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再度苦笑。
「那我去上班了。」他轉身走向大門。
「你不吃早飯嗎?」她訝然問。
「不了。我還有事等著去做,今天不吃了。」其實,他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即將離婚的妻子的溫柔。
他從未有過這種荒謬的感覺,想要逃避某件事。他無法面對她毫無怨怪的溫柔臉龐。
目送他匆忙離去,楊嫸芸難受地滴下淚。
她知道,她必定是急著去告訴他心愛的人這個好消息——
他從不在乎的妻子,答應跟他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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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嫸芸的動作很快,出乎辜宇臣的意料,不過短短幾天,她已找到房子,帶著女兒搬離他的豪宅。
而離婚手續,辜宇臣也開始交由律師辦理,大概短時間內即可完成。
知道他們要離婚,可以想見辜文治夫婦有多麼震驚詫異,他們堅決反對兒子與媳婦離婚。然而辜宇臣冷冷地提醒,當初他們曾經承諾過,只要他不想繼續這段婚姻,隨時可以終止。
他們啞口無言,他們確實答應過他,不過那是因為以為他必定會愛上嫸芸,沒想到四年都過去了,他卻突然提出離婚的要求。
修佛之人不打誑語,即使他們萬般不捨,也只能黯然看著媳婦帶著孫女離去。
幸好善良孝順的嫸芸答應,會經常帶可愛的芫芫回來看他們,否則他們一定每日以淚洗面,思念孝順的媳婦和可愛的小孫女。
楊嫸芸挑了一間位於公園旁的中古兩房小公寓,為此辜宇臣感到萬分不解,他明明派人拿了敦化南路八十坪全新豪華公寓的房屋資料給她參考,最後她卻搬進那間不知打哪找來的二手小房子。
好吧!既然她不想要大房子,那他就將買屋剩餘的預算,加入贍養費裡補貼給她。
楊嫸芸選在一個上班日的上午搬家,因為她不想在他仍留在家裡的時候,從那間充滿四年回憶的屋子裡搬走。
她請了專業的搬家公司幫忙,他們早在前一日就到她家來協助打包整理雜物,因此她搬得很快,傍晚辜宇臣回家時,妻女已經不在家裡,只有一位不知該做什麼的老傭人,難過地看著他。
望著傢俱半樣沒少,卻明顯空洞許多的屋子,一種莫名的悵然湧上心頭,但他一咬牙,甩去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傷。
他的人生向來只有往前,從來沒有回頭看的道理,依戀不捨,不在他的座右銘裡。
於是他洗澡更衣之後,再度出門應酬,他關上門,也關住一室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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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忙碌一整天的楊嫸芸終於整理好新居,得以坐下來喘口氣,好好地休息。
望著熟睡女兒酣甜的睡容,她疼愛又憐憫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對不起!寶貝,從今天起,你不能每天看見爸爸了。」
而她也是!過去四年,她的生活完全以家庭為重心,心思一半分給丈夫,一半分給女兒,連自己都忘了……不過從今以後,她不能再那樣了。
他就快要是別人的丈夫,她不能再用小女人的情感依賴著他,從今天起,她要堅強才行。
她揚起嘴角,努力擠出笑容。面對婚變,她哭得夠多了,從今以後她不會再哭泣,要用微笑面對嶄新的生活。
「明天要去一趟大賣場,得買些吃的東西才行。嗯,家裡還缺什麼呢……」她抓起紙筆,疲累卻神采奕奕的眸子掃視四周,開始記下所需的民生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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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黃昏,楊嫸芸在烹煮晚飯前,牽著女兒到住家旁邊的公園散步。
短短幾天,她已經摸清附近的環境,這一帶的生活機能相當不錯,她已逐漸擺脫被豪門生活嬌寵四年的依賴,找回嫁給辜宇臣之前凡事自己動手做的習慣。
「媽咪,有小哥哥在打球耶。」芫芫鬆脫她的手,跑到草地旁看人家打棒球。
「芫芫,不要靠得太近,小心等一下球會——」她還沒說完,只見一顆白球高速朝她飛來。
「芫芫!」楊嫸芸尖叫著警告,場中打球的小球員們也慌忙趕過來。
芫芫張著小嘴,呆愣地望著球飛向她,根本無法動彈。
這時,一道瘦小而俐落的身影衝過來,把芫芫推到一旁。芫芫一時沒站穩,跌倒在碎石地上,但正好避開那顆原本會打在她身上的球。
「你沒看到球嗎,不會趕快閃開喔?」一名穿著棒球衣,年約七歲的小男孩生氣地叉著腰質問她。
芫芫先是受到驚嚇,無法動彈,然後被推倒在地,擦破了膝蓋,這會兒又被人吼,終於忍不住哇地放聲大哭起來。
「你、你幹嘛哭啊?」小男孩嚇了一大跳,滿臉驚恐。
他有很凶嗎?嚇哭小女生的罪名,他可擔不起。
「怎麼回事?是小捷害小妹妹跌倒了嗎?」一道溫文好聽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楊嫸芸沒空回頭去看,急著檢查女兒膝蓋上的傷。
「沒什麼大傷口,只是一點小擦傷。」她稍微安了心,取出手帕擦去女兒腿上的髒污,一面回答。
「對不起,都是我們家小捷不好!小捷,你有沒有向阿姨和小妹妹道歉?」男人提醒一旁的小男孩。
「可是我又不是故意——」小男孩不平衡。
「小捷!爸爸平常是這樣教你的嗎?只要你做了讓別人不高興或不舒服的事,就必須道歉,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你讓別人有不愉快的感覺是事實,更何況小妹妹還受傷了,你還不該道歉嗎?」男子沉聲教訓兒子。
小男孩沉默幾秒,這才垂下頭誠心道歉:「對不起!阿姨和小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楊嫸芸溫柔朝他一笑道:「沒關係的,阿姨沒有怪你。」
男孩良好的家教,令她相當敬佩。
「這附近有間小診所,醫生也替外科病患擦藥,需不需要把小妹妹送過去擦點藥?醫藥費由我負責。」男人蹲到她身旁輕聲詢問。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擦傷。」楊嫸芸仰頭回答,初次見到男人的臉龐不由得微微一愣。
好個斯文俊逸的男人!
他戴著一副書生氣息的金框眼鏡,乾淨俊秀的氣質,溫文爾雅的風度,令人不由得讚賞。
這個男人和即將成為自己前夫的辜宇臣,是截然不同的類型。這人氣韻儒雅,而辜宇臣狂妄霸氣,這人眼裡蓄滿了溫柔,而辜宇臣眸中向來只有冷淡與漠然。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時候,莫名其妙地想起該學著遺忘的前夫?唉!難道是被制約了?
見到她的容貌,男孩的父親——徐謹書也是怔然一愣。
真是漂亮的女人!
不是那種高不可攀、讓人難以親近的艷麗絕倫,而是清清秀秀、纖纖細細、白白淨淨、舒舒服服的,讓人看了就會不由自主想親近的類型。
「你……你好!我叫徐謹書,這是我兒子徐沛捷,我都叫他小捷。」他白皙的耳根子紅了起來,緊張地自我介紹。
楊嫸芸對他們父子倆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叫楊嫸芸,這是我女兒,名叫芫芫。」
「楊小姐你好,芫芫你好。」徐謹書討好地對芫芫露出親切的微笑。「芫芫,徐叔叔做了一些餅乾和蛋糕,你要不要嘗嘗看?」
「餅乾?」芫芫眨眼看著他。
「對啦!你放心,我爸爸做的餅乾很好吃,如果你不吃,一定會後悔的。」徐沛捷在一旁幫腔。
「你這小子光會在嘴上說好吃,每次我辛辛苦苦做了一大堆,你都不賞臉,最後全給左鄰右舍分光了。」徐謹書趁機抱怨。
「哎喲!我已經長大了,再吃那些小女生的蛋糕甜點,會被人家笑啦!」徐沛捷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想表現雄赳赳的男子氣概。
「媽咪,我可以吃嗎?」芫芫吮著白胖手指,渴望地仰頭望著母親。
「芫芫想吃嗎?」楊嫸芸低下頭,憐愛地望著女兒。
「嗯!」最愛甜點的芫芫用力點頭。
「好好,芫芫肯賞光最好,小捷哥哥不吃是他的損失,我們到那邊的椅子去,叔叔把野餐籃裡的餅乾和蛋糕全都給你。」
「謝謝你,不過請給她一片小餅乾就好。」楊嫸芸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牽著女兒的手跟著他朝樹下的長椅走去。
「別客氣!難得有人肯賞臉,我高興都來不及,不然我家小子不吃,丟了也是可惜。」徐謹書先招呼她們母女坐下,然後把所有的手工餅乾以及精緻小蛋糕,一一拿出來款待兩位可愛的客人。
他雖為男人,但手藝確實出人意料的好,不但芫芫一口接一口地嘴裡送,楊嫸芸也對他的甜點讚不絕口。
「真的很好吃,你從哪裡學來的呢?」她望著手中咬了一口的香草餅乾,好奇地詢問。
「其實這完全是無心插柳。我是一位專職作家,專門寫些育兒叢書和食譜,有回偶然認識一位法國名廚,兩人相談甚歡,那時候我家小子愛吃甜點,而那位法國名廚對於製作甜點相當拿手,所以我才拜託他教我一兩樣簡單好學的甜點做法。後來慢慢做出興趣,功力也愈來愈好了。」徐謹書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