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有妳這個萬能秘書幫我打理,我何必浪費這種腦筋?」趙英睿耍賴似地眨眼。「而且妳選的禮物肯定比我自己亂買的貼心幾百倍,我岳父收到也會比較高興。」
「哼。」Peggy輕聲冷哼。
這不是一個秘書該對老闆的態度。
她知道,趙英睿也知道,可是他一點也不生氣。對他來說,Peggy早已不只是單純的秘書,更像是一個關照他多年的慈祥長輩。
「哪,給你。」Peggy回自己辦公室,捧來早就準備好的禮物。「至少在卡片上簽個名,別忘了。」
「嗯。」趙英睿接過禮物,隨便點個頭,問也不問裡頭是什麼。
「是和闐古玉。」反倒是Peggy忍不住交代。「是我請陳經理到上海出差時順便找來的,他花了好多時間才打聽到的呢,我們請人鑒定過了,這是真的,花了你不少錢!」
「喔。」趙英睿只是淡淡應一聲。
花錢無所謂,他的時間比金錢寶貴多了,他可不願意花在幫岳父選購禮物上。
「你岳父喜歡收藏古玉,這你知道吧?」
「好像是吧。」趙英睿漫不經心。那老頭喜歡什麼跟他無關。
「是夫人特地打電話來提醒我的。」Peggy補充說明。「她說前兩年你送過你岳父古玉,他很喜歡。」
他的確送過,還記得那年他也是四處打聽,千辛萬苦找來的,費了他不少時間。
「為什麼你以前願意花時間,現在卻不願呢?」Peggy彷彿看透他腦中念頭。
是啊,為什麼呢?
趙英睿譏誚地挑眉。別說為岳父買禮物了,現在有許多事,他都不願意去做,沒必要,多此一舉。
「謝啦!下回請妳吃飯。」他沒回答秘書的問題,笑著。「我先走了,妳也快回家看兒子吧,拜。」
他瀟灑地擺擺手,走人。
剛回過身,掛在唇邊的燦爛笑意立刻收斂,整個臉色一沉,眼神深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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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成功的宴會。
所謂的成功,便是完全依照上流社會的規矩來進行,邀請到各界有名有望的貴賓,場地佈置得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由總統級名廚掌廚的料理雖然有些涼了,卻不失美味,席間供應的紅酒香檳都是絕頂飲品。
樂隊演奏的,是悠揚的古典樂,紳士淑女們的舞姿,翩翩優雅。
人人談笑風生,沒有哪個無名小子不識相地闖進了不歡迎他的世界,人人都是大人物,賓客們就算彼此不認識,也聽過對方的鼎鼎大名。
趙英睿端著酒杯,一面和幾個一見他來就團團巴住他的貴婦談笑,一面不著痕跡地搜尋著妻子的身影。
他很快便找到她了。沒辦法,她太醒目,就算身處於一群光鮮亮麗的紅男綠女間,她依然鶴立雞群。
不是因為她高,也不是因為她身上那件PRADA和服式衣領的黑絲緞禮服太搶眼,更不是因為那條掛在她玉頸間的George Jenson仿冰河水滴鑽煉,而是她的氣質,那淡淡的、很內斂,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
她天生是適合這種場合的,或者說,這種場合,原就是為了陪襯她這種人而存在的。
趙英睿啜了口紅酒,深沉地注視著妻子穿梭在一群一群賓客間,引導話題,活絡氣氛。
主辦這樣一場純名流的宴會,一向是蘊芝的拿手好戲,瞧她如魚得水,一副自在輕鬆的模樣。
完美的宴會,完美的女主人,完美的夜晚。
一切都該死的、無趣的完美,完美得令他有股衝動想仰天長嘯。
趙英睿別過頭,不想再看,胸口有股熟悉的疼痛,揪住他,他深深呼吸。
他快抓狂了,這場虛偽的壽宴,這些死纏著他的貴婦,他人前人後都完美無缺的妻子……他真的,快受不了了。
正當他的耐性即將到達底限時,一件有趣的事發生了。那整夜都死氣沉沉地演奏著古典樂的樂團竟然換了首重搖滾,一對裝扮出色的情侶,不顧他人震驚的眼光,佔領了舞池,囂張地扭擺著肢體。
這是怎麼回事?和其它人一樣,趙英睿也將視線投向舞池,只是別人帶著輕蔑,他卻是感到濃濃興味。
那個女人,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應該是蘊芝的妹妹夏蕾,而和她一起搖擺著怪異舞姿的男人,好像是這兩年才在商界竄出頭的新貴──李安陽。
這兩人居然把歐家貴氣華麗的大廳當成了搖頭Pub,把一場優雅的社交宴變成了狂歡派對?
哈!這個有趣。
不知蘊芝看到自己的妹妹毀了這場十全十美的壽宴會作何感想?
趙英睿調轉視線,目光宛如最精準的雷達,再次以最快的速度鎖定妻子的倩影。
她站在樓梯上,往下瞪著舞池,看得出來很吃驚,但過了一會兒,那驚愕的表情逐漸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粉嫩如櫻的唇揚起的微笑。
他感覺胸口吃了記悶雷。
他那高貴的妻子竟然……在笑?
她看來一點也沒生氣,也不懊惱,麗顏飛著笑意,染著漂亮的紅暈,雖然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她的眼神,但他敢打賭,那雙清瑩的眼正閃閃發光。
她不但沒責怪妹妹和男伴行止狂妄,反而好像很為夏蕾能玩得這麼High感到非常開心似的。
趙英睿瞇起眼。
此刻妻子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發現自己很想知道。
驀地,她像是察覺到他深刻的注視了,偏過粉嫩的容顏,目光與他相遇。
意在言外的眸光在空中交纏、膠著,然後分開。
她別過頭不再看他,他皺起眉。
笑意,在她唇畔慢慢逸去。
他眼神一凜,像只巡視領土的獅子似的,有禮卻堅定地排開擋住去路的男男女女。
目標,他多日不見的老婆。
他停在她面前。
「看來妳妹妹跟她的男伴毀了這場壽宴。」他說,語氣有些幸災樂禍,深邃的眼直盯著妻子,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歐蘊芝不說話,平靜地轉向他。
「妳看到了吧?那些賓客的臉色可都難看得很。」他繼續挑釁。
歐蘊芝卻沒有反駁的意思,點個頭,算是默認他的說法。她瞥向舞池中央跳得筋疲力盡、終於瘋夠了的妹妹,後者正笑著,將還意猶未盡的男伴死活拖出舞池,旁觀的群眾目瞪口呆,竊竊私語。
「那男人是李安陽。」她主動解釋。「是夏蕾的男朋友。」
「夏蕾的男友?」趙英睿驚訝,也望向舞池中那兩人。「我以為只是單純的男伴。我見過李安陽幾次,他說話舉止都很粗魯,看來不像是夏蕾的型。」
「他的確很不拘小節。」歐蘊芝同意。妹妹曾帶著李安陽跟她共進過晚餐,對他,她多少有點認識。「不過夏蕾很喜歡他。前陣子夏蕾被綁架,就是他不顧危險親自把她給救回來的。」
「原來是英雄救美啊,怪不得。」趙英睿淡淡一笑,表面有些嘲弄,內心卻著實放下一塊石頭。
年少時候,歐夏蕾曾經對他熱烈表白過,當時他很冷漠地拒絕了她。雖說男女情愛之事,本就無法勉強,但得知她總算找到真心相愛的男人,他仍是為她高興。
但願她跟李安陽真的能夠長長久久,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約會沒幾次就把人給甩了……
「對了,今天謝謝你來。」歐蘊芝打斷他的思緒,很客氣地說:「百忙之中還要你抽空來參加我爸的壽宴,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這該不會是諷刺吧?趙英睿很想這麼認定,但妻子臉上的表情卻再正經不過。
於是他知道她是真心的,很認真地在對結褵兩年的丈夫表達感謝。
都兩年了,她這是在跟他搬哪一齣戲?有哪個女人會用這麼禮貌的態度跟自己老公說話的?
一口氣悶在心頭,他大不爽。
「坦白說我也沒那麼忙。」意思是他其實並沒忙到連晚上都不能回家。
她接收到這訊息,卻仍是不動聲色。「你見過我爸了嗎?」
這不是他期待的反應。趙英睿臉色一沉。「見過了,禮物也送了。」他嘲諷地補充。「聽說是妳特地交代Peggy去買的。」
「那麼你果然是送爸爸古玉了。」她語氣溫和,唇角微微一彎。「謝謝,他一定很喜歡。」
「他喜不喜歡我才不在乎。」趙英睿冷冷回一句,胸口一把無名火直冒上來。
她沒說話,還是那樣笑著,還是一樣的表情,就好像他方纔的冷言冷語只是夫妻之間再平常不過的對話而已。
趙英睿感覺自己像狠狠揮出一拳,卻打到了空氣,連反彈回來的力道都沒有,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他轉身,想走。
歐蘊芝喚住他。「你要跳舞嗎?」
「跳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僵,愕然回頭。「妳這意思是邀我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