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你的大頭鬼,你要敢給我亂來,我保證你銷售量掛零,演藝工作停滯不前,人氣由紅轉黑降到最低,一輩子也別想翻身。」
照慣例,她就是喜歡大聲開罵,藉著強勢的罵功壓制住蠢蠢欲動的藝人,不讓他們胡思亂想妄想一步登天、一夕走紅。
其實她說的話都是有口無心,但也因此才會把她最紅的藝人氣走,至今不肯跟她聯繫。
徐小慧笑了。「真毒呀!羅大媽,我不知道你這麼恨我耶!居然詛咒我沒前途。」
「哼!你少嘻皮笑臉了。洛妃真的沒打電話給你嗎?」她是她最好的朋友,照理來說不會完全不聯絡呀。
她搖頭,取過遙控器又轉回原先看的那一台。
怪了,難道她真從人間蒸發了不成?「諒你也沒膽騙我。」
「對了,你不是說和陳製作沒關係嗎?怎麼又被拍到你和他出入夜店的相片?兩人還十指相扣,非常親密。」不過焦距有點遠,看不清是不是她。
「拜託,大媽,合成的你也信呀!你忘了我這幾天要考試,哪有時間四處遊蕩?能讓我多睡一小時就阿彌陀佛了。」她的表情十分誠懇,不像說謊的樣子。
「呃,說得也是。」她的確是演藝圈少見的好女孩,不像洛妃那般愛玩。「不過你自己要留心點,不要到處亂跑,你在網路上的評價真的很糟,還有人說你墮過胎、生吃嬰屍……」
「大媽、大媽,你三更二的『餃子』看太多了,我不吃嬰屍,太腥了。」是她讓她變壞的,她實在沒立場說她。
形象包裝原來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內在,本來天使的角色是要由她扮演,清新如鄰家女孩的造型才是她自己,可是喬洛妃一句──我化濃妝會過敏,兩人的角色為之對調,她成了討人厭的惡魔。
邊念邊走出辦公室泡咖啡的羅珊珊沒發現好女孩也有不乖的一面,徐小慧拿起應該已經沒電的銀白色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妃,是我,羅大媽的態度還是很堅定,不管我怎麼勸都沒用,她說你要是不公開道歉,這輩子都休想回到演藝圈,她寧可解散天使與惡魔也不讓你這位驕縱的千金大小姐繼續任性……對,我被你連累了,可是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我們是好朋友,我不挺你挺誰?」
一會兒她又撥了一通電話。
「唐大記者,想不想要一個大八卦?有關TC的內幕報導喔!包管你搶到獨家,過陣子主播的位子就非你莫屬……」
當羅珊珊再度進入辦公室時,她發現手機的位置變了,顧不得燙舌的咖啡連忙問:「她來電了嗎?你們說些什麼?她幾時回來,要不要我去接她?」
慢條斯理的徐小慧撕開全麥餅乾的盒子,拎了一片往嘴裡塞。
「羅大媽,七月剛過,你不會見鬼啦!洛妃是抱定決心要休個長假,你急也沒用,趕快想辦法幫我出張專輯,不然我真要跳槽了。」
第六章
顏春嬌是個兼具知性美的艷麗女子,她不像名字所反應出的那般俗氣,反而非常有時尚感,站在一排知名模特兒當中毫不遜色,而且畢業於台灣第一學府,擁有醫生執照。
她是名婦產科醫生,剛剛結束實習課程,不過已正式獲聘為張綜合醫院的一員。
一度她也曾想改掉這引人發笑的俗名,但她的父親這麼對她說──名字是你爺爺取的,你要是想改名,除非我死。因此她不敢不孝地詛咒父親早死。
雖說她受的是高等教育,可是行為、思想卻仍算傳統,在她的家訓中父親就是權威,他決定的事不能有異議,就連母親也不得插手干預。
所以她二十歲那年就知道她會嫁給誰,並做好為人媳婦、為人妻的準備,不敢讓父母丟臉。
可是如果她要嫁的人不滿意這樁婚事,刻意逃避,她又該如何自處?這點倒沒人教過她。
「阿明大哥,你在玩我嗎?你明明要我幫你應付春嬌,為什麼現在卻多了兩尊土地爺爺、土地奶奶?」她要不要拿香來拜一拜好保佑平安?
聽到喬洛妃的形容詞,有點緊張的卒仔笑開了。「那是我的父母,他們對服裝的穿著十分考究。」這是為了突顯他們的身份、地位。
「你客氣了吧!先生,那不只是考究而已,除了在民初戲劇中,我還真沒見過有人穿絲綢製成的衣服呢。」
不是長袍馬褂或是復古旗袍,而是現代樣式,以昂貴的緞面綢布縫製出華貴的衣裳,感覺像是慈禧太后和恭親王穿上洋服,大方地在朝臣面前亮相。
看看那手工縫的緞鞋,上邊還繡上幾朵牡丹,而男鞋則是騰雲的龍,繡功之精細叫人歎為觀止。
這年頭還有這麼……呃,怎麼說呢?手巧的繡娘,能把這些玩意繡得活靈活現,好像真的一般細緻,沒有一條色線是錯置的。
喬洛妃會觀察得如此仔細是因為太驚訝了,非常後悔答應幫他這個忙,現在打退堂鼓不知來不來得及,她沒有應付「古董」的經驗。
「絲綢的衣服比較不傷皮膚,而且沒有螢光劑,我爸媽天生就是對化學藥劑過敏的體質。」張志明硬著頭皮解釋,好讓她瞭解不得不的難處。
「原來如此。」可是會不會太招搖?她暗忖。
他俯在她耳邊低語,看似情人間的悄悄話。「拜託你一件事,千萬別笑場。」
「呃,很難耶!」他在要求一件不可能的事,任誰看到那副打扮都會發笑。
「忍著,囡囡,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全靠你了。」他握著她的手哀求。
想笑的她將頭朝他一靠。「先生,你在求婚嗎?一點也不浪漫。」
他的下半「身」幸福怎能靠她?起碼也要有鮮花和五克拉的鑽石戒指,再加上一場隆重的婚禮。
「別鬧我了,我的好小姐,燃眉之急都快燒到屁股了,你不要幸災樂禍。」要不是沒有別的人好求,他也不想拜託她。
比如說剛才吧!老闆一句「張先生,你有客人喔!」聽到這麼親切又多禮的聲音,通常會笑臉以待的說聲謝謝,並回以同等熱度的禮貌。
可是這句話由剛踹他一腳的女人口中說出,他當下腳底一涼,冷汗直流,臉色發白的蹲下身,偷偷摸摸地瞧瞧他的客人是何長相。
果然如他所料,不安好心的老闆絕對不會讓他太好過,不找事玩死他肯定不甘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更可怕的是邢小姐居然搬出她的水晶球為他父親算命,還大膽直言他的媳婦近在眼前,兩年之內抱孫有望。
這不是要逼死他嗎?他上哪找個老婆生孩子,目前的他連養活自己都很困難了,憑什麼娶妻生子,讓人家有個安定的家居生活。
「粗俗,要說臀部。」喬洛妃糾正的說,手搭在他胸前十分親匿。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幫我?」眼一瞪,他語氣中多了逼迫。
她沒直接回答,考慮許久才問道:「我可不可以後悔?」
「不行。」
為防她半途開溜,將人連拖帶拉的張志明可是非常堅決,舉凡幸福鎮的居民都知道他和她「在一起」,理所當然由她來扮演這角色最適當。
要是他「變心」找別人替代,恐怕全鎮的婦女同胞都會拿起蔥蒜追殺他,視他為社會一顆必須割除的大毒瘤,同聲譴責他的負心之舉。
「爸!媽!這是我女朋友囡囡。」打鴨子上架,沒轍了。
「女朋友?」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張旺德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又轉回去跟一身寡婦裝扮的算命師道聲謝,裝有一疊厚沉鈔票的紅包遞給她以當酬金。
可是沒機會碰到紅包袋的邢魔魔剛一伸出手,馬上有人代勞的收下,而且明目張膽地放入自個口袋,諂媚十足地說了句貪財。
「爸,我帶囡囡來問候你,她是我的女朋友。」張志明語氣堅定的說道。
「我聽見了,用不著大聲地重複兩次,聾子都被你吵得說煩。」女朋友又不是老婆,瞧他緊張的。
「我怕你裝作沒聽見,故意把人家當空氣。」他真是這麼想。
張旺德一聽,不高興地扯開喉嚨。「我是那種人嗎?」
「是。」他一點也不怕傷人的回答。
一旁的張王月眉因兒子的直言而吃吃一笑,引來丈夫制止的一瞪。
「你這忤逆父母的不孝子說什麼鬼話?我是台南有名的大善人,鋪橋造路、樂善好施,哪一樣沒有我的名字?」去瞧瞧他們家門口的大水溝,那條十公尺長的橋墩上就刻著捐贈者姓名。
「因為你貪污、包工程、收回扣,和不良廠商勾結,強迫人家一定要歌詠你的豐功偉業。」翻了翻白眼,張志明照實說出。
張家在清朝出過舉人,一門書香受人敬重,捐錢造橋、為人鋪路的確是有過的事,他爺爺那代還大開米倉救助過貧苦百姓。
可是到了他父親這一代,也確實是名人輩出,個個成就非凡,不負望族之名,在地方上算是小有名氣,名列名流仕紳,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