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傢伙又變臉了!
尹天慈心中一顫,感覺大事不妙,「好吧,錢我收下了,那你們請多給我安排些工作吧。」她拿過他手中的銀子,掂了掂,好沉。
一陣晚風襲來,她無意間瞥見他那空蕩蕩的袖管隨風晃動,忍不住抬頭望向他,想到原本斯文俊逸的他現在卻變得如此悒鬱,她的心中頓時泛起一股心疼。
「等一下。」尹天慈看到搖曳的柳樹,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宋禪風疑惑地看她跑向柳樹,摘下一片葉子將它擦了擦,又跑了回來。
「坐下。」
她直接把他按在她剛剛坐過的地方,自己則站在他的身旁,好似是他的保護神一般。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偌大的庭院中唯有他和她,她用柳葉吹起輕柔的旋律,清清幽幽,令人為之放鬆,心情也舒暢起來。
宋禪風抬眼望她,此時他覺得她好美;皎月當空,一層朦朦朧朧的月光順著她的輪廓灑下,使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純潔。
她忘我的吹奏,專心在不知名的旋律中,正如同她認真執著的性格。
漸漸地,隨著音律流轉,一張麗質天生的面孔飄進他的思緒,宮碧凝……一個月前當他想到她的時候,他的心還是會疼,但現在她的面容已經漸漸模糊。
猛然間,宋禪風又想起了從前,那時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旁人對他的愛戴,可現在他們全都在可憐他……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心底泛起絲絲酸澀與痛楚。
他忍不住再次凝視身旁這個樸素踏實的姑娘,心緒飄忽起來,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擾亂了他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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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尹天慈前一天晚上太過激動的緣故,以至於第二天天沒亮就起床。她梳洗一番之後換上乾淨的衣服,愉快地朝盛滿水的盆中望了望,水面映出的人兒雖談不上漂亮,卻也清爽俐落。
她要讓爺爺奶奶知道她過得很好,不能讓他們擔心。
她掐好時間,趁宋禪風快起床的時候迅速做好早飯,一一端到正房;由於怕涼掉,所以又蓋上了幾個大碗保溫。
待所有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之後,她跑到他的書房,拿起筆和紙,用盡她所有會寫的字,盡量端正地寫下想說的話──
快去吃早飯,午飯自己吃,我晚飯前回來。謝謝你的藥和銀子。
寫完之後,她還饒有興致地畫上了兩個小臉,一個是他的冷臉,她不忘勾上他臉上那兩道傷痕;另一個是她的臉,當然,她也畫上胎記的輪廓,兩個小臉看起來和本人都有幾分神似。
她悄悄地把字條夾在宋禪風的門縫中後,接著把包袱牢牢地繫在胸前,非常小心地看護它。
這裡有宋禪風給她的藥和銀子,豈能兒戲!
她精神抖擻地踏上回家的路,正如一個多月之前,她鬥志昂揚地來到城裡一樣。
第五章
宋禪風在尹天慈走後沒多久就起床了,剛要打開房門他便發現那張字條,看過之接,他竟然有想笑的感覺。
她這是什麼鬼畫符?他終於忍俊不禁,笑意從嘴邊逸了出來。
按照她所寫的,他漱洗完畢後便直奔正房,摸了摸蓋著早飯的大碗,還好,是溫熱的。
早飯吃完之後,他剛想拍拍屁股走人,卻又留了下來,看看桌上的碗筷,竟然動手收拾起來。當他把碗筷全部拿到廚房之後,又破天荒地洗起碗來──以前這些工作都是由下人做的,他從來不碰。
只用一隻手來洗碗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不小心,碗被打破了;又一個不小心,碟子又摔碎了……不過宋禪風也倒是不焦不急,繼續慢慢洗,直到洗完才發現手指被打破的碎片割破,食具也所剩無幾。
洗過碗之後,宋禪風開始投入新一天的工作中。他把所有的心思和心血都花在配藥上,尤其是失去手臂之後,更是鑽研於此,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當他再次從配藥房出來時,已是夕煙繚繞的黃昏時分,他鎖好門返回自己的院落。
他平日除了配藥房外,幾乎不去別的地方,就連他爹娘的別院也都很少去,除非有很重要的事,他才會走一趟。
「你回來啦,準備開飯了!」
他剛進門就看到滿臉笑容的尹天慈端著飯菜去正房,她果然在晚飯時間之前回來;對於這一點他感到很慶幸,如果她還不回來,他可不想跑到爹娘那裡去要飯吃,免得他們又給她施壓。
咦?他從何時開始也會為她著想了?
「好了,你吃吧,我先回去了。」尹天慈擺好飯菜,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吃從家裡帶來的家鄉菜。
看著這一桌美味的飯菜,宋禪風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每次他吃飯的時候她都回自己的房間,那麼她吃什麼呢?
「等一下。」他突然喚住她。
「還有什麼事情?」
「一起吃。」他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尹天慈懷疑地盯著他,他說什麼?
「吃不吃隨便妳!」他沒好氣地說,順便給自己找台階下。他這麼好心地邀請她,她怎麼和瞧怪物一樣地盯著他看,真是不知好歹。
「吃,我吃就是了。」唉,就連吃飯也要聽他的命令。「稍等一下,我有東西拿過來,我們一起吃。」好吃的東西大家一起分享才對啊!
沒一會兒的工夫,尹天慈就端著一個盤子回來。
「什麼東西?」宋禪風皺眉。
「像你這樣的大少爺,一定沒吃過我們鄉下的東西,今天就讓你嘗嘗。」她把盤子放在桌上,「雖然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味道可不錯。」自從嫁入宋府後,她瞧遍了好東西,可總覺得再華貴、再奢侈的東西,也不如自己家裡的好。
「吃一個嘛!」她拿起一顆梅子就往他的嘴裡塞。
宋禪風極不習慣地躲開,自己拿了顆悔子吃下;他又不是小孩,她幹嘛餵他!
不過,不習慣歸不習慣,那梅子的味道還真不錯,有點酸、有點甜、有點鹹,還有一點米酒的味道,不像他以前吃的梅子,雖然果肉很多,但都死甜死甜的,一點也不爽口。
「怎麼樣,不錯吧?」尹天慈期待地望著他。
「湊合。」他口是心非地回答。
「那你就不要湊合啦!」尹天慈瞟他。好吃就好吃唄,說什麼湊合!她現在可是摸透他的習慣用語,好吃就是湊合。
說著,尹天慈就把梅子擺到自己面前,但立刻又被他挪了回去。
看著他的舉動,她忽然覺得宋禪風也有可愛的一面,只是這種可愛在別人看來可能是鬧彆扭,可在她眼中卻是真情流露。
「禪風,今早的碗筷是你自己洗的吧?」不知何時,她已經習慣喚他的名字,而他也隨了她。
「嗯。」他猛扒飯,突然想起自己中午忘了吃飯。
「碗破了,你的手傷了……」看到他手指上一道道的傷口,尹天慈不禁心疼起來,「你可以留給我洗的。」
「喂,再不吃就沒了。」宋禪風提醒她。她剛剛的話已經悄悄烙入他的心底,有種難言的滋味浮上心頭,她這是在關心他還是同情他?
「你中午沒吃飯嗎?」她看他吃得這樣起勁,好似從山裡放出來的餓狼一樣。
「嗯。」他繼續悶頭猛吃。
「為什麼?」她大吃一驚,「宋府上下的廚子不少,而且他們……」
「妳到底吃不吃?」今天她怎麼這麼多話!
尹天慈看他一副沒好氣的樣子,隨口嘟囔一句:「人家關心你嘛!」接著拿起碗筷,跟著宋禪風一起進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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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尹天慈把所有的家務做好後,再度來到宋禪風的廂房外。
「禪風,睡了嗎?」她低聲試探,咦,房間裡明明很亮啊,怎麼沒有反應?
正當她要轉身離開時,門突地開了,宋禪風身著白色單衣,濃密柔軟的黑髮披散在肩上,一陣風輕輕吹過,令他看起來十分飄逸,只是飄逸中略帶感傷。
「有事嗎?」
「有、有……」她正看他看得出神,以至於說話有些結巴。
「說。」
「唔,是這樣的,爺爺和奶奶非常感謝你給的藥,他們讓我謝謝你;還有,你給我的那些銀子我什麼也沒有買,都留給他們生活了,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更加努力工作,也算把那些銀子還給你!」
聽完她的話,宋禪風沉默片刻才開口:「妳……沒把最近的事情告訴他們吧?」
她一愣,「什麼事情?」
「蠢貨,當然是成親的事!」宋禪風吼她,這女人腦袋裡到底裝什麼啊?
「哦,我編了一個謊話,我說宮老爺全家搬去別的地方,所以就把我介紹到宋府來工作。就是這樣,你覺得怎麼樣?」這可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說謊,如果這個謊言被識破,那麼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