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有事嗎?」溫雅儒秀的季弘儒上身微傾,以對待大人的方式輕問。
他的眼神輕輕一瞟,號稱帥哥軍團的男孩們頓時一僵,機械化的挪挪身子,退到一旁當人柱。
「我要找人。」
「找人?」他先是看看門口的橫匾掉了沒,才好脾氣的說道:「我們這裡不是徵信社。」
「我知道,我要找一位叫張阿喜的阿姨……」咦!怎麼了,他們的表情為什麼很奇怪?
「阿……阿姨……」季弘儒的舌頭像短了一截,發音含糊。
「張阿姨不在嗎?」她應該沒說錯話吧?為何他們看她的眼神像見鬼?
「我們這裡沒有張阿姨……」菩薩保佑她的聲音沒傳入那人耳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什麼?!沒有!你是不是在騙我?人家明明告訴我,這兒有位張阿喜阿姨……呃,你在噓什麼?」怕吵到誰嗎?
蘭庭之在季弘儒身後做出噤言手勢,求她別說出那三個字。
「我們的確沒有張阿姨,不過我們老闆姓張,是位小姐。」小妹妹,請聽出其中的暗示。
頓感失落的女孩喔了聲,不太開心。「你再想一想,也許張阿姨的職位不高,你一時想不起。」
「不,那位『張小姐』是老闆,我們沒有姓張的阿姨。」他一再強調是小姐,希望她明白其意。
「怎麼可能沒有,那個人說張阿喜在千里葬儀社,我隨便找個人問就能找到她的。」女孩很固執,堅持要找「張阿姨」。
「我們是有一個張阿喜,但她不是阿姨。」她找到了,但也處境堪慮。
「咦!」不是阿姨?
「喔呵呵呵……因為我就是張阿喜。」敢叫她阿姨,她出生時一定沒有看好時辰。
誰在笑……
夏侯清雪一轉過身,頓時愕然的怔住,眼睛無意識的眨了兩下,有些目眩的看著艷麗絕倫的笑臉,視線不經意被豐滿勻稱的胸部勾住。
好美的女人!這是第一個浮上她心頭的念頭,並為她絕艷的美所懾住。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女子,簡直叫人無法想像她的美麗從何而來,而且帶著絕對的自信……
等等,她自稱張阿喜,那她……
「你不是張阿姨?」她一定找錯地方了,也許有另一間千里葬儀社。
張阿喜抬起手腕撩發至身後,又用同一隻手拍拍她稚嫩臉龐,讓所有看的人都屏住呼吸,「小妹妹,幼稚園畢業了沒?」
點頭,點頭,快點頭,不要反對,順著她,一定要順著她!眾人忙使眼神,指揮「交通」,不希望她被扛出去或是飛出去。
「喂!你這人很沒禮貌耶!笑得難聽又沒修養,我十九歲了,不是小妹妹。」什麼幼稚園嘛!很瞧不起人耶,虧她長得那麼美。
艷麗容貌忽然龜裂,一片彩繪指甲被她折斷,「是喔!我看你是越看越可愛!來,姊姊摸摸。」
笑著的張阿喜看來親切又平易近人,沒有一絲發怒跡象,對著那張粉嫩粉嫩的小臉揉來摸去,「愛不釋手」的拉扯年輕女孩的臉,確認彈性好不好。
她的笑聲可是絕無僅有的天籟,由喉嚨先收音再呵出,脖子往後微仰至四十度角,再壓低音頻的輕輕流瀉,聲音由腹部發出,讓每個人都能分享她美妙的天使之音。
尤其是要優雅的用修長纖指摀住嘴,不能露出編貝白牙,神情也要表現得很愉快,樂在其中,不可顯露半絲不悅的表情。
她是男人心目中所仰慕的女神,是主宰他們喜怒哀樂的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不曉得打哪冒出來,居然敢挑戰美的權威?
「好疼!你幹麼捏我的臉,快放開,快放開啦!我的肉快被你捏掉了。」好痛好痛,痛死了!
「阿喜……」
張阿喜挑眉一眄,季弘儒的聲音散得極快。
「小妹妹,姊姊在教你做人的道理,你一定要仔細聽、用心聽,人生的成長在劇痛之後,你要把這教訓學起來,記在腦子裡,時時拿出來複習。」
瞧她的心腸多好,最受不得別人不學好,總是忍不住要拉他們一把,免得他們墜入無底的黑暗深淵。
「不要捏了啦!你放手,放開我的臉,我要找張阿姨又不是找你,你唔要七分人(不要欺負人)。」為什麼甩不開她?她的手勁強得嚇人。
夏侯清雪痛得哇哇大叫,不僅臉頰被掐紅,菱形小口在一陣拉扯後,發出的叫喊聲也變得有些失真,根本聽不出她究竟在嚷什麼。
「要出殯,找我張阿喜,要治喪,找我張阿喜,要訂棺木、要安放牌位,儘管找我張阿喜,僅此一位,別無分號,你想土葬還是火葬,我們有兩種選擇,包君滿意。」
「我……我又還沒死……」難道她就是小玉口中的喪葬業女強人張阿喜?
阿喜,阿喜,聽起來明明是老一輩的名字,怎麼會是一個年紀長她沒幾歲的大姊姊?
「我們有生前契約,你不妨參考參考,反正人早晚會有一死,早做準備才不會拖累親人,你要有興趣多找幾個人來買,我算你週年價打九折。」賺個小成本。
「不要不要,我不要買,你的指甲好尖,戳得我頭皮都快破了,你……你不是好人。」她討厭她,一輩子都要討厭。
「喔呵呵……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姊姊這種善解人意又滿腹愛心的好人世間少見,你呀你,讓我太失望了。」道理,就是要痛過以後才會覺悟。
「放開我,我要哥哥,淳哥哥快來救我,有妖魔……」嗚!淳哥哥……淳哥哥……有壞人欺負我……
「淳哥哥?」張阿喜的手一放,改拍她的臉,「你不會姓夏侯吧?」她臉色不佳的問。
「夏侯清雪。」她嗚咽的報上自己內名字。
「夏侯淳是你哥哥?」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一聽見有人喊夏侯淳,夏侯清雪抽噎的抬起頭。「你真的認識淳哥哥?」
淳哥哥,淳哥哥,叫得可親熱,還不知道是不是她哥哥呢!半路跑出來就只想認兄認弟,她也未免太可憐了,神智出了問題。
不承認吃味的張阿喜以眼角輕睨,態度倨傲的抬起下巴,女王姿態始終高高在上,不肯降低格調侮辱自己的美。
「我是認識,不過跟他不熟。」她可不當保母,替人千里尋兄。
不熟?
除了一頭霧水的季弘儒外,其他人都偷偷的掩嘴嘻笑,深知讓美女老闆鎮日發呆、魂不守舍的,不是采鮮花攻勢的春風葬儀社老闆汪正人,而是她口中一點也不熟的男人。
所謂人比人會氣死人,當他們看到夏侯先生本人以後,才徹底明白這句話的正確用意,人真的不能比較,徒增傷心。
跟真正的大男人站在一起,他們就顯得少了一股氣勢和魄力,稚氣得讓人想抱頭痛哭,渾身散發的陽剛氣息是歷練和年齡的累積而成,絕非在校的小男生所能擁有。
「那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夏侯清雪一聽,馬上興奮得雙眼發亮。
「知道。」
「快帶我去找他,我要找淳哥哥。」她太亢奮了,沒發覺艷麗女子眼中的意興闌珊。
「我為什麼要?」嘖!一向是她使喚人,幾時輪個小女生對她頤指氣使,太不會看人臉色了。
「嗄?」怔住。
「我是張阿喜吶!可不是你家的傭人,都說不熟了還要我幫你找人,人可以天真不要要笨,你讓我心痛我們的孩子是一代不如一代。」她拉出一撮髮絲捲著玩。
「可是……」
她揚手阻止夏侯清雪開口。「門就在你身後,請自便,我們千里葬儀社只歡迎有需要服務的對象,等你哪天亡故了,我們會竭盡心力辦好你的後事。」
「你……」她好生氣,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嘴一噘用力一瞪。「靈骨塔怎麼賣?」
「你有興趣?」有遠見的孩子,日後必成大器。
「對!」夏侯清雪跟她槓上了,發誓要從她口中探出哥哥的下落。
「買幾個?」她合計合計要撈多少。
「咦,有規定購買數量嗎?」她遲疑,有種即將被坑的感覺。
「喔呵呵……多多益善,有備無患,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等一下,我接個電話。」真麻煩,誰來擾她談生意。
張阿喜秀腕一伸接起專用電話,柔媚嗓音放輕的喂了一聲,艷麗的容顏在聽見對方低沉笑聲時微斂,做出類似小女人的嬌嗔模樣,完全將方纔所做的決定拋諸腦後。
「……夏侯學長,你還健在呀……什麼,太見外,呵呵……怎麼會,我們不熟嘛!你要過來……不不不……最好不要,有個姓夏侯的想見你……不見?」在一旁跳腳的夏侯清雪想搶她電話,卻被她輕輕撥開。
「呵……你福氣呀!學長,有個長得像比目魚的妹妹……我好命……呵……當然嘍!我是麗質天生的女王命,生來就是要享福……對了,上次說的生意讓不讓我做?我們千里就靠你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