意時,偷拍下了那麼多的照片,而且每一張的表情都很生動迷人,「啊,好漂亮哦。」她看得愛下釋手,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長得還不賴嘛。
「這就叫自然,你之前刻意擺出來的表情太假了。」指著那些照片,鄺梓璿好笑的開口。
他的話裡雖然摻雜了褒貶,麥芝屏卻笑瞇了眼。「這些照片我也要一份哦。」
接下來的整個暑假,兩人又相偕出遊了幾次,她曬黑了,他笑的次數則增加了不少。
放榜後,麥芝屏如願考上了一所公立高中。
開學後她依然每天到鄺梓璿家寫功課和看書,在他的指導下,上學期結束,她的成績竟是全班第三名。
緊接著寒假之後,又開始了新的學期。
第一次段考完,來到鄺梓璿家,她笑咪咪的說:「款,接下來有三天的休假,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深黝的黑瞳望住她片刻,他徐徐開口,「兩個月後,我要到英國去。」
「英國?我媽可能不會讓我去,你要文幾天?」
「可能幾年吧。」
「幾……你說什麼?幾年!你幹麼去這麼久?」
「我爸的公司要調他到英國,我們全家都要搬過去。」上星期父母終於心平氣和的坐下來長談,母親決定再給父親一次機會,一起到英國重新開始。
其實他並不想離開這裡,因為這裡有令他捨不得的人,自從與麥芝屏結識後,他過得很快樂,一度希望這樣的快樂能持續下去。
但他明白自己是父母之間唯一的牽絆,如果他沒跟他們一起去,也許這個好不容易維持了十幾年的家庭會就此冰消瓦解,所以他必須離開。
「嘎?!」麥芝屏驚愕的張大嘴,剎那間只覺得喉嚨彷彿被人掐住了,窒息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艱澀的開口說:「那、那你不就不在國內讀大學了?」
「嗯。」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因為壓抑著某種情緒,她的嗓音顯得有些沙啞。
「不確定。」
這句話令她的心沉窒得宛如壓了一塊大石頭,胸口隱隱的發疼,連呼吸都覺得痛。
隨著他離開的日子一日日接近,麥芝屏的眉問染上輕愁。
她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填補心頭那巨大的失落,和即將失去他的恐懼,她強顏歡笑,不讓低迷的情緒洩露出來。
就在鄺梓璿離開前的兩個星期,麥芝屏決定把累積在心上一年多來的感情向他傾吐。
橫豎他都要走了,她也不怕他會對自己說出以前在公園裡對那名女孩說的那種無情的話,只是希望他能記得自己。
但每當面對著鄺梓璿時,來到唇邊的話忍不住又吞了回去,她還是沒有勇氣當面向他告白。
就這樣踟躕了一個星期,再拖下去她伯自己最後會膽怯得什麼也不敢說,於是決定用寫的。
她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才將滿腔的情意寫進信紙裡,半夜偷偷摸摸的塞進他家的信箱。
翌日,下課後她懷著忘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他家,他卻神色如常,絲毫沒有提起那封告自信的事,彷彿沒有收到這封信。
她沒有臉問他這件事,只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如往常一般和他一起看書。
接下來數日都是如此,在最後三天時,他突然說:「你這幾天不要再來我家,我們要忙著打包行李。」
她愣了半晌才啟口,「喔,好,那我先祝你一路順風。」
深睇著她,他淡淡說:「我離開後,別疏忽功課,有不會的要馬上問老師。」
「嗯,我知道。」那時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快掉下來了,沒再說什麼,匆匆就跑回家。回到房裡,難過的淚水一顆顆滾了下來。
為什麼自己這麼傷心,他卻一副沒事人樣?
是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她嗎?這個認知令麥芝屏的眼淚掉得更凶,哀悼著自己這一年多來一相情願的感情。
但她不知道的是,鄺梓璿把這些年來所拍的照片整理好全封存在一個紙箱內,放進倉庫裡,唯獨她的照片,他用一本精美的相薄收藏著,隨身攜帶去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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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梓璿離開的那天,上課時,麥芝屏情緒低落得連老師在講什麼,她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下課時,好友林淑媛興高采烈對她說的話,也全被她當成耳邊風。
「款,禮拜六要下要一起去聽演唱會,早上隔壁班的男生給了我兩張票哦……喂喂喂,麥芝屏,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見她一臉恍神,林淑媛不滿的揚手在好友面前揮了揮,吸引她的注意。
「呃,有呀。」她回神望向好友。
有?「好,那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怎麼樣?」
「我就知道你根本沒在聽,對不對?」林淑媛關心的瞧著她,「你今天一早來學校就心神下寧的,一直看著手錶坐立不安,是屁股長了痣瘡,還是發生了什麼事呀?」一向開朗活潑的人,突然變得這麼安靜,太反常了。
「你才屁股長瘡咧。」麥芝屏沒好氣的橫了好友一眼。
打量著她有些黯然的神色,林淑媛靠過來問:「款,真的有事哦,怎麼了?」
「我……」猶疑了下,麥芝屏說:「淑媛,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假設哦,這個人絕對不是我。」她特別聲明。
林淑媛笑道:「好啦,我知道這個人下是你啦,你要問什麼?」嘿,不是才有鬼,八成就是她。
「如果有一個女孩子寫情書給另一個男孩子,向他告白,但是都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那個男孩子一直沒有回音,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呀,就是沉默的拒絕咩。」說著,林淑媛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的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單,看開點啦,何況鄺梓璿不是要跟父母移民到英國去嗎?長距離的戀愛很難會有結果的,早斷早好。」
麥芝屏白她一眼,嘴硬的下願承認,「我都說那個人不是我了咩。」
原來是沉默的拒絕呀,雖然把信投進他家信箱時,並沒有抱著太大的期待,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那封告白的信可是她花了整整一個晚上,刪了又改、改了再刪才寫好的。
「好啦,我知道不是你。款,你信裡是怎麼寫的?不會很白的就直接寫你喜歡他吧?」芝屏的作文一向很爛,鐵定寫不出什麼動人的情書。
「林淑媛,你皮癢討打,聽不懂人話呀,我都說不是我了……」匆然聽到後面的座位傳來幾個同學在談論一部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裡的情節,她猛然頓住了話,拉長耳朵傾聽著——
「……所以說如果趙敏沒有咬張無忌那一口的話,說不定張無忌最後選的人不是她咧。」
「要是我才不會喜歡趙敏那樣的人,她心機太重了。」
「我倒是很欣賞她哦,敢愛敢恨,就那樣狠狠的在張無忌手上咬了一口,要他永遠記得自己,這種事可沒有幾個女人做得出來。」
聽到這裡,麥芝屏眉目一動,突然跳了起來。
「對啕,我怎麼沒有想到呢?」她一掃悒鬱的神色,興奮的將書本和筆盒塞進書包裡。
「效,你要幹麼?」林淑媛不解的看著她收拾書包的動作。
「我要請假,拜託你幫我跟導仔說我生理痛。」
「生理痛?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你會生理痛?」她很清楚芝屏一向是健康寶寶一枚,就連感冒都很少得到咧。
「反正你幫我那樣說就對了,就說我痛到臉色發青受不了先回家,謝啦。」收好書包,麥芝屏匆匆的跑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