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涓!」
他加大音量,她嚇得往後跳,然後隨著他的逼近,一步步後退。
伸出食指,指向她臉龐。「我說,在學校,不准跟在我後面叫小哥,不准到教室門口等我下課,不准替我接情書。」
「我昨天看過醫生,醫生說我得老年癡呆症,遺忘一部分生活重點是理所當然。」乾笑兩聲,她十足的諂媚嘴臉。
「哪個醫生替你診斷?」
「那個……那個不是很有名的醫生……」要是乾哭兩聲能確保自己平安,她立刻哭。「你不認識啦!」又陪笑,她將來到酒廳上班,生意肯定好。
狠瞪她,撂下話。
「不准再跟我。」語畢,向前跨開大步。
「可是……小哥……」
語音還在空氣間餘波蕩漾,他回頭,她煞車,搗住嘴巴,該糟,她又「跟在他後面叫小哥」,那是天條,蕭氏法律第一條,違者要斬首示眾或流放邊疆。
「楚……」
截下他的吼叫,她把禮物高高舉起,舉到自己的頭上方,用負荊請罪的動作和可憐的嗓子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小哥生日快樂。」
火氣被她滑稽的歌聲暫止,搶下她手中紙袋,忍住大笑衝動,叔秧把眼光調向他方。
他不笑,別人可忍不了,同學走過來,拍拍叔秧的肩膀,說:「千萬不要叫我追你妹妹,她的歌聲會把我嚇出肝膽破裂。」
「不要這麼說,好好研究小妹的歌聲,說不定可以研究出音波殺蟑法,有機又環保,一舉兩得。」
「那麼小妹的名聲將流芳萬世,二十二世紀的人類,會因為這項偉大發明,替你豎立銅像。」一人一句,學長們嘲笑靈涓不遺餘力。
臉紅紅,骨祿大眼在學長身上轉來轉去,他們和小哥一樣,罵人全不顧慮人家的自尊心,幸好,小哥的嚴格訓練,早讓她忘記自尊心是什麼玩意。
「你們很壞,我不覺小妹的歌聲難聽,反而覺得特殊有磁性。」鍾嘉茵走過來,攬住靈涓的肩膀說。「你好,我是鍾嘉茵,你可以喊我學姊或嘉茵姊。」
是她,和小哥去看電影的才女同學,再看她兩眼,的確,和叔秧站在一起是牛郎織女,天上人間絕配,小哥……肯定驕傲有這樣一個女朋友吧!
「嘉茵姊好,下次有空歡迎到我家裡,爸爸媽媽很希望你能來呢!」
刻意揚起笑,刻意假裝好興奮,她的刻意有幾分誇張,叔秧望她一眼,不曉得這個小不點在想些什麼。
「真的嗎?你們都知道我?」
「你漂亮又聰明羅,誰不曉得你。」她的演技好高明,高明到連自己都佩服。
「嗯,有機會我一定上門拜訪伯父伯母。」她親熱地摟摟靈涓,轉身對男同學說:「看到羅,小妹是我照管的人,誰敢欺負她,就別想借我的筆記混過關。」
叔秧二話不說,把靈涓拉到旁邊,怒斥:「你在做什麼?」
「替你說話啊,那麼棒的女朋友不好好把握,小心被別人搶走。」她在他耳邊小聲說。
「多事。」
「做再多事我都心甘情願,只要是為小哥做的。」
她又笑,她的笑從眉梢到唇角,拉出張揚線條,但這樣的笑卻落不進眼底、心裡,無法在她心問和快樂劃上等號。
「無聊。」
「跟我說話當然無聊,跟嘉茵姊說話就不無聊羅!小哥拜拜,我要回去上課,嘉茵姊拜拜,學長拜拜……拜拜、拜拜,大家拜拜……」
她猛揮手,一路向後退,冷不防撞上牆壁,後腦勺撞出幾分昏沉,搖搖頭,她繼續笑、繼續揮手說再見,最後轉過身跑兩步,再跑下樓梯問同時,肩膀沉重。笑容垮下,舉步成了艱難。
偷偷地,兩顆淚水翻滾,翻出她無言心聲。
愛情呵,她的愛情不可以,小哥的愛情正在進行,他們本是站在赤道的兩個人,現在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各自奔向自己的冰原,從此,他永晝時,她永夜,他追逐幸福陽光時,她在黑夜裡思念……
叔秧從紙袋裡拿出她編織的手套和門票,看一眼手套,悶住聲,不讓笑容旋出牆門,教人知曉。
迅速地,他把手套收回袋子。為什麼?因為他不需要用只有四根指頭的手套,來向同學們證明靈涓有多白癡,要取笑她,他自己來就行。
「這是什麼?哇!演唱會門票,我要去、我要去,叔秧你帶我去好不好?」嘉茵仰頭問。
「不好。」他對誰的態度都—樣冷漠。
「拜託嘛,你帶我去,我替你把李教授的報告搞定。」
「不需要。」纏他,足靈涓笨蛋的權利,其他人?想都別想。
「那麼酷?要不再多加一個條件,你帶我去的話,我替你爭取和江教授的干細胞的研究計畫。」
他看她一眼,他想參與這個計畫很久了,可惜江教授只對女同學感興趣,男學生想加入他的計畫,比登天還難。
考慮兩分鐘。「成交。」把票交到嘉茵手上,轉身離去。
十分鐘後,他把另一張票送給一個不是太熟的男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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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烘焙社,靈涓做的東西還沒能吃過,這次是了不起的創舉——她的餅乾居然烤得有模有樣,那成就,豈是驕傲二字可形容。
帶著美美的便當盒,裝著美美的愛心餅乾,她算準時間,在學校餐桌旁「巧遇」叔秧。
他忙著和同學說話,沒理會在二芳久待的靈涓。
沒關係,她有的是耐心,站十分、二十分,小意思啦,站三十分、四十分……終究,她站到他們話題結東,好不容易能把餅乾送上去。
打開便當盒,靈涓才要開口說話,叔秧起身,準備離開餐聽。
「小哥。」她喚住他。
他只停頓兩秒,便和同學一起離去。
靈涓抹抹殘破的自尊心,鼓起勇氣,跑到他面前。「小哥,我等你很久了。 」
「我有叫你等我?」冷淡,他問。
「沒有。」搖頭,她說。
「那我必須為你的等待付出什麼?」
再搖頭,她乖乖回答:「不用。」
「那就是了!」
往前,他走五步,靈涓才發現嘉茵也在。白癡,她的眼光只落在叔秧身上,居然連他旁邊的重要人物都沒看到。
提起笑,二度鼓勇氣,她衝到叔秧身邊。「小哥,這是我親手做的餅乾,很了不起的好吃哦,你要不要試試看?」
「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沒帶腸胃藥。」拒絕,他篤定心意要和她劃清界線。
「不用擔心啦,我投保三千萬責任險,吃一口沒關係的。」
「不要。」他拒絕她,一次又一次,同時拒絕自己多餘心情。
「我來試試好了,我的胃向來不錯。」嘉茵湊上前,拿起餅乾,咬一口,笑說:「味道真的很不錯,叔秧,試一塊嘛。」
「看吧,我沒說錯,不吃是你的損失。」
「走開。」
叔秧表現出不耐煩,別開頭,不和她視線接觸。
他知道不能放任自己的感覺進行,知道靈涓對於自己,崇拜多於愛戀,更知道從小到大,二哥一直是她訴說心事的對象,她和二哥之間……已經注定。
「不走,你不吃我就不走。試試嘛,我從來沒有這麼棒過,吃一塊不會怎樣的。」
餅乾做好,她誰都不想,一心想拿到他面前獻寶,想聽他誇獎,說句「你真的好棒」,哪裡曉得,他連看都不看一眼,更別說開口嘗。
她拗性子,硬要把餅乾湊到他嘴邊,他東閃西閃,揮手,把她的餅乾打到泥地上。
一下子,三人愣在當場,靈涓倔了,把地上餅乾撿起來,在裙擺間擦兩下,就往嘴巴裡塞。
「笨蛋,你在做什麼!」他抓住她的手,不准她把餅乾往嘴裡面放。
「你不愛吃,我自己吃啊。」說著,用端保鮮盒的左手接過右手餅乾,放進嘴裡。
「吐出來!」他伸五指,掐住她臉頰,硬要把她嘴裡的泥巴餅挖出來。
「不要!」
她閃閃躲躲,強要把餅乾吞進肚子裡,她不介意當三千萬的第一個責任賠償人。用力過度,一個不小心,靈涓捧在手中的餅乾盒摔落地。
看看叔秧,再看看泥餅,靈涓噘嘴,半句話不說,慢慢地,圓瞠的大眼泛起紅絲,鼻頭染上秋紅,仰頭,她努力不讓淚水滑下。
「叔秧,你在做什麼,不過是幾塊餅乾,幹嘛把小妹弄哭!乖靈涓,別哭別哭,走,我請你去吃蛋糕暍咖啡好不好?」嘉茵攬住她的肩頭,笑著對她說。
搖搖頭,她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餅乾一塊塊撿起來,咬住下唇,用力抹去眼底濕氣,她倔強地逼自己不哭。
「小妹,下次你教我烤餅乾好不好?我覺得你今天做的這種,味道好極了。」嘉茵還在替兩人打圓場。
從上面往下看,他看見她委屈的背影,看見她委屈的動作,差一點點,他就要彎下身,撿起餅乾放進自己的嘴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