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厚答「是的,美媽生美女,所以你也漂亮。」
這時,任南施興奮地進來,「原來公司所有檔案都可以收在一張光盤裡,我們任氏也需計算機化。」。
志厚笑「我請一位同事幫你。」
「那太好了。」
志厚到房門口一叫名字,一個看上去年紀不比理詩大很多的少女笑嘻嘻走過來。
她聽過要求,這樣說:「六個小時,分三堂課即可學會用最新軟件,不過把檔案逐份整理好收人就稍為費時。」
志厚不假思索:「我們上月用的素描器呢?」
「對,可以借給你用,請跟我來。」
志厚說:「所有夥計也得跟著學,慢慢來,莫心急,莫抗拒。大勢所趨,識時務者為俊傑。
理詩笑「大哥說話最有趣。」
志厚對她說:〔你也是,你講話有意思。」
旁觀者清,理詩有雙童子眼,看透他的煩惱,幾乎可以做他的感情問題顧問。
「理詩,請問我應該怎麼辦。」
理詩一本正經低聲答「最低限度把這些照片都收起來,向自己表示你已打算重頭開始。」
「你說得對。」
志厚把他親手拍攝精心傑作一張張收起,
放進一隻紙盒。吩咐人拿去貯藏室。
整間辦公室忽然光亮起來。
他取出皮夾,打開,抽出與成珊合照放桌上。
理詩一看,「咦,可庫金字塔。」
「是,在埃及藍色尼羅河畔拍攝。」
「志厚大哥你足跡遍世界。下次可否帶我同去。」
「待你成年,我們可結伴走到天涯海角。」
理詩嚮往到極點。
這時她母親出現「今天我真得益匪淺,理詩,我們該告辭啦。」
「理詩你可要上計算機課?」
「學校有得學,我會打字、剪貼、素描、搜尋……暫時夠用。」
他送母女出門,然後工作到深夜。
羅承堅進來過一次,他送宵夜給志厚。
他這樣說:「這房間不一樣了,你移動過傢俱?」
他知道略有不同,但是說不出是什麼。
真的,除出當事人,誰會關心房裡少了十來張放大照片。
志厚感謂。
承堅來上班,「咦,這麼早?」
看到合夥人一臉于思,「你整夜在這裡?」
「承堅,過來看。」
螢幕上一隻小小金色尋回犬奔出來,忽然打了一個噴嚏,渾身毛髮顫動一下,十分可愛。
承堅讚歎「神乎其技。」
「你還沒看全套,稍後,它會開口說『幸虧好主人給我最佳狗糧,我身體健康。』」
「這是多少小時的苦工?」
「百多二百小時。」
「也許,是該回到訓練真狗做戲的時代去了。」
「不,這比較有趣,我的狗會講話,沒有異味。」
志厚取過外套。
「我回家休息。」
休息之前,先陪理詩跑步。
他問:「你媽媽仍不願見人?」
「不,她通宵學習計算機貯存檔案,剛剛累極入睡。」
「運動也很重要。」
理詩說:「我看到你公司裡有健身室。」
「每天還有教練上門指點各人……肌肉一懶就消失,我們又會失去一樣寶貴資產。」
理詩說:「我下午需去醫院檢查。」
志厚衝口而出:「我陪你。」
「志厚大哥,我只需祝你幸運。」
他握緊她的手,「天使都祝福你。」
志厚回家小息,想了想,終覺不自在,決定護送理詩。
他去敲門,傭人告訴他:「太太已去學校接理詩。」
志厚立即駕車往學校。
他去得及時,只見她們母女在學校門口等司機換車胎。
理詩先看見他,雀躍說:「大哥來了。」
志厚把車駛近,「我送你們去醫院,然後叫司機來接。」
「幸虧你來了,這時候不易叫出租車。」
理詩很高興,「我正唸唸有詞:要是大哥這時候出現就好了。」
志厚笑笑不語。
他聽見嗎?他好像聽見她叫他。
他們及時趕到醫院,看護迎出來,「理詩,這邊。」以名字稱呼,可見已是常客。
轉頭看任南施,她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不自覺地握著拳頭。
志厚說:「我在這裡等你們。」
她點點頭陪著理詩進素描室。
志厚買一杯咖啡,打開電子手帳看留言。
「周炯,好嗎,找我有事?請復。」
片刻,周炯的答覆就來了:「請你喝一杯如何?今晚七時在梅子酒吧見。」
又是梅子。
第四章
都會沒有花前月下,除出男女雙方寓所,大概只有到梅子或是杏子酒吧見面。
只見南施出來,她來不及走到衛生間,已經嘔吐。
志厚連忙走近。
幸虧這時司機與保姆都趕到,保母連忙把南施扶到一邊,用濕毛巾替她抹臉。
看護取來藥丸清水給南施。
「沒辦法,做母親的每次都這麼緊張。」
南施歉意地說:「昨晚沒睡好……」
志厚連忙答:「明白。」
南施低聲說「志厚,你人忙……」
志厚說「噓。」
南施點點頭,閉上雙眼。
保母手中有提籃,取出暖壺,斟熱茶給她喝。
幸虧經濟不成問題,不然母女就更加淒涼。
志厚沒再說話,大半小時後,理詩完成檢查。
她與母親緊緊擁抱。
看護說:「下星期可到姜醫生處看報告。」
他們一行數人這才打道回府。
一看時間,已擾攘整日。
回到家,志厚只覺一身消毒藥水味道。
的確需要往梅子以毒攻毒。
到了那間酒吧,志厚自覺已是熟客,侍應。
酒保都朝他招呼:「吃過飯沒有?試試我們的鰻魚飯?」,其他客人叫他過去唱歌。
志厚像在家裡似捧著飯盒,一邊吃一邊喝啤酒,高聲問「唱什麼歌?」眾人答:「情人的眼淚。」
他們開始了。
一班十多人,聲嘶力竭那樣大聲唱:「你問我為什麼掉眼淚,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了愛,若不是有情人要向我說再見,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志厚噴飯。
一首纏綿婉約的情歌竟被他們唱成這樣,唉,糟蹋,可是,想深一層,一個人不能哭,也只能笑,發洩完畢,又是一條好漢。
志厚取起啤酒,喝一大口,口沫橫飛,跟著大隊唱出來:「我在深閨,望穿秋水——」
他忽然落下淚來。
志厚硬嚥著退到角落,仍然不願放棄,他繼續唱:「顆顆眼淚都是愛,都是愛。」
太滑稽了,他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又哭又笑,心中舒服得多。
周炯還沒有來,在喧嘩中,他聽到電子手賬響,志厚查看留言,原來周炯臨時需到現場查案,給拌住了,失約,她萬分懊惱。
志厚輕輕答「緣分。」
酒醉飯飽,又宣洩了情緒,志厚也愛上梅子酒吧。
他回到家,倒在床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說話聲音。
語聲低柔婉約,隔著輕笑聲,傳人耳內,無比舒服熨貼。
是誰?
他把房門打開,走出去探測,只見走廊另一頭的客房門留著一條縫,蛋黃色燈光透出一條線,呵,克瑤在家,且有人客。
他無意竊聽,但是小理詩聲音傳來。
每次檢查。都躺在床上。身體經過一條信道,接受磁力素描,在新聞報告健康須知之類的片段看到,彷彿只是三兩分鐘的事,其實整個過程需要漫長的四十分鐘,我往往閉上眼睛聽音樂。」
「你聽什麼音樂?」
「我自備海費茲小提琴演奏,請看護放給我聽」
克瑤笑答「你真好品味。」
「克瑤姐,你又聽哪種音樂?」
「有首流行曲,叫『告訴我你真正渴望什麼』
我十分喜歡其中一句,那就是『告訴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麼』十分有意思。你(此處缺若干字)世界和平、身體健康……都怕折福,不敢說出真正願望。」
志厚聽得呆了。
克瑤的聲音有點憔悴,像他一樣,她也對著一個孩子傾訴心事。
只聽得小理詩問「克瑤姐,那麼,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的是什麼?」
克瑤不假思索地答:「男歡女愛。」
「呵。」
「對不起,理詩,你是孩子,你不懂我的盼望。」
「咦,我們忘了關門。」
「那麼,快把門掩上,免吵到志厚睡覺。」
理詩說「我剛才進來時,看到他外套鞋子。」
克瑤說:「志厚神出鬼沒,只回來睡覺。」
志厚心想:彼此彼此。
這時,門掩上了,那一線淡黃燈光消失,語聲也不可聞,他們又再各自生活。
志厚仍然站在房門外發呆。
這簡直已臻老莊境界: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半晌,他才緩緩回轉房內。
他找出那首流行曲,放出來聽
「告訴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麼——」
電話來了,周炯十分歉意「有一宗謀殺自殺案需要處理。」
「誰被殺,誰自殺?」;
「因愛生恨。」
「嗯,太愛自己,太恨對方」
周炯問:「你可有去梅子?」
「有,等了大半小時。」
「對不起,真沒想到好好上個約會落得如此下場,你在聽什麼歌?」
志厚關掉音樂,「我們改天再約吧。」
「也好。」
他做夢。
輾轉間成珊走近,朝他耳朵呵氣,他扯住她秀髮,她呼痛,兩人笑倒,宛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