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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呵……呵……你的神經繃得很緊,怕我養不起你嗎?」

  「換成是你,相信也很難笑得出來。」救人反被逼婚,天底下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不會呀,你看我笑得很開心,嘴角弧度始終上揚。」找到共度一生的伴侶,他的心情亢奮不已。

  人的生命很短,短得如曇花一現,若不懂得享受當下豈不可惜,隨遇而安才是正確的人生觀。

  譬如他就是從遙遠的唐貞觀年代來到一千多年後的二十一世紀,拋下疼愛他的姥姥和富家公子身份,重新體會不受異樣眼光困擾的新生活。

  雖然有時他也想回到過去,但他很清楚自己異於常人的髮色難見容於當時民風,除了被當成妖物,飽受世人的歧視,更連累家人一同受苦。

  他知道爹娘不是不愛他,而是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他,因他生就童顏鶴髮的小老頭模樣,這是為人父母心中最深沉的痛,而且一生無法擺脫。

  「恭喜你,自我調適的能力如斷尾蜥蜴,一點也不受影響。」不經意的輕諷脫口而出,夏孜然原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

  「嗯,斷尾蜥蜴,你有豐富的想像力,可喜可賀,不愧是司徒五月的嬌嬌老婆。」形容得真貼切,他的求生意志確實驚人。

  司徒五月頗為得意,毫無半絲受嘲的窘色,神情自在一如平靜湖面,蜻蜓點水所引起的小小漣漪激不起波浪,風輕輕一吹便散了。

  啥?他沒神經嗎?還是她用詞太含蓄了?「我才十九歲好嗎?不要老把老婆這字眼掛在嘴邊,我還沒嫁人的打算。」

  遇上瘋子可以不理他,可碰到無賴?她能一棒敲昏他,再把他丟回發現他的湖邊嗎?

  承認自己心不夠狠的夏孜然只能從眼皮底下偷偷瞪他,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不要像橡樹爺爺身上的汁液,一黏上手就甩不掉。

  「十九歲已經是老姑娘了,在我們那個年代早就是好幾個蘿蔔頭的娘。」十三、四歲出閣的比比皆是,皇上選妃時甚至將七、八歲的小女孩送進宮教育。

  「你們那個年代?」打斷他的話,有點被曬紅的小臉微露慍色。「公子,你是哪一朝人士?」

  司徒五月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失笑地拱手致意。「本乃唐長安人士,家中經商並無廟堂仕途,小本營利尚且餬口。」

  他說得有模有樣,煞是一回事,彷彿古人回禮般態度恭謹,卻教她越看越火大,原本如老僧入定的個性被他激出熊熊火光。

  「喂!你未免演得太入戲了,真當自己是老古董呀!就不能稍微表現得像正常人嗎?」別裝瘋賣傻戲弄人,人的容忍度有限。

  表情一正,他十分正經地說道:「我很正常。」但是……「你大概是餓了,人一飢餓就會開始胡言亂語,幻想食物會從天上掉下來。」

  她是餓了,可是她曉得羅叔會為她張羅三餐,只要他能放她走,她就能回到竹屋大快朵頤。

  然而身形修長的司徒五月偏不讓她稱心如意,依然我行我素地做他想做的事,甚至不顧她的反對硬將她往肩上一扛,說是要出去逛逛。

  明明帶著一身傷又行動不便,染紅的紗布在陽光下看來真的很駭人,照理說他應該虛弱不堪地躺著,面色慘白地等人餵食,可他正巧相反,面色潮紅神采奕奕,動作敏捷又快速,沉著穩健地大步一跨,氣不喘、汗不流地如在健行,宛如他身上的傷全是造假,根本不痛不癢。

  「先生,你可以不要一直背著我嗎?我有一雙健全的腳,真的。」為證實所言不假,她動了動離地甚遠的小腿。

  「你很輕。」對他來說,比背袋沙包還輕。

  夏孜然因為他略帶輕責的話而翻白眼。「重點不是我很輕,而是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吃飯。」

  「吃飯?!」她傻了。

  海天碧地,白雲深林,哪來的五星級飯店,他腦子不會真摔壞了吧!以為近海的百來公頃森林出自幻覺,其實他逛得是巴黎香榭大道。

  「你喜歡清蒸還是火烤?」司徒五月突如其來地問。

  「火烤。」她傻愣愣地回答,神智混亂成一片糊狀。

  「好,馬上有海鮮總匯上桌。」

  說完他赤足涉入海水,將未受傷的那隻手伸向海中,沒人曉得他究竟做了什麼,黑壓壓的魚潮居然湧向沙灘,形成半圓形包圍著他。

  接著銀光一躍,水波瀲灩,一條體長兩尺的銀鱸飛過飛揚白髮,落在銀白細砂上,活躍地拍打著尾鰭,像在說著:快來吃我,快來吃我……

  接著是骨軟多脂的白鯧從群魚中鑽出,似有腳地滑上微燙砂礫,身一翻便一動也不動,等著別人開肚剖腹一飽口福。

  更誇張的還有深海龍蝦,一拎高才發現竟有手臂粗長,肉質飽實又厚肥,胖螯一舉威震八方,卻在他快速生火翻炸後成了盤中最鮮美甘甜的佳餚。

  「吃呀,還發什麼呆。」司徒五月僅以手指輕輕一壓,便輕易分出殼和蝦肉,並將鮮得滴汁的白肉往她嘴裡一塞。

  還沒回過神的夏孜然只是機械化地咀嚼著,腦中影像仍停留在魚蝦自動上岸的畫面。

  他究竟是誰?

  尋常人沒辦法控制水中的生物吧?就算再高明的捕漁人也得下水,而他卻什麼也沒做就能得到豐盛的漁獲。

  茫然間,夏孜然無意識地問出心底的疑惑,卻得到這樣的答覆——

  「抱歉,我失憶了,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第三章

  「什麼嘛!又用失憶症來搪塞,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好騙啊?明明腦子比我還清楚,騙人也要騙得有技巧,別把謊話說得漏洞百出,到時想用針線縫補都來不及……」

  聽著叨叨絮絮的抱怨聲,心情頗為愉悅的司徒五月用單腳劈柴火,一邊剝著剛烤好,正燙手的野栗。

  他從沒想過當個閒人是這般悠哉,沒有刀光血影,沒有打打殺殺,沒有鬥智取巧,更沒有拿他們當奴隸操的可恨主子。

  一切平和極了,若非那一聲聲悅耳的嘀嘀是如此真美,他還真懷疑這是一場夢。

  金色光芒由枝葉的縫細中灑落,映在站在老槐木旁的人兒身上,剎那間光彩奪目,彷彿守護大地的精靈正由陽光中走出。

  司徒五月失笑地搖搖頭,取笑自己想多了,世上哪來的天使、妖精,那不過是人們憑空想的異生物罷了,其實擁有異能者大有人在。

  像他便是水的使者,擅於控制與水有關的事物,除了能預知未發生的事外,御水是他另一項強項,但連同樣身為五行使者的夥伴都不曉得他的能量強大到何種地步。

  「看不出來你有傷在身,起來翻個筋頭讓我瞧瞧,相信你能用骨折的手倒立才是。」夏孜然有些嘔氣地說道。

  「翻跟頭是猴子耍的把戲,我向你保證我的傷全是真的,只不過我的韌性強,比較能忍。」雖然尚未完全痊癒,但稍有好轉,未如先前幾日那般痛得輾轉難眠。

  「真的嗎?我看你比我還健康。」教人好生嫉妒,想看他痛苦的模樣。

  「那是因為太挑食了,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嫌東嫌西。胃不吸收養份自然不生肉……」突地,他眉頭一挑。「請問你在幹什麼?」

  他應該沒招惹她吧?

  「你不痛嗎?」她面露狐疑之色。

  「痛啊。」沒瞧見他額頭冒出兩顆豆大的冷汗?

  「你有肌肉僵硬症嗎?」她認真地問。

  他誠實以對,「據我所知,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點表情也沒有?好像蚊子叮在石頭上,毫無反應。」起碼皺一皺眉,讓人家知道他的肉並未壞死。

  「如果擠眉弄眼能不痛的話,我一定會努力達到你的要求。」他習慣形色不露於外,保持「先知」的神秘感。

  嘴角含笑的司徒五月握住猛戳他傷處的小手,輕輕地將不服氣的人兒拉至身側,眼含柔意凝視亮得燦爛的黑玉瞳眸。

  他是人,擁有血肉之軀,豈有不痛的道理,但因對象是她,他可以容許她造次的實驗精神,把他結痂的傷口戳出血絲。

  既然她有勇氣挑戰人性底限,他豈能不給她機會?反正來日方長,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索回,捏在手掌心的獵物適合逗弄。

  「喂!你放手啦!別老是亂拉我的手……」語一頓,夏孜然羞惱地看著他張口吮住她欲抽回的纖纖細指。

  「我老婆的手又香又甜,軟軟細細的好像最頂極的雪糕。」百嘗不膩,還會上癮。

  臉一紅,她嬌嗔地怒道:「我到底要說幾遍你才聽得進去,我不是你老婆,不是!你不要太順理成章的認定,要老婆請到別處找。」

  「老婆,你很不認份喲!」他意有所指地看看胯下,提醒她曾做過的「好事」。

  「你……那……呃,意外嘛!誰會存心故意碰你那裡,沒有男人會計較那種事。」吃虧的可是她耶!得了便宜的人卻一再地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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