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王上朝了。」
她壓根忘記國王也要上班的。
國王也是國家的「長工」。
哦。
他是國家的君王,每天要忙的事情比一座山還要多,當然可以連她母親過去的消息都忘了知會她。
幾分鐘後,桑科被很客氣的請了出來,接著所有的宮女也被吩咐沒有叫喚誰都不許進門。
桑科只能盯著描金花的大門乾著急,完了完了,他闖大禍了!
他喊來宮女,「看著小姐,我馬上回來。」
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這下恐怕連切腹也難解決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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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帳高床,錦被花枕裡埋著一小坨隆起物。
哭累了的遂蓮白眼睫眉梢還殘留著哭過的痕跡,小手抱住另一塊軟墊,樣子很小孩子氣,也很惹人心憐。
當穆札的身體重量壓下床墊時,遂蓮白還不是很入睡的眼就睜了開來,兩人對看,最後,由她先別過臉去。
一隻大掌撫上被單,那掌心有著重量。
「我並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江媽媽不幸的事情,我……我怕你難過。」
「難道你打算騙我一輩子?」哭過的聲音很啞,態度仍是倔的。
「當然不是,時間久了,你那麼聰明自然猜得到。」
「這算什麼!」她低吼。
的確,這算什麼,一個爛到爆的主意。
所有的情緒找不到出口,這男人是一個國家的國王款,罵也不能罵,遂蓮白覺得心好累,身體好重,很多心事堆積著,不知道何去何從。
媽媽……沒有了,留下她,她怎麼辦?
「你高高在上,不需要努力就有好多人愛你,我卻只有媽媽愛我,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唯一肯無私愛她的媽媽沒有了。
「我可以給你一個丈夫。」
遂蓮白猝然抬起頭來看他,眼光冒火,「誰還稀罕當什麼王妃!」
沒有了媽媽,她已經沒有必要去嫁人。
當然,穆札也不會在這節骨眼拿她的承諾去煩她,但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
「我會給你一個丈夫的!」
「你以為給我丈夫就能安撫我失去母親的心情嗎?」
這笨蛋!
「把你變成我的家人,這是我可以做,也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我討厭你,不管你是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她抓緊被單,努力壓抑用枕頭丟人的衝動。
穆札的胸腔一緊。
他不喜歡這種混亂的感覺。
她的眼淚尤其叫他心亂如麻。
自從與這小女生相遇之後,他的心一直都不是自己的,看什麼都不對勁,什麼都不由自主。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
「我已經派人以最隆重的方式替江媽媽安排了葬禮,我替她找了塊美麗的地,你要是願意可以去看看。」
「……走!請你馬上離開!」
枕頭終於脫離箝制,飛奔向穆札的鼻臉。
這輩子敢這樣指著他鼻子罵、又趕他走的人大概就這麼個天兵,穆札起身冷不防被砸了個手忙腳亂。
至於從頭到尾守在房門口的桑科跟琴則是掩臉,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穆札離開了。
離開之前把悉數的抱枕全部塞給兩個門神,要他們去負責歸還,看他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遂蓮白頹然的倒回床上。
她……好壞。
知道把母親的死遷怒到穆札身上並不對,可是這時候的她做不到通情達理,她……沒辦法原諒自己。
要是當時她守在母親身邊,她救的人就不會是別人。
但是她沒走出那道門,也不會發現引爆的導火線!
這一天非常漫長。
當美麗的房屋一盞盞燈慢慢點亮,穆札一個人又來到寢宮前。
這時候的遂蓮白不需要他。
他只能在這,當作陪伴。
暮色漸濃,被墨樣的黑取代了。
夜深露重,拂袖還滿。
穆札暮來,天明去。
皇宮蠢蠢騷動不安,粽子串的人。
不安。
不安。
蘇丹沒有睡覺,整座皇宮也燈火通明。
一無所知的遂蓮白心思漂浮,沒有心思察覺不同往常的氣氛,她懶洋洋的坐在窗邊軟椅上,一道傭懶悅耳的男聲卻侵入了她的神智。
「哈囉……」
她遲鈍的轉頭。
半長不短的頭髮別在耳際,綢寬短衣,同色寬褲,皮膚比女人還要好,頑皮笑意,十分英俊。
他居高臨下,一臉似笑非笑,看得人不自在。
「你怎麼進來的?」
宮女姊姊說,皇宮裡的身份階級非常嚴格,男女寢宮更是把守得滴水不漏,就怕一不小心有奇怪的人跑了進來。
他指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那是暗門嗎?可以通到哪?」不可能吧!
「我的房間。」
「咦?」
「這間寢宮本來是我大哥辦公的地方,我常來玩,你很不簡單喔,讓我大哥把房間讓給你住。」
以公事為重的大哥經常想起要處理的事情就把秘書找來,雖然國家經濟建設都很重要,不過,那個王后嫂子心裡可就積怨深厚,經常吵架的結果,大哥只好另覓狗窩搬到這裡來,想不到,今天又易主了。
「嗄?」
「那冰人是你大哥?」
「他沒跟你提過我?」瀟灑的替自己找了位子,還從冰鎮的盆子裡倒出酸涼可口的酸梅汁,很享受的啜喝了起來。
遂蓮白坦白的搖頭。
「那就好笑了,我以為自己是萬人迷說,這座大房子裡老老少少沒有不認識我的人。」
「真的很抱歉,我剛來沒多久,希望我的有眼不識泰山不會傷了你的自尊心才好。」
「哈哈……你真好笑,這裡可沒有人會像你這麼講話的,他們通常會事先做好調查,摸清我的喜好,然後想盡辦法住進來。」
「你太臭屁了。」遂蓮白只能這麼終結。
男人更樂了,就像看到有趣的玩具,身體一直湊前。
「大家都叫我小七,你的名字呢?」
小七……「你是奧雅親王?」
他猛點頭。
「你看起來不像是需要哥哥幫你娶老婆的人嘛!」
冰雪般剔透滑嫩的臉蛋,是缺少那麼點男子氣概,可是要說病態,就有點誇張了。
「我也覺得大哥歆,怎麼說他就是不信。」
「你不可以說他壞話,你可以不贊同他一相情願的作法,卻不能否認他對你的愛護用心!」
嘩,奧雅用嶄新的目光再打量過遂蓮白一遍,平平無奇的五官,不夠高姚的個頭,大哥真的以他怪異的審美觀幫他挑了老婆。
他大哥一向視美人為毒蛇猛獸,說什麼所謂的美女就是累積各方面壞習慣的人種,平時嬌生慣養,被阿諛奉承習慣了,相處下來只會帶來麻煩,令人焦頭爛額。
聽聽,這根本是歪理。
大哥做人真失敗,兄弟這麼多年還沒搞懂他的胃口。
天啊地啊,哎呀,慢著,他大費周章,抱著「病體」前來可不是為了來哈拉,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你說你叫什麼?」
「蓮白,遂蓮白。」
「聽起來像華人的名字,文縐縐的。」
在汶萊,華人佔了百分之三十的人口數,市區重要街道多得是華人開的商店,黑頭髮的東方人比比皆是。
「是沒錯,我也覺得這名字不適合我,我這麼平凡,名字給我用了真是糟蹋。」她那當國小教師的老爸就是這麼「文言文」,也只有文藝細胞作祟的人才會一眼看中她天真無邪的媽咪,然後結婚,生下她。
「不會,我相信有個人確確實實的把你當作美女看待的。」
「我確定那個人不會是你。」
奧雅笑得花枝招展。
雖然構不上他對美女的要求標準,幽默感卻是一等一。
哎呀,好難取捨呢。
「想不想知道是誰?」放出釣餌。
周公釣魚離水三寸,願者上鉤,不願回頭。他不想這麼麻煩,直接丟餌,不信她不吃。
她傻不隆咚的點頭。
愛笑的小七不忘露出最迷人的酒窩,大拇指一豎。
「那就跟著我走!」
第五章
月光照射在叢叢樹蔭中,將花香馥郁的庭院點染的有些迷離。
穆札高大的身影靜靜杵在幽暗的一角,夜色幾乎將他融化成一體。
兩個偷偷摸摸的人影前後不一的靠近,然後……樹葉被撥開的聲音……然後,窸窸窣窣,難掩訝異卻自以為沒人聽見的叫聲嘰嘰喳喳飄出來。
「這麼晚,他在賞月嗎?」
後面的人快昏倒了,拜託,你也看清楚一點。「你看清楚,他的眼睛是往哪看啊?」
「我哪知道,黑漆漆的你叫我來就是要看冰人賞月嗎?」
傾吐芬芳的腳邊小花很不幸被某人的手粗魯的拔了起來當作洩忿。「你眼睛有問題喔,近視?亂視?還是老花眼?我大哥看的是寢宮的二樓啦!」
二樓?那不就是她睡覺的地方。
對啊,從穆札站的地方看過去,正巧可以看見由露台披洩出來的燈光。
遂蓮白心思一蕩,一縷如絲感情萌然而生。
她緩緩蹲下,用那種很阿婆的蹲法,兩手摸著膝蓋,眼瞼低垂,竟出起神來。
「我聽說他已經在這裡『賞月』賞了兩天,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老套的方法,要是我,直接殺進你的房間,把你壓上床,就什麼都解決了……」口沫橫飛的人後知後覺的瞧見朝他壓過來的巨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