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馬上來!」
由於不是正午,來這兒用膳的人並不多,所以沒一會兒他們的面前即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男子顧不得面子,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好不容易填飽了肚子,飢餓感不再,男子終於有力氣可以與楊千苔攀談。
「不要緊,你一定沒餓過肚子吧?」楊千苔體諒地問。
「是啊,以前還不懂為什麼乞丐可以為了一顆發霉的饅頭搶食,現在我能理解了。從小我的家境還算富裕,從來只有吃剩的食物,還沒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經過這次的經驗定會痛定思痛,好好傚法司馬君實的儉僕精神。」男子一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的模樣。
「你有這份心實在太好了。」楊千苔乾笑著,因為他覺得有些汗顏,雖然他不是過分勤儉的人,平時倒也是不奢不華,如今他正在做違背自己本性的事,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今日兄台請的這頓飯,穆某定會銘記在心,日後我一定會還你這份恩情。」男子又是一陣感激。
「千萬別客氣,只是有緣遇上請吃一頓飯而已,實在是小事一樁。」他又不是為了要他報恩才請他吃飯的。
「我叫穆潮序,還沒請教兄台的尊姓大名?」對眼前這熱心助人的年輕人,穆潮序很是欣賞。
「我姓楊,名千苔,兄台想必是外地來的吧?」
「是啊,因為想低調行事,所以沒帶著手下,才會落得這般窘境。」
聽到他的說辭,楊千苔很自然的問:「那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不麻煩楊兄了,我的手下很快就會來接我。」
「那就好。」楊千苔點點頭也不再過問。「小二,算帳!」
「來了來了,客倌,一共是二十兩。」小二勤快的鞠躬哈腰。
「二十兩,好!」
摸摸腰際準備付帳時,卻發現原本繫在腰側上的錢袋不見了,楊千苔臉色瞬間一變。他的錢呢?怎麼可能不見了!
見楊千苔臉色有異,穆潮序問道:「兄台,你怎麼了?」
「我的錢袋好像掉了。」
遇上這種窘境,楊千苔尷尬的朝穆潮序笑了笑,然後趕緊起身四處尋找。
都沒有!
驀地,他想起街上那名撞到他的小男孩,該不會錢袋是在那時候掉的?或是被扒走了?
「大姊,有人吃霸王餐!」
正當楊千苔心慌的尋找錢袋時,一道清脆男聲迴盪在風堂館內。
楊千苔在咸陽城還算是小有名氣,經過這事,以後咸陽城裡恐怕又多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
而那道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楊千苔白吃白喝的男聲,出自坐在櫃檯裡年約十二、三歲的男孩。
他名叫夏正兒,平常他除了上學堂,就是待在風堂館裡看守著櫃檯,幫忙著顧店。而夏正兒似乎也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所以注意到有人想白吃白喝時,他立刻就朝布簾後方喊道。
不一會兒,有個姑娘衝了出來。
「是誰膽敢在我的地盤上吃霸王餐?」被男孩稱作是大姊的人熟練的抄起棍棒,擺出俏麗的悍容,出現在男孩眼前。
「就是他們。」夏正兒指著楊千苔。
就是有些人想白吃白喝,一點也不懂得別人賺錢的辛苦。正因為這家店是他們家的,所以一聽到有人想吃霸王餐,他們就會比別人要來得氣憤。
夏靚綺順著夏正兒手指的方向轉過頭去,她要好好瞧瞧白吃白喝的人是何尊容?
第二章
夏靚綺氣沖沖的跑到楊千苔的面前,看了他一眼後,旋即換上一雙鄙夷的目光。
「就是你吃霸王餐!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瞧你穿得人模人樣的,竟然也學地痞流氓吃霸王餐。」
「姑娘,妳別含血噴人行不行?我只說我的錢不見了,又沒說我不付錢。」而且還把他批評得像個無賴似的。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他又不是故意的,是真的錢袋不見了,瞧她說得好像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
咦,無賴?那不正是他的目的嗎?
可是被人用那麼難聽的言語指責,心裡頗不好受的。
「沒錢還敢來吃東西,這分明就是要吃霸王餐,不是嗎?難怪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不是個好東西!」自風堂館開張以來,這種人她見多了,不是說錢不見就是說忘了帶。
「妳話一定要說得那麼難聽嗎?我楊千苔有的是錢,還會欠妳那區區二十兩嗎?等我回去後,我會派人送銀兩過來的。」
聽到他的話,夏靚綺恍然大悟。
「原來你就是最近變得『好、吃、懶、做』的『苔蘚』啊!」
昨兒個堂妹來找她談天時,跟她說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她說了楊千苔還在上私塾時同窗們替他取的綽號,還說楊千苔的娘就是有意要取其意,想讓寶貝兒子像不起眼的賤草一樣,有絕處逢生的本事。
沒想到昨兒個討論到的人,今兒個就出現了。「難怪說話這麼張狂,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萬一你是個騙吃騙喝之徒,那我不是虧大了!」
夏靚綺擺明了對他的身份存疑,這年頭打著響亮名號想騙吃騙喝的人也不是沒有,她得小心點,別太輕易相信人。
楊千苔的俊臉霎時變得很難看。「姑娘,妳別說那兩個字行嗎?」一提到「苔蘚」兩個字,楊千苔就特別敏感。
一般人是不太敢明目張膽的取笑他,但小時候可就不同了,他可是深受其害。
有時苔蘚兩個字念得太快,尤其是苔字念得不清楚,而壓尾的蘚字發音比較重,聽起來就很像「你是那個蘚」,但此「蘚」非彼「癬」,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染了病。
「我偏要說,你明明年輕有為卻自甘墮落,整日游手好閒、靠著祖產當米蟲。可惜了這副好皮相,中看不中用……」
「喂!」楊千苔突如其來發出一聲暴吼,睜著一雙大如牛鈴的眼瞪視著她。
瞧她愈說愈起勁,好像他是人世間的敗類,教人不氣也難。
「干……嘛?」原本還罵得挺順口的,怎知他會突然翻臉,害她一口氣就這麼倒吞回肚裡去。「惱羞成怒啦?以為聲量大,目光凶狠就可以嚇人了嗎?」
畢竟她再怎麼強悍也仍是個姑娘家,對一個在氣頭上的男人也會有所忌憚,萬一他失去理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被他一嚇,她的心怦怦狂跳著,應該向他索取「受驚費」。
想想還是算了,只要他把飯錢付清,她不會計較太多的。
「我只不過是丟了錢袋,妳沒必要羞辱人吧?」話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說完後,楊千苔很努力的做深呼吸,緩和自己的情緒。
這有眼無珠的女人怪他說話張狂,也不想想自己還不是被她激的,更可恨的是,她還懷疑自己是假的楊千苔。真假他最清楚了!
「你要人家相信你,總得要有教人信服的證據。」說老實話,夏靚綺還真是鬆了一口氣,幸好他能控制自己的脾氣,免了一場無法收拾的災難。
「好,算妳狠!」原來光說他是楊千苔沒有用,他還得找人來證明自己是楊千苔本尊。「要證明我是不是楊千苔也很簡單,妳只要派人到楊字堂找人來,就可以證明我是不是。」
「好,小楞子,你去。」夏靚綺朝店小二吩咐。
楊字堂和風堂館只隔條街,不一會兒小楞子便把李管事請來了。
「李管事,告訴他們我是誰!」一見到李管事,楊千苔自信滿滿的抬頭挺胸。
等李管事一證實他的身份,看她能再趾高氣揚的罵人嗎?
楊千苔好整以暇的等著看她認錯求饒,怪自己有眼無珠。
可是李管事卻沒如楊千苔的願,似乎有著難言之隱,夏靚綺見狀問著:「他真的是楊千苔嗎?」
李管事垂下眼,搖著頭。「我不認識這個人。」
「李管事,你……」楊千苔傻了眼。
李管事不該是這樣的態度……難不成他是要報復他連日來不插手楊家的事務嗎?好哇,他也不想想看他是食誰俸祿,竟敢不認自個兒的主子!回頭看他不把他辭了才有鬼。
「幹嘛幹嘛,謊話被揭穿就想凶人吶!」哪有人會不認識自己的主子,所以他肯定是假冒的楊千苔,想來風堂館騙吃騙喝。
「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李管事簡直像作賊心虛一樣,一溜煙的跑掉了。
「這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夏靚綺咄咄逼人。
穆潮序對看人還有點自信,他不相信楊千苔想騙吃騙喝,就如同他的錢袋也是不知不覺不見的,所以更是感同身受。
「這位姑娘,我們絕對無意白吃白喝,再過兩三個時辰,我的手下就會到了,到時我就能付清這頓飯錢。」
「真的?」夏靚綺覺得穆潮序的態度還不錯,有點想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不行!」楊千苔拒絕,這關乎面子問題。「我說過這頓飯我請,怎麼好讓穆兄付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