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因為飲食不正常而鬧起胃痛,但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這樣關心他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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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梅書穿著一襲簡單輕便的白色線衫和粉紅色七分褲,長髮飄飄地輕舞在春天的早晨裡。
爾豫不否認,在停好車走向大門的途中,心頭隱隱約約怦然期盼著她的出現。
而當看見她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前等待著他時,一陣釋然與狂喜瞬間沖刷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脈搏狂悸,一絲情不自禁的笑容漸漸揚了起來。
「早安。」他的態度自在了許多,微微一笑。
「早。」她有一些受寵若驚。「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喔?」
「還不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忘了把保溫壺還給妳。」
「不要緊,我有很多保溫壺。」她小心翼翼地問:「熏衣草茶好喝嗎?」
「味道……很特別。」他吞吞吐吐的說,黑眸卻閃閃發亮。「但是很有效,謝謝妳,我不知道妳對花草茶也有研究。」
「一點點啦。」她熱切地道:「你真的覺得有效嗎?太好了,今天的黑醋栗茶也不錯喲,它可以補血養氣,而且……」
「妳開咖啡館的嗎?」他接過另一隻小保溫壺,愣了一愣。
「私人興趣。」她咧嘴一笑,「我先走囉,拜拜!」
「等等。」他終於忍不住喚住她,眼神閃動著一縷柔和笑意。「妳吃過早餐了嗎?」
梅書幾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現在……現在他是在約她吃早餐嗎?
「沒有!」她猛然沖了回來,望著高大的他興奮得像個小孩子。「就算吃過了,我也還可以再吃。」
他不禁失笑,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傻瓜,如果已經吃過了,勉強自己再進食肚子會不舒服的。」
「噢,那我真的沒吃早餐。」她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天啊,她是在作夢嗎?他真的溫柔撫摸著她的頭嗎?他真的在關心她的肚子舒不舒服嗎?
她一定是在作夢,而且只要呼吸稍微用力一點,說不定這個美夢就會被驚醒了。
看著她滿臉擔心,深恐他反悔的模樣,爾豫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妳想吃什麼?」
「燒餅油條豆漿。」
他久聞燒餅油條豆漿之名很久了,但從小在國外讀書、工作,直到今年回國,還沒有機會嘗過道地的傳統早餐,所以他也不禁有些雀躍期待了起來。
「那我們就去吃燒餅油條豆漿。」他慨然應允。
「萬歲!」她笑得好不快樂。
五分鐘後,梅書拉著他坐在馬路旁的小桌子邊,興高采烈地等待著小蔡伯伯把香噴噴的早點送來。
「來,用面紙擦一擦桌子吧。」她輕輕湊近他,小小聲神秘兮兮地道:「小蔡伯伯的燒餅油條點心好吃到連舌頭都想吞下去,但他實在不是擦桌子的料,每次總有一個角角沒擦到,要小心你的白襯衫。」
爾豫新鮮好奇地看著忙碌熱絡的小店,銀髮強壯的老伯伯手腳俐落地炸著油條,客人們耐心地等待著香熱的早點起鍋。
空氣中飄散著油炸味和燒餅面香味,還有隱隱約約甜甜的豆漿香氣。他情不自禁深吸了一口氣,微笑了。
「哈!來了。」她親切地對老伯伯道:「小蔡伯伯謝謝你。」
「丫頭,今天帶男朋友來呀?」小蔡伯伯嗓門大,精神飽滿地吆喝,還不忘曖昧地拍了拍爾豫的肩頭,「嘿,小子,你真好運氣,本來我是想把萬丫頭訂回去當我兒媳婦的。」
「小蔡伯伯,你兒子今年不是國中二年級嗎?我這頭老牛還不忍心嚼那根小嫩草咧。」她笑咪咪的說。
「不打緊,妳別嫌棄他個子只有一百五就行了。」
爾豫希罕而有趣地看著他們一老一小在那兒瞎抬槓,頻頻想笑。
直到小蔡伯伯轉身去忙了,梅書把香脆的油條掰成兩半包進燒餅裡。
「啊……嗯!」她大大咬了一口,滿臉都是幸福。「真好吃。」
「妳……不怕這樣會毀損形象嗎?」他想起昨天女秘書面對他拿水煎包準備要吃時的驚駭表情,再看到美得像首詩的她大啖油條的模樣,突發感觸地問道。
「形象?」梅書吃著燒餅油條,邊嚼邊思索,「我從來不去考慮形象的問題耶!凡是自己覺得值得做,開心做的,想做就去做呀。人生苦短,『形象』有比吃到美味的東西,或是聽到美好的曲子,光著腳踩水花,以及躺在草地上曬暖洋洋的太陽還重要嗎?」
他的心微微一震,莫名感動地凝視著她天真滿足的笑靨。
她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地敲進了他的心底,激起了陣陣巨大震撼的悸動浪潮……
他從來沒有用這個角度去看過人生,鎮日忙於做研究的他,也未曾做過她所說的那些美好的、輕鬆愉悅的舉動。
但是當他凝視著她無比快樂的神情,不禁有些嚮往了起來。
「雖然我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樣了不起的形象,但是人們似乎總是對我有某種程度的期待。」他不知不覺地對她傾訴著,「我從小就被要求中規中矩,衣著整齊,言談有禮,甚至很少有脾氣。我從來沒有光著腳踩水花,以及躺在草地上曬過太陽……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好可憐喔。」她小臉滿是同情之色。
「也許有機會,我可以試試看。」他微笑的說,學著她把油條掰成兩截夾在燒餅裡吃。
大口咬下,軟中帶酥,Q中帶勁,在咀嚼時帶出了陣陣特別的香味,嗯,燒餅油條果然很好吃。
「還可以用油條沾著豆漿吃。」梅書又示範起來。「酥酥的油條把甜甜的豆漿吸得飽飽的,然後吃一段再沾一段,保證你會愛上這種好滋味。」
「真的嗎?」他依言照做,隨即又驚又喜。「唔……」
「很棒吧?」
「人間美味。」他居然還認真地側頭想了想,才鄭重地回答。
她一怔,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
油條耶!八塊錢一條,對他而言竟然是人間美味?可憐的男人,他以前過的都是什麼樣的生活?
一定是過得挺沒有樂趣的吧?只有責任、專業及不斷自我挑戰的人生,卻無法去找一些樂子來讓自己變得很開心,偶爾甚至能瘋狂一下。
她突然很想在他身上下咒,讓他嚴謹到不行的自律神經稍微失調一下。
但是婆婆警告過她們,嚴格來說她們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巫,因為太多的能量被過去重重的禁忌與悲傷封印住了,所以她們現在頂多只能施一些讓老闆本來在氣頭上,卻忽然心情好起來吹起口哨等等的咒語,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靈。
反倒是她們對於藥草與蠟燭咒語方面的能力還稍微有點女巫水準,至於感應力也是時好時壞,完全像壞掉的CD,動不動得起來還得碰運氣。
雖然婆婆已經回到月神亞提米斯的懷抱了,但是她們依舊緊緊地嚴守著她的訓示──
除了愛上他,接近他這件事。
梅書想到這個,不禁又小小地憂鬱了一下。
「怎麼了?」爾豫敏感地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
「沒什麼。」她抬頭看他,笑了笑。「只是覺得像在作夢一樣。」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雖然直覺這並非她心情變得有些低落的原因,仍然很紳士地不去追問。
爾豫甚至強迫說服自己相信,他對於她微郁的笑容並不那麼關心、在意。
只是他的雙眸卻自有意識,不斷專注而溫柔地緊緊盯著她的每一個臉部線條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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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梅書滿心期待地站在國家實驗研究所大門口,卻是從八點半等等等,到了上午十點,卻還是未見爾豫的蹤影。
她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往下沉,手裡拎著的特調桂花茶在保溫壺裡也漸漸變涼了。
他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他又開始躲著她了嗎?
「不,我拒絕相信他會這麼做,明明昨天相處得很開心哪,就只差沒有再訂下一起吃早餐的約定,他不可能就這樣又討厭起我來了。」她努力替自己打氣。
太陽自和煦逐漸加劇熱焰,她就這樣在人來人往好奇的目光下,站到了中午十二點。
始終,沒有等到他。
她雙腳酸麻得幾乎再也站不住,但是比這個更痛的是她的心臟──
他真的在躲她嗎?她咬著下唇,悲傷地想著。
「梅書,妳怎麼在這裡?!」一個輕快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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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親?!」
梅書緊張兮兮地放下手上的特調桂花茶,緊抓住坐在對面身穿實驗白袍的年輕女子。
這是她在國家實驗研究所裡的一個朋友,叫郝自然,秀氣卻不修邊幅的自然人如其名,淡淡的、乾淨得很自然,臉上身上從來沒有抹過任何保養品或化妝品,連項鏈戒指也沒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