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樓滌有些奇怪地瞥了小蔡一眼。
謝她?為什麼要謝她?轉念一想,突然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等一下,」她叫住秘書,「這幾天辛苦你了,等過兩天忙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小蔡這幾天一直都跟著她加班啊……她忙到沒時間去管別人的事,當然也就沒注意到自己任性的行為其實已經干擾到其它人,突然覺得很過意不去。難怪宏曄說她的秘書很可憐,原來不只是一天到晚幫她趕走麻煩的客人,連晚上的休閒時間都不小心被她佔去了。
「哇,謝謝總經理!」小蔡很興奮地紅著臉。總經理很少對她說過這麼多話耶,她常常覺得如果不是因為公事,總經理根本懶得和人說幾句話,就連日常生活的對答也是——好、謝謝、知道了……諸如此類,絕對不會超過三個字。
她偷偷看了總級理一眼。心想:她今天心情很好嗎?
「總經理,您今天心情很好啊?」她好想趁機拉進自己和偶像之間的距離喔,趁此良機,說不定可以套出總經理有沒有男朋友這類的八卦。「總經理今天早走是因為有什麼重要約會嗎?」
巫樓滌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鐘。
「你……想留下來加班是嗎?」
咦!小蔡的笑容僵掉。「沒……沒有!總經理對不起……我先走了,請您路上小心。」嗚嗚!她會不會明天就收到解聘書啊?
看到小蔡的臉瞬間垮下來,她有些想笑。「明天見。」
明天見?那是說……至少她明天還能來上班嘍?
安了心的秘書小蔡含淚目送總經理離去。
巫樓滌走出公司,有點不習慣這麼早回家。喧囂的街道和繁忙的車陣,和她平常下班時的景象完全不同;她平常都加班到十、十一點,人潮起碼少了一半以上。
坐車會塞車,坐捷運人很多。她討厭人多的地方,還是用走的吧。
巫樓滌很閒適地在街上漫步,一點都沒有台北人該有的忙碌樣子,和週遭趕時間趕車子的人形成強烈對比。
娜娜會這麼早回家嗎?其實加班不只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在她已經習慣有人陪伴後,就會無法忍受回到家之後無人迎接的空寂。所以她絕不會比娜娜早回家,而且早回家她也沒東西吃,她的飲食都是娜娜在打點的。
宏曄常說她和娜娜像夫妻一樣,她是老公,而在家的娜娜就像是老婆一樣,熱戀的程度連真正熱戀中的情侶都比不上,因為她們兩人的眼中都只有彼此的存在,其它人誰都看不上眼。
哪有這麼誇張!娜娜笑著打宏曄。
大概有吧,她偏著頭想了一下,然後把娜娜拉進懷裡。
因為她最愛的就是娜娜啊。說完,還偷親了娜娜一下。
更是夠了。宏曄搖頭。
啊,想起他們兩個就會讓她覺得想笑。
她低下頭來偷偷笑著,卻不小心撞進一個人的胸膛,傳來一陣悶哼。
「對不起……」她連忙扶住那人搖晃的身軀,卻在摸到一陣濕潤後停止動作。
驚嚇!
第二章
巫樓滌驚嚇地看著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
「你……你受傷了?」
公園旁昏暗的路燈照不清男人的面孔,熙攘的人群在他們身旁不斷擦身而過。
「不……我沒事……」即使受了傷,男子的聲音仍有著無法忽視的優雅氣質。
……熟悉。受傷的男人。聲音。
巫樓滌腦中飄過些許記憶,隨即像煙般散去。
「我送你到醫院吧。你等一下,我幫你叫救護車。」她掏出手機準備撥號。
奇怪,她對陌生人一向都不願意多浪費心神的,但是她卻好像無法丟下他。
「不用。」男子斷然拒絕,突然穿越人群向前奔去,消失在巫樓滌的視線中。
她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她的幫助。
……奇怪的男人。
她沒有跟進人群裡去找他,因為知道那是白費工夫。
她拐進巷子裡,走進小公寓,爬著嘎吱作響的鐵樓梯,拿出只有一支鑰匙的可憐鑰匙圈。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一個嬌小的身影以猛烈的攻勢撲上她。
巫樓滌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停……停下來,我無法呼吸了……」
「啊,不好意思!」她吐著舌頭鬆開手。「我幫你拿包包。」
巫樓滌一面脫鞋,問正拿著她公文包蹦蹦跳跳的女孩。「娜娜,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因為我有預感你今天會早點回家啊!」她對樓滌漾出甜笑。
「真準啊。」是心電感應嗎?
「對啊,因為是心電感應嘛。」
巫樓滌瞪著娜娜三秒鐘,無法抑止地笑起來,伸手抱住她。「娜娜小狗,我真的好愛你。」
「人家不是小狗啦!」她氣嘟嘟地把她推開,「要再說一次喔,不然我不給你飯吃。」
樓滌看著」桌還熱氣騰騰的飯菜,感覺溫暖。「娜娜,我真的真的好愛你。」
「乖。」娜娜滿意地笑著,卻在看到樓滌的手時定格。
「小樓,手……你的手受傷了?」她很緊張地抓住樓滌滿是乾涸血跡的手。
「啊?」樓滌將手抽回。「不是的,我剛剛碰到一個奇怪的男人,這不是我的血。」
娜娜懷疑地看向她。「奇怪的男人?」小樓該不會跟人家搞什麼情殺吧?太過分了,居然都沒有告訴她。
「一個受傷的男人,」樓滌看了一眼娜娜不相信的眼神,「我撞到一個不知道是胸還是腹受傷的男人,在扶住他的時候,他的血就沾到我手上了。不要不相信,是真的。」她原本也不大相信自己是不是又作了一場類似的夢,不過血跡還在,看來那個留下血跡的灰「姑娘」應該是真的。
「那你有沒有送他去醫院啊?」娜娜開始轉而替那個男人擔心。依樓滌的個性,極有可能把他丟給另一個路人,或者更狠,不理傷患就直接走人。反正街上人那麼多,不可能沒有第二個人發現,死不了的。
「我原本是打算這麼做,可是那男人很怪,聽到我要送他去醫院就馬上跑了。」樓滌聳聳肩。她難得有熱心助人的一天,沒想到那人根本不領情。
「喔……你快去洗手啦!看起來好可怕。我剛剛真的以為你是殺了人還是被人砍了呢。」
「你放心,你老公我的人氣沒這麼高,也沒這麼受歡迎,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想殺。」樓滌走到廚房將血洗淨。
她們的公寓小小的,甚至沒有客廳。其實從她在揚曙上班之後,她絕對有能力去換個比這裡好上百倍的公寓,但是她捨不得這棟載滿她和娜娜回憶的小公寓,所以還是心甘情願窩在這裡。
從大門進來穿過長廊就是兩張沙發椅,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桌子,那是她們平常吃飯聊天喝咖啡的地方。
桌子不大,剛好讓兩人對坐;若是宏曄來的話,就只能坐在正對窗的那一面。宏曄說那是他唯一能介入的地方,一副心酸的樣子。
在夏天的時候,這扇窗都是打開的。娜娜會作一些冰品,夏日晚間涼風吹進來,然後她們吃冰吹風,想像自己坐在窗戶上或是頂樓邊緣,只要輕輕一蹬,就能隨著風飄去,飄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兩個人一起。
餐桌的右邊是廚房,左邊則是臥室,她和娜娜一人一間。不過她自己的房間常常是空的,因為她常會跑去娜娜那邊和她擠著睡;娜娜有時候也會在半夜偷偷摸進她房間,鑽進她的被窩中。宏曄說她們是世界上僅存的真正同性戀。
「吃飯啦!小樓,你神遊到哪去了?我辛辛苦苦作的菜耶。」娜娜用筷子夾住她的鼻子。
樓滌瞪著她。「很髒耶。」
「對啊,你的鼻子髒髒的,回家沒洗臉喔。」娜娜趕在樓滌的眼神轉冷前先轉移話題,「對了,小樓,你有邀請函喔。」
「邀請函?」樓滌拿衛生紙將油膩的鼻子擦乾淨。
「對啊,我放在你房間床上了……你等一下喔。」娜娜起身去樓滌房裡將信件拿出來。
「什麼邀請函?」樓滌好奇地接過來。
「我不知道,沒仔細看。好像是什麼舞會吧。」
舞會?她都幾歲了,怎麼還會收到這種類似高中舞會的邀請函?「笨蛋娜娜,是宴會啦,差很多耶。」
「我覺得都一樣啊。」娜娜很無辜地夾了一口青菜吃。
「宴會……王膺狄辦的宴會啊……」這種商界上流宴會簡直極盡奢侈之能事,怎麼會找上她這個名聲不怎麼好的人去?
「很好啊,你很久沒出去玩了吧?」事實上,打從她認識小樓以來,就沒見她出去玩過。
「這哪算玩?那種地方一定都是勾心鬥角、搞得自己都食之無味吧!比起來我還寧願在家裡吃你煮的菜。」
「我知道了。」娜娜很同情地看著樓滌。
「知道什麼?」
「你沒有衣服去參加舞會吧?可憐的灰姑娘……」難怪小樓死都不想去啊,她可是很懷念那種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