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拱月的場合,她會在乎我?獨坐良久,終於,我「霍」聲站起來,到停車場取過車子,直向碼頭駛去。
沒有穿禮服,沒有帶請柬,我讓車子泊在一旁,等。
讓我看看她的風姿。
海風很涼,我把車窗開了條縫,風亂著我的頭髮,靠著椅背,我默默出神。
那是毫無意義的。
看她一眼又如何。
她根本不在關心我。
唯我如此渴望。
時間沒有停留,在開心的或不開心的人身上,時間同樣會溜去。
舞會在接近凌晨一時才結束。
一批批客人被船送到岸上。
我等今晚的女主角。
人客中,蘋果也在。她興奮的與男伴說話,一直說個不停。男伴禮貌地聽著,我看他的臉,張彥!原來蘋果得不到我邀請,找著了張某。女孩子永有辦法。
她看來如此開心,難怪,第一次參加隆重的舞會,已足夠她被同學羨慕好一陣子。
我看不到沈禮。
蘋果上了張某的車,遠去,她今夜必有一個愉快的夢。
我下了車,要等的人未見。
客人疏了,接載貴賓往返遊艇的小船,泊在一旁。驀地,另一隻小船,慢慢駛來,船上燈火通明,船頭站了幾個大漢,衣冠楚楚,我知道,格斯的專船來了。碼頭上忽地多了幾個人,站著恭候。
白冰,水玲瓏和格斯,由眾人簇擁著上了岸。這邊的路燈暗淡,沒有留意某一輛車子旁,站了一個癡迷的人。
風吹動水玲瓏的秀髮,吹動她長裙的下擺,她儀態萬千地走著,眼望前方,格斯在她耳畔說了什麼?她微微一笑。
我心如刀割。
他們的車,絕塵而去。
緩緩的,我上了自己的車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有一種虛脫的感覺。不曉得坐了多久,始踏了油門,把車駛離碼頭。我心紊亂,直至看到樹影,掠覺車子駛向淺水灣。我的心在低叫:「讓我見她,讓我告訴她我的所想。」
車到白府,重門深鎖。舉頭,樓上房間有光。
她在吧?我下了車,想按鈴,終又把手縮回,沒有人會開門。因為沒有人答應見我。倚在門旁,我歎氣。
繞到屋後,推著那門,陳經常在此出入。門已下了鎖。我退後,仰望二樓。我記得,第一次到白府,在花園裡見到陳,她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進入花園內的一扇門,門內是上二樓的樓梯。
她住在二樓。
二樓每一個窗戶,都垂下簾,我看不到人。
陳住哪一個房間?
我低喚:「陳。」輕紗沒有動,也不見人影。
我敲著後園的門,空曠的環境下,門聲並不響亮。我大力的拍著,園內毫無反應。我靠著牆,心中卻是淒愴。
連向水玲瓏表白的機會也沒有。
不是沒有,是我錯過了。
陳給我製造了多少次機會,我沒有好好把握,每次,都被水玲瓏美色迷惑,心情乍驚乍喜,說話雖多,最重要的偏又說不上來。
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的心在叫:再為我安排一次,好讓我向水玲瓏表白。
背後的門輕輕打開。
我猛然回頭,亭亭倩影在門內。
「陳,你知道我?」滿心欣喜,走近門前,燈影朦朧,樹影朦朧,陳搭著一件長長的披肩,薄薄的絲巾輕罩秀髮。
我衝前,她退後,朦朧中但見雙眉一皺。
歉意地,我慌忙道出請求:「再幫我一次,替我約水玲瓏,我無法接近她,陳,請幫助我。」反覆的,喃喃的,我說著事:「我必須讓她知道,我已錯過太多。」
陳默默的轉過身子,我卻走到她面前,我們的目光相接,我眼中充滿哀求,而她——我整個人受震盪……她不是陳!
寒星般的雙目!
水玲瓏。
她輕輕拉下絲巾,如雲秀髮作徐垂正點,披肩隨風飄蕩,臉上濃妝未卸,回身向我,一般幽艷,迫人而來。
看得人目瞪口呆。我的樣子一定很傻。
千思萬念,忽然就在眼前。
但覺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倉促間,竟爾不能言語。
還是她先開花聲:「找我?」
我望著她,有一陣欣喜,又有一陣苦澀。
她問:「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三個字,一直繞在我心中,此刻又知如何說。我伸手,觸著她披肩一角,她回身:「屋前屋後轉來轉去,到底為什麼?」
「都看在眼裡。」
「這裡的防盜系統是一流的。」原來一早已瞧見我。
我的傻態,已入她的眼中。
「何事指教?」
「水玲瓏,我生病了,陳來看我。」我訥訥的說,她沒有作聲:「朦朧間,我以為是你,看清是她,失望不已。」
「你無恙便好。」
「不,我沒有好起來,」我鼓起勇氣:「無恙的,只是我的軀體,我的心,我的神,已然不在。」我趨前,凝視她的俏臉:「繞在你的身邊。」
她笑,卻沒有望我,只道:「哪本書的對白?怎麼我沒有看過。」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並不相信,我道:「只想聽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人。」
她分明知道我意思,偏又如此冷淡。我說:「給我一個機會。」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自尊自願貶值,唯在她面前,我甘心卑微。
她眨動眼睛:「機會不一定是別人給的。」她是提醒我要爭取??
我站定她面前,她沒有避開,長長的睫毛垂下,披肩因風而起,她撥著秀髮,無語。
「水玲瓏。」心神一蕩,我握住她的手,柔軟而冰冷,我以雙掌護著、暖著,一顆心因興奮而跳得厲害,她雙肩微顫,我忍不住,緊緊的,把她納入懷中。
摟著她,天地似有翻天覆地的轉變,溫柔、輕軟、深情,一切憶念、委屈,都是值得的。
我低喚她的名字,仿如做夢。
擁抱良久,她輕輕的說:「你甚至不知道我的過去。」
「這重要嗎?」我撥著她的秀髮:「讓我知道,最好,若否,也無所謂,我愛今天的你,明天的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那時候,你是一位我要寫的稿件的主角,你是我所愛。」我說。
對愛人,我們體諒與寬容。
不擇手段的人才去揭秘。是有這樣的人吧,揭開別人的私隱,使自己獲得利益。
我拉著她的背:「我不是這種人,一開始已不是。」
「你的朋友是。」
「他?」我笑:「才不,他是披著鐵甲的羊,如果他要損害你,恐怕一早已經成功了。」今早才知沈禮抬槓,此刻,又替他說話,畢竟交情非淺,我對他有足夠的子解。
懷裡的她微微仰著、抬眼,我看到一雙水靈的眸子。頭一次如此接近的看她,捧著她的臉,如捧著一件晶瑩誘惑的水晶,我迷惑而心醉。
現代人的感情,現代人的生活,在她耳畔,我說:「今天才是重要的,你也會計較我的過去嗎?」
有什麼在她眼裡閃著?那分明是淚光,我憐惜地以指替她抹去,她閉上眼睛,溫柔月色下,我如擁一尊女神,俯首,我吻著她的眼、她的頰、她的唇。
有人說:「愛不愛那個女子,吻過便知。」
我的答案,早就寫在心裡了。
手沿著她的肩滑纖腰上,我把她緊緊摟著。
但願時光凝住。
她輕輕推開我,低聲說:「別再這樣找來。」
我說:「我們天天在一起。」
她退後兩步,說;「晚了,你也該回去。」我送她回屋內,她搖頭,反而送我到後園的門前,我親親她的額,步出白府。
心情愉快無比,工作勁道充沛。
到了羅省,地產公司根據我的指示,找尋店址,一周後,我選中了在MELROSEAVENUE的一舖位,與銀行接洽,見設計師,我忙碌而興奮。
唯一不安的,我無法以電話找到水玲瓏。
她老是不在,又不肯給我回電。
回到香港,我把新的一切資料和已定步驟交予蓓娜。她單單眼:「波士,你一貫的神氣又回來了。」我吹一下口哨,撥電白府。
我要找我的心上人。
傭人問過身份後,告訴我水玲瓏不在。我惱了,說:「何不問問她,可能她願意『在』。」傭人禮貌的答:
「段先生,她人不在,怎麼問?」
撥電話給沈禮:「水玲瓏這陣子有花邊。」他沒氣,說:「王子早兩天走了,新聞也靜焉,不過聽聞王子向她求婚。」
「見鬼!」我嘀。
「消息是白冰透露的,水玲瓏正在考慮。」
「三流的宣傳。」我道:「聰明如白冰,怎麼會採用。」
「不是宣傳,歐洲有一個古堡,將撥歸水玲瓏名下,有一百零一個房間哩。」他對花邊消息如數家珍:「只要水玲瓏答應。」
「她不會答應。」
「為什麼,做王妃呢,不管大國小國,總是風光,何況,王子風度翩翩。」他誇張地「唉!」了一聲,我彷彿嗅到濃濃的煙味,透過話筒而來。
他說:「你喜歡在夢中做人,我無話好說。」
我道:「無人比我清醒。」我的愛情、我的事業,皆有明確的目標。我告訴老沈羅省設置分店的事,他連聲恭喜,然後,繼續他的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