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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寄秋

  妻子的個性可比他火爆多了,說好聽點是古道熱腸,受不了別人受苦;看到別人有難一定兩肋插刀,出手相救不落人後。

  但是與她二十幾年的夫妻關係,有誰比做丈夫的更瞭解她的性格,活脫脫是一枚不定時炸藥,衝動的次數遠多過理性判斷,一切只憑眼見為實便妄下定論。

  「羅叔,你不要搬出力大無窮的羅嬸嬸嚇人嘛!我再待十分鐘就好,之後保證會當個乖寶寶熄燈上床。」她兩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可愛表情。

  「你早就信用破產了,你不知道嗎?」絕不能縱容她拿身體開玩笑。

  「噢!羅叔,你不會這麼狠心吧?再給我一次機會啦!」小臉一垮,好像受了委屈似的,教人拿她沒辦法。

  「小姐,你要多為老夫人設想,她就只有你一個命根子,以往的日子就靠你一人獨撐了。」軟了心的老僕苦口婆心地勸道。

  「還有我爸呀!叫他再生一個……」呃!好難看的臉色,她說錯話了。

  「小姐,你究竟曉不曉得老夫人的苦心,這一大片基業若落入你父親手中,你會不懂將發生什麼事嗎?」人可以天真,但不能單純地相信人心本善。

  「我又沒說交給他處置……」囁嚅著回嘴,她笑得很不自在。

  她當然明白父親的野心有多大,為了增加財富,他能昧著良心拋棄舊情,迎娶身價百億的財團千金,另置情婦數名,專為他拉攏財經大戶,好鋪條康莊大道任其通行。

  而她的母親則是個揮霍成性的敗家女,一年花在名牌服飾、珠寶和享樂的金額足以解救東非一小國的糧食危機,甚至買下半個島嶼國家。

  他們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一個私慾熏心,以累積財富為興趣,一個大玩小白臉,與年紀小她許多的男孩同進同出,即使被人在網路上散播下流的性愛照片也不在意,照樣在人前調笑熱吻,做出不堪入目的舉動。

  他們對女兒的愛比不上對金錢和性的狂熱,兩人的眼中除了自私的慾望外,再也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

  因此,她大部份的時間都和疼她入骨的奶奶在一起,很少有機會和父母獨處,即使他們突然想到她,也只是淡漠地問一聲,一回頭又擁抱各自的新歡。

  而羅漢強口中的老夫人便是夏孜然的親奶奶,但她其實終其一生並未嫁人,而是某個跨國企業小開的第三個小老婆。同居十年仍未有名份後,失望地回到出生地,等著情人時有無的探望。

  不過大戶人家不容骨肉外流,就算是私生子也得留在父系家族,所以夏孜然的祖母不得不忍痛割捨親生兒,久久才得以見他一面。

  然而在大家族勾心鬥角的環境下,加上其父對他漠不關心,令他的心態亦變得扭曲,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好一吐多年遭異母手足欺壓的怨氣。

  只是,他一向不走運兒,就算巴上百大富豪之女,漸走下坡的事業仍毫無起色,有如枯樹上的殘葉隨風飄蕩。

  「小姐,不要怪我說令尊的壞話,他已經貪到無可救藥了,你千萬要堅持立場,別一時心軟信了他滿口謊話。」在夏家他只認她和老夫人,旁人他一概不理。

  「羅叔的叮嚀我全記在心坎底,你別一再說教了,人家曉得你一顆心全偏向我,才不會笨得聽任家父的擺佈。」怕他繼續叨念不休,夏孜然撒嬌地勾起他的小指一搖。

  「嗯哼!你是不笨,就是太老實了,人家說兩句好聽話,你就傻呼呼的飄上天。」羅漢強面露威儀地訓道,但眼中的疼寵是藏不住的。

  「哪有,我這人最有原則了,不聽信花言巧語。」她不平地發出抗議,小嘴微噘。

  他寵溺地輕拍她粉頰,調侃道:「是嗎?肯尼家的小兒子不過三言兩語就讓你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放下你心愛的花花草草跟他夜遊去。」幸好他一路跟著,才沒讓那小子佔半點便宜。

  眼一翻,她受不了地說:「羅叔,我們是去捉螃蟹,而且那是三年前的事,你的記憶力未免太好了。」

  「不管是肯尼家或羅勃勒家,你最好都別和他們走得太近,他們全都居心不良。」

  聽他這麼說,夏孜然只能苦笑地點頭,無話可說。

  百年前原本有五大家族共同守護這座與世無爭的小島,後來因爭權奪利而互生嫌隙,其中兩大家族便慢慢沒落,直到淡出勢力範圍以外,便離開本島另謀出路。

  而剩下的三大家族便是來自英國的貴族世家肯尼家族、從美國移民過來的羅勃勒家族,以及源自東方血統的華人家族,也就是夏家。

  三家平分星島版圖,雖說佔地面積都差不多,但是夏家所擁有的土地卻是全島最豐饒的一塊,不僅山產、海產豐富,景致也最宜人,是最適合開發為觀光景點的人間樂園。

  所以不只是她父親想佔有這片純淨,連其他兩大家族也虎視眈眈地覬覦這塊美地,想藉由各種方式順理成章地接管,成為自家財產的一部份。

  「羅叔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就連你那幾個堂兄姊弟也要防,對於你所擁有的,他們可眼紅得很,一心想著該如何吃掉你這只沒心眼的小白兔。」這些豺狼虎豹個個不安好心啊。

  她是沒心眼的小白兔?

  有些想笑的夏孜然抿緊唇,免得不慎流洩出笑聲,讓羅叔以為她在嘲笑他的杞人憂天。

  「好了,羅叔,我要去睡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去陪老婆啦!」推了推管家公壯碩的身體,她發現自己真的力小如兔,無法動他分毫。

  「安心?」羅漢強眼神古怪地斜睨一牆之隔的通道,「你認為我真能安下心嗎?」

  一男一女同處一處,通常代表危險,即使對方包得像埃及木乃伊,而且受傷頗重,幾乎沒有力氣下床,但只要是男人就一定有獸性存在,誰敢篤定快死的人不會突然化身為野獸一逞獸慾。

  要讓他疼愛的小姐獨自面對一頭獅子,他能不擔心嗎?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第二章

  「你就是自然姊姊嗎?」

  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只有巴掌大,眉兒彎彎像在笑的楊柳,星眸生輝似最耀目的黑鑽,一眨一眨地綻放最純然的光彩。

  她的個子不算高,有些偏瘦,骨架纖細腰肢不足盈握,黑如烏木的長髮披散在肩後,笑起來有個淺淺的小酒窩,雖然不是明媚的大美女,卻給人我見猶憐的感覺,教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她的發,多疼她幾分。

  渾然天成的純真氣質乾淨得讓人找不到一絲雜質,彷彿與自然同化,融入純綠世界裡的森林妖精。

  這是司徒五月對夏姿然的第一印象,不過,人的外表不一定與內在相符,越是擁甜美的容貌越有可能是毒蛇的化身,包藏禍心傷人僅在瞬之間。

  所以他對她的看法得保留,得經由一股時間的觀察才能確定她是否表裡合一。一生遇到一個人神共憤的魔星已經是上蒼給他最大的磨難,他不想擁有更悲慘的人生。

  「我的名字叫孜然,孩子們的發音不甚準確,也就由著他們自然、自然地叫了。」反正知道是喚誰,不用太刻意去糾正。

  「你幾歲?」看起來好小,像是會走動的陶瓷娃娃,脆弱得一碰就碎。

  「啊?」夏孜然愣了一下,有點接不上話。

  通常昏迷多日的傷患一清醒,不是先要水喝就是喊餓,不然也會茫然地先問自己身在何處,再想辦法和家人聯繫報平安。

  再者也會先瞭解目前的處境,例如自己傷得重不重,受何人所救,幾時能出院,醫療費用如何計算,需不需要找個看護來照顧等等。

  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已經令她有些怔愕,畢竟哪有人不先關心自身的處境,反而一把捉住走過眼前的女孩質問對方身份。

  「你滿十六歲了嗎?」司徒五月的目光流連於她玫瑰色澤的唇,眉峰明顯往眉心點一攏。

  「呃,我十九了,有什麼問題嗎?」這人真奇怪,她幾歲關他什麼事。

  「十九……」他思忖片刻,輕撫青髭新長的下巴。「應該還沒嫁人。」

  夏孜然星眼大睜,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麼。「你不問是誰救了你嗎?」

  「是你。」他不假思索地說道,眼露濃濃笑意。

  「你怎麼知道是我,也許是其他人。」她不服氣地噘起小嘴,篤定的語氣讓她覺得刺耳。

  他笑了笑,眼神柔如秋水。「因為我聽見一群孩子叫自然姊姊。」

  她三番兩次害他掉下地,又踩過他的手腳,像拖死人一般地讓他以背磨地,加重傷勢,還「非禮」男人最脆弱的一點,要是輕饒她,怎對得起自己快消失的良心?

  「可是你不是昏死過去了?」她驚呼,認為不可思議。

  快死的人哪能知曉週遭發生了什麼事,難不成他靈魂出竅得以窺視一切。

  「不,我只是受傷甚重,並未昏迷,但拜你所賜,最後我還是被你摔暈了頭,難再保持清醒。」噙著笑,看似清澈的瞳眸中閃過一絲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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