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當然不對!」大白狗眉頭緊皺,老是笑笑的臉難得露出這般不悅的神情。「就算想補償我,也不能去偷呀。偷東西是壞事,月老教過咱們的,你忘了嗎?咱們倆一直都是一起的,既然要修練成人身,當然也要兩個一起,否則多無趣?等你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我一點也不後悔呀。」
小黃雀見大白狗神情凝重,不同於以往,知道自己真的做錯了,不禁忐忑不安起來。「我……我以為能增進千年道行,你會很高興,就沒想那麼多……」
「你怎麼老是那麼莽撞呢!怎麼說你都改不了,現在闖了大禍……」大白狗見她一臉歉疚,實在不忍責怪,卻掩不住心裡的焦急萬分。「鳥兒,你把桃子偷回來這一路上都沒被人發現嗎?」
「應該沒有吧。」小黃雀惶恐的說道。「我那麼小一隻,應該沒人注意到我……」
「好,趁著還沒人發現少了一顆蟠桃,咱們趕緊把它藏起來。」
「藏起來?你不吃嗎?」小黃雀忍不住抗議:「與其藏起來讓它在上裡發爛,還不如把它吃掉,吃掉就看不見啦!」
「你想一錯再錯嗎?」大白狗嚴肅的望著小黃雀。「西王母若發現少了蟠桃,第一個要查的就是最近忽然增加了千年道行的傢伙;所以咱們不但不能吃,咱們還得找時間偷偷把桃子帶回蟠桃園裡,假裝是它自己掉下來的。」
「狗兒,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我好不容易才把這顆桃子銜回來的耶。」
大白狗不由分說的將小黃雀翅膀底下的桃子含走,小黃雀飛在他身邊啾啾叫著,企圖改變他的心意,他卻完全不為所動,含著桃子走到一棵樹下,開始挖洞。
「不用再考慮了,我不能讓西王母發現是你偷了蟠桃。若是被發現了,不知道她會怎麼懲罰你,說不定她會毀去你所有的修行,甚至將你貶下凡間受苦。」
大白狗一邊埋頭挖洞,一邊擔憂的叨念著,沒注意到頭頂上原本明亮的天際忽然暗了下來,數十個持刀帶劍的天兵天將乘紫雲而來,剎那間已將他們團團圍住。
那些天兵天將個個看似凶神惡煞,小黃雀看得呆了,心中怦怦猛跳,渾身動彈不得!直到她瞄見了其中一個天兵手裡提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大鳥籠下——
「狗兒、狗兒!別再挖了!咱們快走!」
「倘若西王母只是廢你修行那也就罷了,反正你本來就沒多少修行可言,廢了從頭再來就是……我就怕她一怒之下把你貶下凡間去受輪迴之苦,從此不能再登天庭……你知道你若走了,月老會多捨不得嗎?還有我,我也會很捨不得呀……」
「狗兒!別再挖了!再不走我就逃不了了!」眼見天兵天將和那個金光閃閃的大鳥籠不斷逼近,小黃雀渾身攤軟,想飛卻飛不了,只能死命扯著大白狗的毛,驚恐的啾啾猛叫!「狗兒、狗兒!別挖了!」
「好了,夠深了。」大白狗挖完了洞,正打算把桃子推進洞裡,忽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
「大膽仙犬!不准碰西王母的蟠桃!」
大白狗驚得跳起來,猛然轉身,看見眼前橫眉怒目的天兵天將,心中大喊不妙!小黃雀則是急忙躲進他長長的白毛底下,不斷發抖。
「蟠桃果然是月老居的仙雀偷的,這只仙犬八成也是共謀,看來咱們少帶了一個狗籠。」帶頭的天兵發出一聲冷笑,立即下令拘捕他們倆。「動手!立刻把他們抓回去接受西王母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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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月老!」被關在天牢裡的小黃雀一見月老來探望,高興得飛上飛下,啾啾呼喚!被綁在一邊的大白狗也站起身來,猛搖著尾巴,讓月老撫摸他的頭。
「月老,你是不是來帶咱們回去的?你幫咱們去跟西王母求情了?她原諒咱們了吧?」小黃雀伸著脖子,從籠子縫隙間擠出了一張滿懷期待的臉。
「唉,沒辦法,你們這次闖的可是大禍呀,我說破了嘴也救不了你們。」月老歎著氣,拿了一根骨頭放在大白狗面前,又朝小黃雀伸出手,掌心裡面是一堆黃澄澄的小米。「吃吧,這是我最後一次餵你們了,以後下了凡,可就沒有人天天替你們準備吃的,你們自己要懂得照顧自己。」
「下凡?!」小黃雀驚叫出聲!「西王母她要把咱們打落凡間?」
「偷採蟠桃罪不可赦,儘管我與織女都替你們求情,求她原諒你們倆一時糊塗,但西王母完全不為所動,仍然下令要將你們打落凡俗、受輪迴之苦。我千請求萬拜託,好不容易才求得她遲些將你們發落,我才能趕過來探望你們……」
「可是蟠桃是我偷的,關狗兒什麼事?為什麼連他也要受罰?」
「這……織女說你是為了讓他增加千年道行才偷蟠桃的,而且他還幫著隱瞞你偷桃子的事實,還有就是他——」
「是我自願一起受罰的。」本來一直低頭啃骨頭、一聲不吭的大白狗忽然說話了,望著小黃雀的臉又是那副好像天塌下來也不要緊的樂天模樣。「我跟西王母招供,說是我叫你去偷蟠桃的。」
「什麼?!」小黃雀瞠圓了眼瞪向大白狗,不可思議的道:「你說什麼?!你你你——你瘋了是不是?!你怎麼可以說謊?!說這種謊……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說過了,咱們倆一直都是一起的,現在既然你要被打落凡間,留我一個在天庭多沒意思。橫豎都要受罰,不如跟你一起下凡吧。」
「你是笨蛋、笨蛋呀!」小黃雀氣急敗壞的叫著。「凡間耶!你以為那是哪裡!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能用手織布嗎?若你能變成凡人,就有手了,就能像織女那樣,染布、織布,織出你常說的那個花樣——蘭桂齊芳、歲寒三友、四合雲鶴銜壽桃。怎麼樣?聽起來很不錯吧?」大白狗愉快的說道。「凡人不都是這麼說的嗎?男耕女織,到時候你織布,我就替你種棉養蠶,我就是這麼想的。」
「笨蛋!有手又怎麼樣?當人很痛苦的你知不知道?!織女說凡人只有短短幾十載年歲,卻要經歷數不盡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這些我一點都不想要!我想成為的是一個能化作人身的神仙——是仙!不是人!你懂不懂啊笨蛋!笨蛋!」小黃雀氣極了,頂上黃毛成了衝冠怒發。「我一隻鳥落得如此下場也就算了,你這只笨狗來湊什麼熱鬧?!啊!你被我拖累得還不夠嗎?笨蛋、笨蛋!」
像是對小黃雀的怒吼充耳不聞,大白狗聳聳肩,又蹲回去去啃他的骨頭了。
月老瞄了眼大白狗,歎息著,從袖裡取出一截紅線,一頭繫在大白狗的左腳上,另一頭則繫在小黃雀的右爪上。紅線像是能無盡延伸,待月老一綁好,綁住他們倆的紅線竟就像是透明了般,化作無形。
「鳥兒魯莽衝動,容易感情用事,在天庭就常惹是生非,扔你一隻鳥下凡,我還真是放不下心。狗兒生性謹慎沉著、樂觀豁達,若你在凡間也能像在天庭時那樣照顧著鳥兒,我就放心了。有這條紅線綁住了你們倆,等你們落入凡間,不管相隔多遠,也不怕找不著對方。就當作是我送你們倆最後一個禮物吧。」
小黃雀與大白狗聽了,分別望了望自個兒腳上方纔還綁著紅線、此時卻已經看不見的地方,又彼此對望了一眼。
「這不是你常給配偶堂那些泥娃娃綁著的紅線嗎?」大白狗問著,月老卻來不及回答,只見四個天兵天將朝他們走來,帶來西王母的諭旨。
「時辰到!我等奉西王母之命,將他們押送上路,貶落凡俗。月老,請回吧。」
縱有萬般不捨,月老也只能再拍拍大白狗的頭、撫了撫小黃雀的羽毛,無奈的任天兵天將將他倆帶走。
「月老、月老!」小黃雀在鳥籠裡驚慌失措地亂飛亂撞,嘴裡不停呼喊。被拉著走的大白狗則是不斷回頭朝月老「汪」了好幾聲,像是在道別。
「唉。」月老朝他們揮揮手,歎口氣。「我與你們緣盡於此,但願你們倆下凡後能生在好人家,美好春光下早日相逢,一狗一鳥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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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西湖。
「生啦、生啦!」岸邊船屋裡傳來聲聲喜悅的叫喊,只見兩個丫鬟興高采烈地掀開簾幔,朝候在船頭多時的中年男子賀道:「恭喜老爺!夫人生了一個女孩。」
男子聽了大喜,立刻要進船屋探望妻女,裡頭的產婆正好掀簾出來,手裡抱著一個女娃兒,正是剛出生的黃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