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夜被軟禁了。
以為向休斯坦白了所有感情,或者他會理解自己,或者他們會徹底成為陌路,甚至是敵人,但沒想到休斯會採用這種囚禁他、避而不見的方式。
自那天後,休斯沒再出現,可是原本靜寂空曠的別墅內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群保鏢。無論他走到哪裡、做什麼,都會有三、四個保鏢如影隨形,就差沒有看著他睡覺洗澡了。沒有辦法,閻夜只好一天到晚窩在自己房裡,起碼他們還沒硬闖進來過。
其實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擺脫這種困獸般的監禁,但如此一來,他和休斯之間就會是最壞的結局,他不想看到那種玉石俱焚的結果。對休斯,他始終有一絲歉疚,如果不是他,休斯也不會……所以,他不想再傷害他。
可是,似乎已經造成傷害了,該怎麼辦呢?
凝望著窗外如五彩波浪般翻滾的無盡花海,閻夜兀自出神。
某個高大的身形隱在角落,一動也不動,像入定了般,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更為凜冽。冰冷的薄唇逸出了同樣的歎息,銀眸中翻攪著無邊的紛亂,說不清是怨、是恨。
不甘心呵,疼痛的心日夜不停地哀鳴著,像要把他扯碎了似的。付出了二十年的愛,難道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像泡沫一樣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知有人在暗處的閻夜幽幽的道:「我愛你,休斯,你是我的父親、我的兄長、我的朋友,沒人可以替代你,休斯……」
閻夜的話清晰地迴響在耳邊,休斯的心更為苦澀,疼痛難抑。
「我只是一個父親、一個兄長……哈哈哈哈……」他低聲呢喃,自嘲的苦笑。
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我不想成為你的父親和兄長啊!」
他只想永遠看著他的夜,只想要他的夜一直在他的視線範圍裡。
可如今,心碎了,夢醒了,愛也散了……
他該怎麼辦?這樣一直困著夜、讓夜恨他,還是咬牙狠心放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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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在天,月光如洗,一切都是那麼安然,就好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沐宅的客廳裡氣氛有些沉悶,幾個人散坐著。
雲霧摟著大抱枕蜷縮在單人沙發上,一頭長髮隨意紮著,大眼睛瞪著茶几上漂亮的水晶果盤發呆。她在家裡實在等不下去了,索性跑來沐家,也可以稍稍睹物思人,幸好姐姐們也由著她。原本想從幾個男人嘴裡旁敲側擊些答案,但他們個個嘴巴緊如蚌殼,連情緒都隱藏得很好,讓她采不出一點訊息。她又不想用巫術逼迫他們開口,所以只好等。
沐童原本泛笑的娃娃臉也繃著,腦袋裡不知在想什麼,目光渙散,像換了一個人。
楚天霽則僵直著身體,雙手環胸,雙目微閉。
靖風靜靜地倚靠在沙發上,眼睛被擋在反光鏡片後面,讓人猜不出他的一絲情緒。
沉默著,幾個人就這樣各自神遊太虛。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充滿磁性的男音突然打破沉默——
「小女巫,你在發呆?真稀奇!」
緊接著,一道大紅身影似從迷霧中走出來一樣,漸漸清晰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俊美絕倫的臉,頎長偏瘦的身形,一襲長及腳踝的大紅色蟒袍,腳蹬黑色朝靴,頭上還戴著一頂紅黑相間的烏紗官帽,腰間別著一管朱紅判官筆。整個裝扮活脫脫是一個新郎倌,只差胸前少一粒綵球。
看到這年輕俊逸的男子突然出現,沐童、靖風和楚天霽三人心頭一驚,戒慎地看著他。
雲霧則有瞬間的呆愣,瞪著那年輕男人氣定神閒地走到沙發旁,撩起袍擺坐下,悠然自得地像在自己家一樣。她的紅唇忍不住勾起,大眼裡也蓄積著濃濃的笑意,先前的沉悶漸漸被趨散。
「要笑儘管笑吧!」神秘的男子無奈地翻翻白眼。
「哈哈哈哈……」雲霧終於不客氣地大笑出聲,一點面子也不留給他,盡情地笑著。
另外三個男人不明所以,卻也知道雲霧和這個神秘俊男是舊識。
雲霧笑得雙肩直顫,精靈般的美目裡儘是晶瑩的水光,感覺似乎有好久沒這樣笑過了。
瞧見她放肆地狂笑,男子洩憤似的用力扯了扯身上的紅袍。早就猜到會被這個小女巫嘲笑,唉,鬱悶!
瞧見他忿忿的動作,雲霧終於不再大笑。
「你的新工作服真不賴,幽冥,閻真是好眼光!」雲霧仍是止不住唇邊的笑意,苦苦忍著。
她可是第一次看到幽冥穿成這樣,以往他都是以休閒裝扮為主。
「我早說這身衣服會被人嘲笑,但老闆偏要說這攸關地府形象,非穿不可,我的抗議無效。」幽冥發著牢騷,忍不住又扯了袍子一把。
「閻也是穿這樣的制服?」雲霧好奇的問。
說到這個,幽冥比較不鬱悶了,「沒錯!他比我還好笑!」想到老闆嚴肅陰冷的俊臉、魁梧挺拔的身材配上一襲大紅袍,真是不倫不類。
幽冥不客氣地笑了出來。
雲霧也想到那種可笑的情景,想忍,但最後還是和幽冥笑作一團。
看到他們熟稔的樣子,其他三個男人心中五味雜陳,都在暗自猜測幽冥的身份。他剛剛提到地府,名字又很古怪,再加上一身官袍,腰別判官筆……
難道這世上真有陰曹地府存在?他真的是判官?
又一想,女巫都有了,判官怎麼會沒有?重要的是,他來做什麼?
笑了好一陣子的幽冥收住笑,隨意看了一下在座的三個男人,狀似不經意地問:「誰是閻夜?」他隨手拿起一個甜橙剝皮。
在場的人均一震。
雲霧覺得不對勁,看向吃得起勁的幽冥,「你來幹嘛?」他不會無緣無故跑來,應該是來找閻夜的,只是碰巧遇上她。
「沒事到處逛逛!」幽冥又剝了一個蜜桔,吃得津津有味,地府裡可鮮有如此新鮮的水果。他是注意到生死簿上閻夜的記載很奇特,覺得有意思,忍不住好奇地來看看,想見識一下閻夜是何許人也。
「少來!」雲霧覺得怒氣漸漸從心底湧上來,慢慢焚燒她的理智,一想到閻夜有可能出事,她就忍不住怒火上揚。
「你又為什麼緊張,小女巫?他是你什麼人?」看她的表情,幽冥隱隱覺得不妙,他似乎不該現身。
「他是我的男人!」雲霧沒時間裝羞,直接挑明。
「啊……嘿嘿!」幽冥聞言只好裝傻。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想通了,也立刻知道閻夜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男人。
「拿來!」雲霧倏地起身站到幽冥面前,伸出手。
幽冥聳聳肩,知道她想要什麼,但生死簿可不是隨便給人看的,而且他已經因為一時好奇而洩露天機,不能再犯錯。「霧兒,你明白規矩的……」
「我不管!拿來!」雲霧再次重申,衣裙已無風自飄,黑瞳也漸漸淡化,轉成紫金色。
沐童他們定定地盯著變得有點不一樣的雲霧,感覺到一股沉沉的力量流竄在空氣中。她看起來有些危險、懾人!
「霧兒……」幽冥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暗咒自己幹嘛自找麻煩。明明看見她了,躲起來偷偷看不就行了?也不必弄得現在騎虎難下、左右為難!不知道現在跑掉來不來得及?
「你要是敢逃跑,我會追到地府,讓閻收拾你……」雲霧沒再往下說,意思卻已很明白。她的怒氣已揚到高點,長髮兀自飄揚在空中,像張狂舞動的靈蛇;衣擺飄搖,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身上湧出,房裡好多東西已不受控制地飄浮起來,氣氛詭異嚇人。
幽冥沒料到她竟如此執著,也再一次見識到她的法力之強。
「還不拿來?」雲霧淺笑,「好!」她雙手指尖輕觸,口中低吟起動人的音律,雙手驀地一翻,兩團詭異的藍紫色火苗在她掌心燃燒,並越燃越烈,瞬間已有一尺多高。
「地獄之火!」幽冥大驚,這小女巫連難纏的地獄之火也能驅使!老天,她的法力到底有多強?難怪天地魔三界的領導者都對她刮目相看。識時務者為俊傑,與洩露天機相比,他還是不想惹火燒身。只是他現在順了這小女巫的意,就不知老闆怎麼罰他了,最好不會又是那種帶著玫瑰色彩的私下懲罰方式……
想到這兒,他打了個寒顫,大手一揮,一本書便呈現在雲霧面前。他無聲催動,書頁便自動快速翻動,沒多久就到了閻夜那頁。
雲霧收了火焰,詫異地瞪大紫眸看著書上記載,怒氣漸消,所有東西也緩緩各自歸位,客廳裡的壓迫感也逐漸消失。
過了一會兒,幽冥把書收了,苦笑地抹一把俊臉。這一趟真是蝕本呀,被人嘲笑、被人恐嚇,搞不好還有讓他害怕的後續懲罰,唉?nbsp; ?br />
「為什麼會這樣?」恢復冷靜的雲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