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餐食之後,俊逸頗感興趣地瞅看著她神秘兮兮的嬌柔模樣,她顯得有些不自在,遲疑片刻後,才從皮包中取出那粒以白貝殼精製而成的小鈕扣放在桌上,她的聲音溫柔但卻有些怯憐憐地說:
「俊逸,我希望你別多心……,這是那天你送我回家,梅姨交給我的東西。
「鈕扣?」
「對,是梅姨在書房裡無意中撿到的……」
在這一刻,俊逸終於恍然大悟,他的臉色劇變著,佈滿了憤怒和激動。
「原來你在懷疑我?」
俊逸氣得幾乎想起身掉頭就走,溫婉滿心愧疚地拉住他的手臂解釋著:
「俊逸,我求你別這樣……,如果你換成我的處境,你是否也會這麼做?」
他強忍著激烈的情緒,心痛欲碎地在眸上蒙上一層霧光,他蹙眉直直望進溫婉瞳孔裡,一字一句地說:
「不!我不會這麼做。」
「俊逸,你將心比心一下,死的人是我二叔,一個在我父母雙亡後,撫養照顧我的親人,我當然要不計一切找出兇手。」
「可是你竟然還在懷疑我?那天晚上我們明明……」
「我知道!俊逸,我並不是在懷疑你,但是心中難免仍有些霧障,我當然不希望有任何不利於你的證物,我只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把這一層霧障除去,我們不是就可以安心放手去合作調查?」
這種心理矛盾不是言語可以解釋得清,但是俊逸終於接受了她的解釋,而且從這表面上看來是在懷疑他的做法為底下,其實是存了一顆充滿摯情、卻又有些無助和無奈的憫!
「好吧!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這麼說來,這就是兇手不小心留下的證物,你打算交給警方嗎?」
說著話時,他情不自禁地將手覆在她抓著他臂彎的手背上,她像一陣觸電般急收回,—面掩飾著窘態,一面說:
「當然不能交給警方,你想看看,如此一來,警方不就要著手去調查那晚與會客人所穿的衣服?但是搞不好在沒調查到真正兇手之前,就已經打草驚昆,而讓兇手把那相符的衣服毀掉了!」
俊逸沉思著,一時也想不出其他方法。
「你說的有理,但是我們又怎麼可能不打草驚蛇地——去過濾那麼多人的衣服?就算是那天晚宴的情形有錄影下來,一顆鈕扣這麼小,又怎麼看得出來是屬於誰的衣服?」
「俊逸,你對這顆鈕扣有什麼看法?」
俊逸拾起鈕扣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
「這種鈕扣很高級,也很特殊,應該是某種名牌服飾上面的,而且也實在分不出屬於男性或女性的,麻煩的是:那天晚宴上,多得穿名牌服飾的達官顯貴。」
溫婉則抱著一絲希望說:
「不過,不同名牌的衣服上,應該很少發生使用一模一樣鈕扣的情形,因為鈕扣也是名設計師設計服裝時的一部分,像這顆鈕扣小雖小,卻有種獨特性,你看!它的中心是白色貝殼磨製成,然後以一圈K金環住,應該……等一等!」
溫婉似乎有一絲靈光乍現,俊逸急問:
「怎麼啦?你想起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楚克君可以幫我們,他那天在晚宴上拍了不少照片,我們也許可以從照片上的找出什麼線索。」
至少這一次溫婉用了「我們」的字眼,但是這一提,俊逸又滿肚子醋意的問道:
「你是說那個背著照相機到處跑的傢伙?」
溫婉感到啼笑皆非地說:
「俊逸,你又不認識克君,幹嘛老對他充滿敵意?」
「我當然要心存敵意,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他說得理直氣壯,她則聽得耳根發熱,只裝傻道: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這下俊逸更急了,他深情的雙眸充滿懇切,渴望地凝向她,恨不得能剖心掏肺地呈現在她面前以示真情:
「溫婉,我一直想問你……你跟那個姓夏的記者是不是很……很要好?」
她臉紅心跳,無措慌亂地上眼,急說:
「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
溫婉補充上的那幾個字,總算讓俊逸大鬆一口氣,他立刻得寸進尺的促狹笑道:
「既然他連情敵也處算不上,那我就可以安心吃這頓飯了,要不然……」
溫婉氣急敗壞地打斷他說:
「我們可以點菜了吧?」
俊逸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睇睨著她說:
「你怎麼每次見到我就這麼緊張失常?我們剛才不是已經點過了嗎?」
噢,老天!這時她的臉一定比柿子還紅,她真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幸好這時侍者送上餐點,她羞窘不堪地和俊逸交換了個失笑的眼
入夜後,小別啡館的每張卡座上那點上了蠟燭,柔美的暈光映著兩人的臉,火舌不停地在時時交觸的四目中閃爍舞動。
在享受完一頓格外靜溫馨的晚餐之後,由於嚴家這幾日正籌備著嚴老的喪禮,溫婉不好在外逗留太晚,於是便由俊逸驅車送她回去。
在往士林方向的公路上奔馳,兩人一直保持沉默,良久,卓立輕說了一句:
「你看,我們連續兩次出來吃飯都沒有吵架,這樣繼續下去會更好!」
她滿心的適意和喜悅,但仍微嗔地糗他說:
「誰說沒吵?剛才你不是誤會我懷疑你,差點又要像在開董事會時一樣氣得掉頭就走,你的脾氣也真夠大的!」
他故意大聲嚷嚷起來:
「噢,還罵我脾氣大?你上次甩我的那一巴掌,我到現在還痛在心裡呢!」
「那是因為你……」
她不好意思說出「強吻」二字,含羞帶笑地忙把臉別向車窗外;不料這時俊逸突然把車從擁擠的車流中往右一偏,大刺刺地在高架橋上將車停在路邊。
「你要做什麼?」
「這次你會再賞我一巴掌吧?」
溫婉還來不及應任何話,他一側身,一把便擁抱住她,不由分說地獻上一記長吻。
溫婉只抗拒了幾秒鐘,便徹底被降服了,車燈流光在他們旁邊一一閃過,她卻已忘了身在何處,只覺得一陣暈陶陶的醉感覺佔領了她的腦海。
夜色更加溫柔了,她從沒想到在一條車水馬龍的高架公路上,也可以發生如此繾綣甜蜜的一幕。
這纏綿的一吻似乎天長地久,無止無盡,在他寬闊溫暖的胸懷裡,她不再感到孤苦無依,就像航行在黑夜惡海上的小舟,終於找到了尋覓已久的避風港……
似乎過了一生一世之久後,他輕輕地放開她,溫柔的唇片仍在她粉頰和鬢髮間廝磨,她多麼希望這一刻能鑄鐫於永恆!
溫婉微微喘著氣,最後恢復了一些理智輕說:
「俊逸,我該回家了,太晚二嬸會不高興……」
他意猶未盡地將身子移開,眸光熠耀地凝睇她好一會兒,才又發動引擎,繼續開車。
在嚴家巨宅前,俊逸剛停下車便邪笑地瞅著她說
「我可不可以……」
他又要靠近過來,她怕被家人看見,便一手擋住他,氣急敗壞地笑啐道:
「不行!別太貪心I」
他還想說什麼,她卻嬌羞地趕緊跳下車,一直望著她左入巨宅內後,俊逸才將車緩緩駛地開去。
進入大廳內,家人顯然剛用過晚餐,梅姨正在飯廳裡收撿,小嚴和文書在茶几上下象棋,嚴太太則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新聞報導,仍是不見亞凡的蹤影。
溫婉有些心虛地低喚一聲:
「二嬸,我回來了。」
嚴太太眼皮抬也沒抬地冷聲應道:
「應該在外面吃過大餐了吧?我可沒叫梅姨留飯菜!」
「呃,吃過了,我……」
她正感到進退兩難,嚴太太又說:
「你好像跟羅俊逸越來越熟了嘛?今天還收到他寄來的包裹——文書,那包裹呢?」
文書暗地朝好溫婉扮了下鬼臉,連說:
「噢,我放在樓上了,二姐,我們上去拿!」
這正是替溫婉省掉被盤問一番的麻煩,她連忙乘機和文書一直上樓去。
到了二樓文書的臥房裡,文書從書桌上拿起一個包裝精美的長方形包裹,故意不遞給她逗著說:
「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麼謝我?」
她實在想不出任何俊逸要寄包裡給她的理由,而且他剛才怎麼連提都沒提?她焦急地伸手要掄,直笑罵道:
「你這小鬼,就會揩我油!」
她搶過包裹,坐在文書的床鋪邊拆封時,文書又說:
「二姐,我實在搞不懂,你幹嘛那麼怕我嗎?這房子以後就是你和大姐的了……二姐,你到時候不會趕我和媽搬走吧?」文書滿面憂戚,一臉認真地問道。
溫婉心疼不忍地輕拍了他一下,笑答道:
「呆小孩,你別胡思亂想,這個家裡就只有你和我還能講講話,我才捨不得讓你搬走?」
溫婉眨了眨濡濕的眼睛,低頭看著手上已拆開的一盒精美的高級巧克力禮盒,心頭霎時泛起甜甜軟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