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村落裡有那麼多孩子……聽了閻孚的解釋,桑柔這才恍然大悟,驚歎地問道:「情色漫畫收入這麼高啊?!不但能夠讓你開蘭花園,還能養這麼一群孩子?」
聽見這麼憨直的問話,閻孚忍不住大笑。「不,你誤會了,應該說,是蘭花園養活了我的漫畫,還有那麼一大群孩子,當然,度假村也是我收入來源之一。」
「你說我們住的那個地方,也是你的?!」天吶!沒想到他這麼有錢……桑柔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一般說來,女人得知追求自己的男人有錢,應該會感到開心才對,但對桑柔而言,這反而是種負擔。原本她與他的距離就已經夠大了,如今再加上財富這一個門檻……天吶,桑柔的頭突然痛了起來。
閻孚一瞄桑柔表情,明白她在想些什麼。「嚇到你了?」
「是,的確嚇到我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跟這麼有錢的人認識。」桑柔話說完後,車內氣氛突然變得凝重。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小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心頭的詫異。
「怎麼了?你表情不對勁。」
「沒什麼,我只是在消化你剛說的話。」
「我倒認為你正在想理由把我往外推。」
桑柔抬頭接觸到閻孚瞭然的眼眸,臉頰倏地一熱。怎麼感覺在他面前,她透明得好像是玻璃做的一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
閻孚長長歎了口氣。「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會想選一個簡單一點,困難度少一些的人生──但沒有辦法,我注定得肩負起這些責任,不管我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你現在的生活?」桑柔驚訝地看著他。
「如果它的存在會讓你覺得彆扭不舒服,我就不喜歡。」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桑柔嘟嘴。被他那樣一說,害她一時內疚了起來。「那是『你的』人生啊!」
「你是我愛的女人,怎麼跟你沒有關係。」
就知道自己辯不過他,桑柔一癟嘴。不過話說回來,聽他說出「我愛的女人」這幾個字的感覺,還滿不錯的。桑柔垂眸綻出一朵笑。「你太厲害了,隨隨便便一開口,就是甜死人的情話,也不擔心噎著。」
「誰說那是情話,我剛說的每一字句,可都是由衷的肺腑之言……」話說到這,天上竟突然飄起雨來,而且一下就由小變大,嘩啦啦地像天空破了個洞似的。
閻孚怕桑柔小花兩人會淋到雨,所以先送她們回小木屋,他再趕到診所接醫生過來,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醫生太太說,醫生接到急診電話,半個小時前才剛離開村落,估計最少還要一個半小時才會回來。
泰國醫療資源本就不充足,閻孚當然可以打電話叫慶安排醫生過來村落,不過這一來一往,再加上外頭大雨傾盆,花掉的時間絕對不下一個半小時──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只見閻孚腳跟一旋,驀地冒雨衝出診所,朝五間遠的矮平房奔去。
第七章
「阿姜婆!」閻孚用力擂門同時用著泰語大叫。「阿姜婆快開門。」
門裡住的是村落裡唯一僅有的草藥阿婆,在醫療文明進駐之前,村落人生病通常都是被阿姜婆一碗碗黑摸摸的草藥煎湯給治好的。
在門外像傻子一樣喊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阿姜婆蒼老的聲音響起。「來啦來啦──」又在外頭淋了近一分鐘雨,木頭門板才「咿呀」地開了點小縫,一雙老眼朝外覷。一見是閻孚,阿姜婆又忙將門關上,當作沒看見。
「等等!」閻孚連忙踩進一腳隔住門板,然後硬擠進門裡逼她將門打開。
整個村落裡對閻孚最不客氣的就是阿姜婆,性情古怪的她向來不喜科技文明介入她生活,尤其是醫生的到來,使得她在村落裡的重要性一落千丈,村裡人再也沒人願意再找她拿藥。
「阿姜婆,小花生病,需要你過去看她。」
「哼,你請來那個白袍醫生不是很厲害,」阿姜婆滿臉不屑。「你找他去看小花不就得了!」
「醫生到外頭出診,一個半小時以後才會回來。拜託,阿姜婆,人命關天,請你務必幫忙。」
「白袍醫生不在才知道要找我,不幹。」阿姜婆說得斬釘截鐵,伸手一推就想將閻孚轟出門去。
閻孚豈是這麼容易打發的,只見他身體一彎,突然就將矮小的阿姜婆打橫抱起。
「你你,你想幹啥?!還不快放我下來!」雙腳驀地離地,阿姜婆大驚失色。
閻孚很少擺什麼大老闆架子,在老人跟小孩面前,尤其親切。但這回不一樣,事關小花的生命安危,他不得不橫了心,跟阿姜婆來硬的。
只見他一雙深邃含情的黑瞳驀地變得殺氣騰騰,刁鑽的阿姜婆一見閻孚表情,驚愕地張口無語。
「去不去?」閻孚凝聲問。
揪緊閻孚衣服深怕掉下來的阿姜婆頻頻點頭。「去去,我去──不過你先把我放下來,我怕高……」
見她答應了,閻孚這才把阿姜婆放回地面。
阿姜婆一站穩,便嘰哩咕嚕飛快地罵道:「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傢伙,完全不懂敬老尊賢……」
閻孚也不回嘴,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著阿姜婆拾掇草藥,十分鐘後阿姜婆收拾好一個小包,閻孚立刻抽了把黑雨傘,打開門護著阿姜婆出門。
「醫生來了嗎──」
一聽見有人進門,桑柔馬上從臥房裡跑出來,結果沒料到閻孚竟帶了個渾身怪味的老婆婆回家。
阿姜婆急急地進門,看著正睡在桑柔所制的簡易冰枕上的小花,嘴裡嘀咕著桑柔聽不懂的泰語。
「她說什麼?」桑柔小聲地問道。
「她說你處理得很好,知道該先讓小花睡冰枕。忘了幫你介紹,村子裡的人都叫她阿姜婆,是村裡的草藥師,醫生出診不能馬上過來,所以我請她過來看看小花,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她退燒。」
兩人靜默立在床邊,看著阿姜婆又是撬開小花的嘴又是翻開眼瞼的,忙了好一會兒阿姜婆才直起背來,打開她帶來的包袱。
「我要煎藥,給我裝水的壺跟生火的爐子。」阿姜婆不喜歡科技,所以到現在她房子裡仍用柴枝生火煮東西。
閻孚走到廚房拿了一隻陶壺來,正打算接手煮藥工作,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拍門聲。「少爺!少爺!」沒辦法,閻孚只好喚桑柔幫忙。「幫我拿壺去給阿姜婆,我去看外頭發生什麼事。」
說完,閻孚將陶壺放到桑柔手上,她微微一笑,然後朝臥房走去。
不一會兒閻孚再度走進臥房,只是他現在表情多了那麼一點煩躁。閻孚歎氣,他本以為把小花送進村落後,就能跟桑柔兩人共度美好一夜,怎知全部麻煩事竟都擠在一塊發生了。
「怎麼了?」桑柔問他。
「外頭雨下得太大,蘭園怕豪雨成災,所以打電話給村長要我多找幾輛車多載一些人回蘭園幫忙搶收蘭花,這趟去可能得花一點時間──你一個人在這可以嗎?」
桑柔回頭看看跟她言語不通的阿姜婆與昏睡不醒的小花,雖然心裡忐忑不安,但仍舊點頭道:「你去吧,我想我應該還可以勝任。」
「辛苦你了。」閻孚滿懷歉意地說,然後拉來桑柔,留戀地在她頰上輕輕印上一吻後,這才轉身快跑出木屋。
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桑柔忍不住伸手輕觸自己的臉頰。那處,還依稀留有他嘴唇觸上的溫度。
桑柔深吐口氣。「好,我會加油的!」然後走回臥房,在阿姜婆旁邊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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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半小時後,外頭滂沱大雨漸小,確定明天將出貨的蘭花無恙,閻孚這才拖著疲倦的步伐,開車下山回村落。
依閻孚身份,他根本不需親自下場幫忙,但他從不是那種會袖手旁觀其他員工為他賣命的老闆。一個養蘭員為他的蘭花付出多少心血,他只會加倍回報而不會少做。所以在這兩個半小時裡,閻孚也跟其他人一樣,冒雨搶收擱在森林裡的各式蘭花,搞得全身泥濘,渾身濕答答。
閻孚山上辛苦,而山下的桑柔也沒比他好過多少。先前提過阿姜婆不喜歡科技,所以當她配好草藥準備熬藥時,科技與人性的大戰頓然開打。
「NO,NO!」
阿姜婆會的英文就那一百零一句「NO」,當她發現桑柔拿著陶壺準備用瓦斯爐煎藥,只聽見她一句NO、NO、NO不斷拚命喊。桑柔跟她說英文她也聽不懂,兩人站廚房裡此手畫腳費了一番功夫,桑柔就是不懂阿姜婆到底希望她怎麼做。
「我不懂。」
真是朽木不可雕!阿姜婆眼見無法跟桑柔溝通,只好拖著她往外跑,直到桑柔冒雨回到阿姜婆家,懷裡被塞了一座土爐跟一袋柴枝後,桑柔才驀地明白阿姜婆剛比的那些動作,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