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平時的個性,她會乾脆拒絕穿,可是當她看到自己穿好後的樣子,並想到迪凡有多討厭她變漂亮,她決定好好運用一下這次機會。
由於她既無卷髮器,亦無髮夾,她只好把頭髮梳好後在腦後綁成一束,然後剪下衣服後面的大蝴蝶結,用它作髮飾。其實她最先想到的主意,是把那個大蝴蝶結移縫在胸口,但為了氣迪凡,她打消了那個主意。
不過,當瓦西裡來接她,而他頻頻盯著她的胸口瞧時,她相當後悔。至少有片刻相當後悔。
「你看起來很好看,公主。」
丹雅挑高眉毛。「你在讚美我?你沒發燒嗎?」
瓦西裡大笑。「你這個人實在有趣——喂,別翻臉,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替你弄來這些東西。」他攤開手掌。在他的掌心有一、二十支式樣不盡相同的髮夾。「為了這個,現在已有兩個女人以為我對她們有意思。你想都想不到我今晚有多難脫身。」
「真奇怪,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你值得同情。」
瓦西裡一笑。這一次丹雅終於明白為什麼女人會覺得他難以抗拒;他的笑容充滿純真的稚氣。
「難怪我這幾天總有悵然若失之感,原來是想念你的伶牙利齒和別樹一格的幽默感。迪凡真不該獨自享用。」
「是他要你弄這些東西給我的?」
「他暗示我們,如果我們不想讓你看起來像個風塵女子,就得有人想想法子。我就這樣被選中了。」
丹雅強忍下怒氣。「如果你願意多等片刻——」
「不用了。你這樣就很好看了。」
「但你花了那麼大的工夫偷來這些髮夾,不用不是可惜?」
他聳肩。「你可以明天用。我們明天抵達紐奧爾良。」
明天?原來如此。原來他們以為反正只剩這最後的一夜,她不可能能製造出多大的亂子!風塵女子?她現在看起來或許不像,但是要使她看起來像風塵女子,可不需要多大的工夫。「我們走吧?」
他們這一次所搭乘的船較『羅蕾萊』號小,不過它還是具有雙層甲板的規模。餐廳在下層甲板,它的隔壁是間空間比餐廳還要寬敞的賭廳。在經過那間賭廳時,丹雅驀然領悟這是艘水上賭宮。職業賭徒以這類的船隻為家。還有不名譽的女人。或者,這才是迪凡把她關在房裡,不讓她出來的主要原因?丹雅很快抹除這個想法,因為它太不可能了。
拉嘉和捨基已經在座。看到她跟瓦西裡走近,他們均站起,並在丹雅入座之時,微微行禮致意。他們的禮貌使得丹雅很是不自在,而後她記起他們之所以那麼禮貌十足,不過是因為他們編了一個那樣的童話故事。
「迪凡還在那裡?」瓦西裡問。
「還用問?從上了船,他不是一直都泡在那兒?」拉嘉道。
「你何不去提醒提醒他食物的重要?」捨基道。「他不肯聽我們的。」
「好吧。」
瓦西裡離去後拉嘉轉向丹雅,「迪凡在賭廳那邊。」
她早已猜到。「在贏?」
「在輸,而且已經輸了一大筆了。」
「通常一個人要試他的運氣之前,都會斟酌他會不會玩牌。」
「他會,而且很精。」
拉嘉盯著她看的眼神,無異是在說:是你害的。「而你似乎很精於推委過錯。」
「你的垂頭喪氣困擾他。我承認我也不懂你為什麼會哀悼一間破酒館,甚至留戀那種生活。」
「我不是垂頭喪氣,我是氣昏了。若是有人突然冒了出來,執意要改變你的生活,你也會氣昏。」
「如果是要把它變得更好就不會。你在卡底尼亞會過得很快活的,丹雅。你將會很有錢,很有勢——」
「以及一個丈夫?」
「每一個女人都想結婚,都想有個丈夫疼。」
「每個?每一個?好傢伙,而我還以為我是女人。」
她誇張的嘲諷使拉嘉一愣。「你真的不想結婚?」
「對。」
「即使對象是瓦西裡?」
「尤其對象是他時。」
一雙大手放在丹雅的裸肩上。熱呼呼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邊。
「小心,塔堤安娜,否則我會開始相信你是真心的,並受到傷害。那麼一來,我無論如何都得設法改變你的心意,以便挽救我的尊嚴和名譽。」
不是迪凡。只是瓦西裡。丹雅的心跳緩和了下來。
「你也沒法把他拉出來?」拉嘉問。
「他說他稍後會來——也許。」
丹雅的肩膀垂了下來。他不會來。他命令她妝扮自己,但他卻不準備看。他憑什麼剝奪她的樂趣?憑什麼?非常冰冷的,「如果他不來,那我們只好去就他了。」
沈默。非常靜的沈默。
而後,拉嘉開口,「不可以的,公主。」
「我堅持。」
「迪凡會不高興——」
「你聽見她的話了,拉嘉。她說她堅持,而她比你大。」
丹雅難以置信的轉向瓦西裡。「我比他大?」
「當然。你是公主,而他只不過是個伯爵而已。」
拉嘉的牙根咬得格格作響。「陛下,現在不是教公主辦別爵位高低的時候。」
「放輕鬆,這件事讓迪凡自己處理。你不是希望他能離開牌桌嗎?」
丹雅的興趣現在只集中在一件事。「那我也比迪凡大羅?」
瓦西裡咧嘴笑道,「我知道你有多希望是,但真抱歉,你得失望了。在抵達卡底尼亞之前,你是他的包袱,也是他的責任,你的一切全聽憑他一人作主。如果你選擇惹他發火……不過你一直應付得很好,不是嗎?他似乎才是那個覺得你是棘手人物的人。」
「是嗎?」丹雅努力掩飾她的失望。她其實應該料想得到他們不會把他們的遊戲提升到那麼好玩的層次。
迪凡是背門而坐,而他們是悄悄走至他的背後,所以他並不曉得他們的來到。那正合丹雅的心意。她一點也不急著眼他正式交戰,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的反應會是一件美事。
拉嘉和捨基十分肯定迪凡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他們一致表示不陪她入內,也所以只有瓦西裡一人陪她進去。
她必須報復。刺激迪凡並不足以消她心頭之怒,但除了刺激他外,她想不出她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算得上是報復他。當她注意到坐在迪凡對面的人,兩隻眼睛看她的時間與次數遠多過於他手中的牌,一個主意浮上她的心頭。
那人長得十分魁梧,光是那個胸膛,就寬得像門一樣,而且長得不難看。他的年齡大約略長於迪凡一、兩歲。和在座的其他人一樣,他的外套脫放在一旁,袖子捲到手肘處;可能是為了免得別人指控他作弊。在座的四人,似乎四家烤肉一家香;那人的面前的現金已有小山那麼高,其他二人只剩一小撮,至於迪凡則只剩下兩、三張鈔票而已。
「你是要繼續還是要蓋牌,巴倫尼先生?」
丹雅先是一愣,而後才意會迪凡左邊的那人是在問迪凡。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姓。再仔細一想,他們四人只有拉嘉有介紹過他的全名,其他的人她只知道他們的名字。
但見迪凡探手入口袋。還要賭?這個人一點都不知道何時該罷手?但她已經知道他有這個毛病,不是嗎?然而。那是錢呀,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丹雅悄悄瞥了瓦西裡一眼。瓦西裡的表情沒有半點擔憂。他們真有那麼多錢可以供迪凡揮霍?果若如此,拉嘉他們為何想拉迪凡離開牌桌?對了,或者瓦西裡沒有擔憂的表情,不是因為他不擔憂,而是因為他不知道要怎麼擔憂。畢竟他較擅長的表情是無聊和輕蔑。
迪凡左邊的人蓋牌。現在那個大塊頭攤牌了。三張五。在同時那個大塊頭的眼睛再次望向丹雅。
那需要很大的勇氣,但丹雅終於朝他嫣然一笑。那一笑非常的單純,既沒有羞答答的,也沒有惺惺作態的嬌媚。不過在酒館長大的她,已經見多了女人如何運用她們的身體放出訊息。她不確定她是否做對了,但顯然是,否則那個男人不會回她一笑。那一笑充滿瀟灑和愉快。
她不想做得太過火,於是她垂下眼瞼,卻看見迪凡手裡的牌有三張國王。可是他卻蓋牌,無言的告訴大家他手裡的牌比三張五小。丹雅迷糊了。她對撲克一竅不通,但她知道三張國王比三張五大。難道迪凡不曉得?
她幾乎脫口而出。幸好她及時忍住。幫助他贏錢可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那個大塊頭笑咪咪的一面站起一面收起他贏的錢,他的眼睛依然停留在丹雅的身上。「對不起,諸位,我想歇一會兒。」
「你的手風正順。柯貝。你這時候歇手,聰明嗎?」
「我自己會不清楚?」柯貝大笑。「不過我只是要把我的好運暫時移向另一個通道罷了。」
抱怨的人隨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迪凡似乎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他的身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