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還擱在他的左手上,他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什麼,又低頭繼續幫她找刺。
此時的氣氛顯得好寧靜,四周的聲音都靜了下來,相對的,自己的心跳聲大了起來,在耳膜砰砰、砰砰的躍動著。
感覺自己的不對勁,她趕緊找話題打破沉默。
「今天的會場是我們『花好月圓』佈置的喔,你覺得怎樣?漂不漂亮?滿不滿意?」
「不錯。」他笑道。
「不錯喔。」貝芙莉有點失望得到這個答案,不過一下子就恢復。「沒關係沒關係,下次我會更努力。」
奧提斯抬頭望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他的答案似乎……不好嗎?
「對了,你怎麼沒有在宴會裡?你是主角耶!」
奧提斯沉默,沒有回答。
「你……不喜歡這樁婚事嗎?」貝芙莉猶豫了一下。
「我無所謂。」奧提斯輕笑。「好了,看來只有那一根刺,等一下出去之後,再清洗消毒,抹個藥就可以了。」
「謝謝。」貝芙莉感恩的說,望著他的笑容,那種他明明在笑,卻覺得他沒有笑的感覺愈來愈濃。「是因為你的腿嗎?」她脫口問。
奧提斯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不解。「什麼東西是因為我的腿?」
「你對你的婚事無所謂的態度,是因為腿的關係,所以自暴自棄嗎?」
奧提斯笑了,搖搖頭。「不是,就算我的腿沒廢了也是一樣。」
「為什麼?」貝芙莉錯愕。
「什麼為什麼?」奧提斯困惑。
「為什麼無所謂,這是終身大事,不是嗎?是一輩子的幸福啊!」
奧提斯又笑了。「我不會去追求那些抽像虛幻的東西。」
「可是……幸福不是抽像虛幻的東西,它是真實存在的,真的!」
「是嗎?」奧提斯疑惑,突然想到希奧和塗羽禾相處的情形。
「當然是!」貝芙莉斬釘截鐵的說。「而且幸福是要自己去創造的!」
「自己創造幸福?」他更加迷惑了。
「沒錯,幸福絕對不是從天上掉下來,是要靠自己努力創造的!我告訴你,其實我是個私生女,我媽媽被一個男人欺騙感情,懷了我之後被拋棄,照道理說,我媽媽很慘吧,很可能就此自怨自哀,恨盡天下男人,如果我沒被打掉,生出來了,也會被偏激的媽媽教導成憤世嫉俗的人,對吧!」
奧提斯眨了眨眼,點點頭,這種狀況確實很常見,卻不是必然的。
「可是我媽媽並沒有因此而充滿怨恨,她挺著肚子回台灣,把我生下來,疼愛我,寵我,盡心盡力的教育我,用她開朗積極的人生觀教導我,在我三歲那年,我媽媽遇到到台灣參加醫學會議的泰倫,他對開朗熱情積極樂觀的媽媽一見鍾情,就算知道我媽媽未婚生子他也不在意,把我當作親生女兒一樣的疼愛,甚至在會議結束之後,放棄紐約這裡的高薪工作,留在台灣和我們一起生活,後來泰倫成了我的繼父,直到我十五歲的時候,我媽媽才答應和他一起回紐約。你瞧,我媽媽雖然遇到不幸,可是她選擇面對,選擇積極的生活下去,所以她才能遇到泰倫,進而得到他的鍾情,得到幸福。而且我雖然不是我爸爸的親生女兒,但是我爸爸卻非常疼我,雖然我們家的生活因為爸爸媽媽不會理財而有些窮困,但是我們很快樂很幸福,幸福絕對不是虛幻的東西,到現在,雖然我爸媽已經去世兩年了,但是一想到他們,我還是覺得自己很幸福的。」
望著她閃亮的眼神,以及因為激動,臉頰上染上兩抹紅暈,他又開始覺得她在發光了,不自覺的伸出手,撫上他覺得燦亮的臉龐。
貝芙莉錯愕的眨眨眼,他……他怎麼……
不過只一下子,他就放開了她。「好吧,你很幸福,幸福對你來說確實是存在的,但是我和你並不相同,我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能替坎佩爾集團帶來更大的利益啊!」他說的理所當然,這已經是根深蒂固的認知了。
「你存在的價值,絕對不只如此!」貝芙莉為他的話,心頭又湧起一股酸楚。
「你怎麼又哭了?手又痛了?」無情無緒無感的心,莫名的,有些慌。
貝芙莉無法控制的低泣,心裡也是頗為納悶,她不是愛哭的人啊,有記憶以來,她哭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的話都讓她這麼想哭呢?
她哭得超沒形象,眼淚鼻涕直流,毫無美感可言,但是……卻讓他有些失措,直覺認為,她並不是因為手痛才哭的,可是……如果不是手痛,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你在同情我嗎?」他問。
貝芙莉搖頭,她不是同情他,她只是莫名其妙的覺得心酸。
奧提斯望著她,從口袋抽出手帕遞給她。
「把眼淚擦一擦,你的妝都花了,看起來很恐怖的。」
「亂講,我只用了一點保養品和擦了唇蜜,才不會變花臉。」貝芙莉呿了呿,不過還是用沒受傷的手接過手帕,把滿臉的眼淚鼻涕擦一擦。「我回去洗好再還給你。」
「不用了,送妳。」奧提斯敬謝不敏。
「這條手帕很貴吧!」看它的商標,不是她能接觸到的品牌。
「不會,一百多塊而已。」他的東西都是雷哲張羅的。
「哦?台幣?日幣?」她抱著希望問。
奧提斯古怪的看她一眼。「這裡是紐約。」
是是是,她當然知道這裡是紐約,手上的手帕突然變得好重,一百多塊美金一條手帕,他竟然說還好?唔,有錢人的世界的確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其實你不用可憐我,我一點都不在意成為我爺爺擴展事業的籌碼。」
「我才沒有可憐你,眼前最可憐的是我的手才對。」貝芙莉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怕他認為自己在可憐他,所以舉高了手,轉移話題,結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受傷的手,痛得讓她倒抽了口冷氣,差點真的因痛而哭出來。
心好酸,她乾脆歸咎於手痛,又開始低泣。「好痛喔……」
奧提斯立即將她的手拉過,捧著她的手細看。
「它看起來確實很可憐。」他低喃,對著她的傷口輕輕的吹氣。
去而復返的雷哲,穿梭過複雜的迷宮,一踏進「玫瑰花心」——迷宮中央的空地,就看見那令他張口結舌的景象。
那個「暴力女」猛哭,而奧提斯則捧著「暴力女」的手吹著氣,臉上的表情,是……疼惜?!
他不管「暴力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管奧提斯對「暴力女」親暱的舉止,畢竟過去更親熱的都看到不愛看了,這種程度連親熱的邊兒都構不著,沒啥好大驚小怪的。能夠讓他張口結舌、震驚到差點跌跤的,是奧提斯臉上竟然會出現那種近乎疼惜的表情!
他下意識的退開,沒有現身,就算明知道在宴會大廳裡,賈司柏·坎佩爾正等著奧提斯回去,就算目前還不知道那個「暴力女」的來歷和目的,他也決定留住奧提斯此時的「表情」,不管能留多久。
第三章
「花好月圓」憑著物美價廉服務好,加上有個嬌俏的老闆娘,以及開朗可愛、有著傻大姊個性貝芙莉,兩個帥氣陽光的大男孩,生意興隆。
在忙了一天之後,貝芙莉整個人像一攤軟泥似的,癱在休息室的躺椅上,動也不想動了。
「花好月圓」美麗的老闆從外頭走了進來,看見累垮的貝芙莉,忍不住失笑。
「很累啊?」杜月齊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老闆,你如果不再多請一兩個人,我就要辭職了。」貝芙莉有氣無力的說。
「我已經在店門口貼紅條,也把徵人啟事PO在網絡上了,沒人來應徵我有什麼辦法?」杜月齊一臉無辜。
「你不應該讓提姆和文森同時請假的。」貝芙莉繼續抱怨。
「文森上個禮拜就事先請假了,他今天要到他女朋友家見她父母,提姆的奶奶突然暈倒了,他在醫院打電話來請假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有多擔憂,他奶奶的病情似乎不樂觀,我怎麼可能不讓提姆請假。」
貝芙莉無法反駁。「提姆她奶奶……我看我找一天到醫院去探望一下好了。」她也擔憂的蹙起眉頭,如果提姆的奶奶有什麼的話,提姆一定會非常非常難過的,因為他是他奶奶養大的,兩人的感情非常好。
「你也要請假?那我怎麼辦?」杜月齊驚呼。
「我沒有要請假,我們可以在禮拜一的公休日去探病。」
「也對。」杜月齊點頭。「啊,對了,貝芙莉,我們十一月的員工旅遊到中國去你說好不好?」
「到中國啊……」貝芙莉點頭。「不錯啊,不過最好是定點旅遊,行程不要安排的太緊湊,這樣走馬看花太可惜了。」
「放心放心,我安排的行程什麼時候緊湊過,而且有十五天,我會好好規劃,可惜提姆和奶奶到時候可能沒辦法參與……」杜月齊歎了口氣。員工旅遊是花好月圓一年一度的盛事,每個人都會攜家帶眷的一起參與,今年有人因病缺席,快樂減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