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如果你真的想娶我,那麼等你先娶了正室,再納我為妾吧,如此一來或許可行——」
「你想都別想!」伏鋼驀然扣住她的手腕,「我伏鋼的妻子只會有你這麼一個!」吼完,他將她拉著往朝堂的方向走回去。
「伏鋼,別這樣……你又何必屈就於我——」
「我就只要你!我已經等得夠久了!一天又一天數日子在等的滋味我受夠了!我不要再等下去,更不要再把你交給其他男人!我若娶你,給你的一定是妻子的身份!」
「為什麼?」
「當妾辱沒了你!」
「我是問,為什麼要娶我?」這問題,她和親前問了無數次,他卻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這一次,她還是想問。
她想聽他親口對她說。
原本邁步邁得很急的伏鋼頓下腳步,但仍牽著她不放,他用著好遲緩的動作扭頭看她,緊抿的唇線、緊繃的臉龐,李淮安沒敢眨眼放過,終於她等到了他鬆開雙唇——
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用聲音說出半個字,但是他的唇形蠕動出了她最最想聽的答案……
因為,我要你。
因為,我愛你。
李淮安雙眼蓄滿眼淚,低頭看著他不曾放開她的手,她用力點了下螓首,任由他再拉著她往朝堂走去。
朝堂裡還在商談社稷要事,伏鋼與李淮安的出現打斷了眾官的注意力。
「十八公主,你怎麼又回來了?」穆無疾先是掃向伏鋼一臉堅毅,再掃向李淮安拭淚的楚楚可憐,最後掃向兩人交握的十指。「你挑好人選了?林志?郭岳?高宏?還是……伏鋼?」
「伏鋼?卷宗裡有伏將軍?不是說要找小官嗎?」一旁眾官馬上交頭接耳起來,細細碎碎的音量裡全是困惑。
「以伏將軍的身份,十八公主配不上吧?都已經不是閨女了,還能當將軍夫人?這麼一比,十公主當年嫁的可是沒沒無聞的小官吏哪——」嘰嘰咕咕、嘰嘰咕咕……
「可是,嫁給伏將軍不是什麼好事吧?」另一種看法也在此時竄出來。「你們都忘了伏將軍住的那個將軍府嗎?」
「茅草屋……菜園……魚池……養雞場……活脫脫就是個農莊,一點也不氣派,一點也不富麗堂皇,一點也不貴氣逼人,嫁過去八成不是當將軍夫人,而是村婦吧……」
「對對對,再說伏將軍是個武人,根本不懂憐香惜玉,別奢望他會將十八公主當成寶一樣捧在手心,哪一天要是伏將軍發起狠來,一拳劈死十八公主還綽綽有餘!」
眾官靜默了一會兒,心裡都有了共同的想法——
伏鋼這號人選會出現在卷宗選項裡,絕絕對對是毫不留情的嚴懲。
穆無疾真狠。
就連十公主兩名同父同母的皇兄弟也暗暗咬耳朵,慶幸十公主的命運比十八公主來得好多了——不用挑中伏鋼。
眾官的嘀咕全沒逃過伏鋼及李淮安的耳朵,他與她卻不以為意,他此時全盤注意力只落在李淮安臉上,而李淮安聽著眾多耳語,臉上仍是淡淡恬恬的淺笑。
大家都不知道,伏鋼是一個多善良多可愛多直率的人,但是她一清二楚,大家都誤會了他,她知道他有多好。世人的眼光只看到表象,只同情她接下來會面臨的日子苦不堪言,但是她知道,現在緊握住她的這只溫暖大手,會給她一輩子的依靠。
「穆宰相,我挑好了。」李淮安輕輕開口。
「誰?」穆無疾當然也是明知故問。
「伏鋼,伏將軍。」
「糟了,她真的挑伏鋼!」週遭眾官又有人抽息。「她怎麼這麼笨?挑高宏呀!雖然是小官,但至少沒有一手扭斷人脖子的本事——」
「完了完了,她死定了,伏將軍一定會凌虐她、折磨她、傷害她——《幽魂淫艷樂無窮》都是這樣寫的呀!」
「安靜。」穆無疾輕喝住眾官的嘈雜多言,待朝堂靜默下來,他改問另一名當事人,「伏鋼,你的意思是?」
「伏將軍在笑耶……」又有人在放炮了,畢竟此時的氣氛讓人不由得很想和週遭左右討論情勢。
「那哪是在笑?明明就是猙獰扯扯嘴角而已!」
「噤聲!聽聽伏將軍會怎麼回答,說不定伏將軍不肯接收東鄰國君王寵幸過的女人——我賭伏將軍會翻臉,衝上前拿刀架在穆宰相脖子上!」然後在朝堂上演大將軍大戰宰相的戲碼!
眾人的眼睛骨碌碌地轉,眼光一會兒挪到穆無疾臉上,一會兒又跑到伏鋼這邊,一會兒再瞧瞧李淮安。
「我娶!」伏鋼既大聲又明確地答覆穆無疾。
「他、他說他娶耶!十八公主這輩子完蛋了……」在眾人眼中,伏鋼是那種面惡心惡的人,一定會毆打女人的混蛋!
「好可憐!換成是我,還情願宰相將我拖出午門斬了,一刀也痛痛快快的。」十八公主絕對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連命都沒了。
「既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也沒意見,隨你們吧。」穆無疾做出宣佈,「十八公主下嫁鎮國大將軍伏鋼,擇良辰吉時讓兩人完婚!」
「恭、恭喜……」眾官裡有人率先道出恭賀,接連著一句一句的恭喜彷彿傳染開來,即使當中夾雜了好些句「我賭不到一年,伏將軍和十八公主就會離緣」或是「我賭半年,十八公主被打殘」還是「我賭一個月,十八公主慘死」不然就是「我賭十八公主活不過洞房花燭夜」,也不影響李淮安與伏鋼的好心情。
李淮安有話對他說。只消一個眼神,伏鋼就明白了。他低下頭,將耳朵湊到她唇邊,她的嗓音帶些調皮。
「我賭……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伏鋼冷哼,握著她的手卻激動地收得更牢。
她害羞的男人呵。
尾聲
李淮安替自己梳理烏亮長髮,銅鏡裡出現的人兒頰畔有著粉櫻色的紅潤,眉宇間比以往更嬌美,衣外露出的肌膚上有些點點深紅色的咂痕,那是她昨日洞房花燭夜被狠狠愛過好些回的證據。
就在銅鏡映照出她身影的後頭,有個人正大受打擊,陷入震驚很久很久了。
李淮安將長髮梳攏到胸前,放下木篦,款步來到床沿坐定。
「夫君……我可以將你的反應視為……嗯,驚喜嗎?」她一臉興味,調侃石化的伏鋼。
伏鋼裸著糾結厚實肌理的身子,維持在本來要起身的瞬間動作,被子都還握在手裡,卻僵硬得無法動彈,說驚喜沒有,說驚嚇會更合適些。
「我、這個、那個、為什麼、呃、怎麼會、那裡、不懂……」伏鋼難得結巴,向來就不屬於和善型的臉龐因為此刻的緊繃而變得更肅然,一絲不自在的赧紅悄悄爬上他的臉。
嗯,她也不太懂他在說什麼。
「我擰布巾讓你擦臉。」看能不能清醒些。
李淮安雙手正要探進矮几上的溫水盆裡,卻被人攔腰抱住,攫回床上。
「你明明應該……我以為……所以才……對不起……」伏鋼還是說不全話。
「說實話,我仍是不懂你在說什麼。還沒睡醒嗎?夫君。」她咯咯發笑,頸子被他初生的鬍髭扎得又刺又癢。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裝傻一點也不像她的本性!她那麼聰明,怎可能不知道他是被什麼嚇到?!他呃了聲,訥訥問,「為什麼一個和過親的人,還、還會是個……是個……」
「嗯?」李淮安無辜眨眨眼,替他接下去說了,「處子?夫君是為了這個才嚇得說不出話來嗎?」看起來是的,否則他不會在正準備掀被下床時被床上染開的紅漬震得至今依然無法恢復正常。
「你——你應該先跟我說,那、那樣一來,我昨天就、就會節制一點……」該死,為什麼男人說這番話時還會臉紅?!「至、至少……我會溫、溫柔一點……」雖然他這輩子只聽過「溫柔」這兩字,還沒機會身體力行過……
新婚之夜的男人是禽獸,那一天夜裡是允許無節制放縱的,所以擁抱著渴望許久的她,他飢渴且熱切、急迫且躁進,他自己也從沒想過他竟是那麼強烈想擁抱她。他以為她該有經驗,他更肆無忌憚,滿滿的情慾毫不掩飾,想愛她想要她的念頭沸騰開來,他本來就已經不是溫柔的男人,昨夜的盡興只怕會弄傷了她……
隱約看見她沒入衣襟的雪肌一片慘況,不難想像衣裳底下會有多恐怖。
「都是昨夜的事兒了,還掛在嘴上說,也於事無補呀。」做都做了,還能時光倒回,讓他重來一回嗎?
「抱歉……抱歉……」他攬著她,小心翼翼在她臉上輕啄,為昨夜的粗魯致歉。雖然他是個武夫,但他是那麼想呵護她,卻似乎做得很糟。
「再說抱歉,我就真的要生氣了。」她假裝板起臉孔,卻還是被他吻得發笑。「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我可不愛與夫君溫存之後,夫君只知道滿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