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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舒小燦

  小嚴欲辯無言,溫婉立即不輕不重地補了一句:

  「當然了,這個會雇小嚴的人,又以在遺囑上出現的三位要繼承人最有可能!」

  張組長含笑稱許了溫婉一眼,嚴太太突然冷冷地說道:

  「張組長,死的人可是我丈夫,這不是什麼偵探遊戲!溫婉,你少賣弄點小聰明行不行?」

  溫婉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她沒再說什麼,只是溫順地走向沙發上坐下。

  亞凡面無表情地插入一句:

  「張組長,就這樣嗎?你懷疑了一大堆人,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查個水落沈出?」

  這個問題令張組長長頓成眾矢之的,他尊嚴不減地說:

  「這需要點時間,我打算再約談幾個關鍵人,包括那天出席晚宴的某幾位客人。」

  從張組長的話中,溫婉直接聯想到俊逸,不禁替他感到一陣擔心。

  「張組長,您還有其他的事要告訴我們嗎?」

  張組長從檢驗報告資料中抽出一張,他面色凝重地說:

  「還有一件事,你們大概不知道,而且可能兇手也不知道,這是一張嚴先生在生前最後一次去做體檢的報告影印本,我也查證過該醫院主治的醫師,嚴先生知道他心肌梗塞的毛病已經嚴重到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開刀治療的成功率只有兩成,但是如果沒開刀,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什麼?」

  嚴太太驚喊出聲,亞凡卻一下子愣住了,而溫婉則一時悲從中來,不爭氣的淚水奪眶欲出。

  嚴老如果沒被人謀殺,也只有半年的生命時間?

  如果兇手知道這件事,還會心狠手辣地置嚴老於死地嗎?如果兇手現在知道了,又作何感想?

  這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

  如果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不管是為權為要利或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嚴老這種不得善終的死法,不是更教人心酸不忍?

  溫婉心想,這大概也是二叔急於請陳律師重立遺囑的原因,但是世事難料,沒想到在同一天就……

  大廳內的氣氛,霎時充滿了哀戚的沉默。

  張組長無限欷吁地說:

  「就這些了,既然法醫已經查出嚴老的死因,遺體也可以交還家屬舉行葬禮,接下來,便是要把兇手找出來!」

  張組長趨前向嚴太太致意,然後便告辭離去。

  溫婉但覺胸口上悶壓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郁氣,痛心悲涼的愁苦久久不去。

  距離再度召開董事會的日子,只剩下兩天的時間,溫婉急欲以繁忙的公事來沖淡心中的焦慮,但是仍不免七上八下,忐忑不巡。

  這幾天溫婉一直在拚命研讀俊逸交給她的一大疊董事會資料,一得空,便都待在嚴老的辦公室或家裡書房中,搜集研究任何她找得到的各類檔案文件。

  自從嚴老在自己家中的宴會,遭人謀殺的事見報之後,輿論上倒掀起一片討論暴務犯罪的風潮。

  然而,一件謀殺事件,又能在社會版新聞上停留多久?對於那些識或不識的大眾,這不過是一樁茶餘飯後的話題而已。

  反而是經濟版上有了動靜變化,霄通企業上市的股票,短短兩個星期以來,由於商界對霄通目前群龍無首,內部紊亂的傳聞,許多投資人開始大批拋售持股,因而造成股價一路長黑慘跌。

  新銀行的開設,該是霄通重振聲威的唯一希望,但是也得有人出來主事指揮才行。

  溫婉的心理壓力越來越重,她曾向亞凡表示過,願意將繼承來的財產登記到她名下,她好想以此為借口逃避出任董事長一職,但是她已是這樣了,她現在還回得了頭嗎?

  即使她回頭,她又如何對得起二叔的殷殷期望?

  俊逸也向她提議,說會找個機會去和亞凡談談,霄通企業三分的產業即使溫婉想拱手讓出,身為音樂老師、一輩子沒接觸過商業,而獨佔了三分之二的財產的亞凡,勢必逃不開要出任董事會主席的命運。

  亞凡無此背景和能耐,而溫婉則可以撩起霄通企業未來希望的星星之火——這是俊逸的看法。

  一整個下午,溫婉一直待在董事長室內整理檔案,並且打算帶一大疊回家熬夜研讀,正忙得不可開交之際,桌上的電話突地響了起來。

  「喂?」

  她把話筒夾在肩窩上接聽,手裡的工作也沒能停下。

  容竹愉悅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

  「喂,女強人,我現在如果替你轉接或擋掉一通電話,你是不是該買些零食來孝敬回報我?」

  溫婉沒好氣地啐罵笑道:

  「八婆!等你當了我的美麗女秘,小心我讓你每天都有接不完的電話!」

  「嘿,還好!你不會把我當花瓶,這就是女老闆的好處,而且還可以省掉性騷擾的麻煩。」

  溫婉啼笑皆非地嚷道:

  「好啦,少死相!是不是有人在電話線上?」

  「羅俊逸啦!三線,我轉進去了。」

  說完,容竹立即轉接,俊逸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傳進來。

  「溫婉嗎?」

  他看不見她唇角上漾出的甜美笑意,她故意在聲音上裝得凶巴巴地說:

  「喂!這是公務電話也,你能不能用正式一點的稱謂?」

  他回敬她一句說:

  「要我尊稱你一聲『董事長』嗎?」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

  他一陣低沉悶笑,連迭地道歉說:

  「對不起,我又觸犯禁條了,該怎麼罰我?你說好了,看是要用手銬把我銬在床上啦,或者是替你端洗腳水啦,要不然……」

  他越說不越不像話,溫婉忍住笑,罵道:

  「你再不正經一點,我可要掛了!」

  「好,好,別掛!算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亂說話!」

  「喂,有話快說,我忙得很!」

  隔著電話線看不見表情,他說什麼,溫婉都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俊逸的聲音再度傳送著魅力:

  「我只是想問問你,你那邊有沒有什麼進展?」

  她知道他指的是調查兇手的事,但是一進之間千頭萬緒,又該從何著手查起?

  「我還沒有想出頭緒來,不過,張組長有來過家裡。」

  「他怎麼說?」

  「嗯……電話裡不方便講。」

  他立刻順勢接說:

  「那好,下班後我們見面再說!」

  「又要出去?」她抗議著,因為實在有太多事要處理,但是她內心裡仍不免一絲雀躍。

  「出去共進路邊晚餐還不夠」要我再加送鮮花、巧克力嗎?那也行呀!」

  溫婉真是拿他沒轍,他想說服她時,總不惜使出一些強硬手段激她,而她偏偏又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

  「那些麻煩就省省吧!不過我先警告你,如果你不是有什麼重要進展告訴我,我立刻掉頭走人!」

  「是,遵命!哎,對了,我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梅姨到底交給你什麼東西?我們現在是並肩作戰的同路人,總不能各自保留著什麼秘密吧?」

  這倒提醒了她,她並不是不信任俊逸,只是一種自己也說不上來的矛盾……她連忙說:

  「我沒什麼秘密,碰面時再告訴你,還有,我們見面之前,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他仍一副嬉鬧玩笑的口吻說:

  「放馬過來吧!我洗耳恭聽。」

  她說量不去理會心中的罪惡感,故作平常地說:

  「你可不可以先回家一趟,把你外次宴會穿的那套衣服帶來借我看——下,好嗎?」

  俊逸雖然不明就裡,但也不疑有他地促狹道: 

  「你怎麼突然研究起我的穿著打扮?還是你想借去穿?我真是太受寵若驚了!」

  媸輕描淡寫的答道:

  「先別多問,等我……等我看了之後,再跟你解釋。」

  「好吧!其實我也不必回家一趟,那套衣服我就送去我公司旁的洗衣店乾洗,現在也該好了,我轉過去拿就是。」

  「那……五點半,你過來接我好嗎?」

  「榮幸之至!待會兒見羅?」

  掛下電話之後,溫婉忍不住篤自己有些痛惡恨極,她在潛意識仍然懷疑俊逸嗎?她到底信任他多少?」

  無論如何,她必須先用證物來把俊逸出嫌疑之外,這樣她就可以放百分之百的心,不是嗎?她不是斷地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

  一個小時之後,俊逸準時在霄通企業大樓門口等待,當他瞥見溫婉麗的身影走出電梯門口時,他仍像初次到她一時一般怦然心動。

  「嗨!我們今晚去哪裡吃飯?」

  她在他的溫柔注視下,心慌地垂下臉來,正找著話想回答時,她看見他手上提了個紙袋。

  「這是你那天穿的那套衣服?」

  「唉,我真搞不懂,你怎麼會對它這麼感興趣?」

  「我可以看一下嗎?」

  俊逸毫不疑慮地遞給她,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來一陣翻看,那件大披風和黑色絲襯衫上都有鈕扣,不過還好都不是她的手上擁的那顆鈕扣式樣。她鬆了一口氣,把紙袋回給他時,澀然一笑說:

  「我們走吧!」

  「就這樣!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先找家店坐下再說。」

  這一次他們拐入大樓旁的小街,挑了一家佈置典雅,氣氛幽靜,並且有供應快餐的小別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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