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下油門,駛出巷口,想轉移孩子的注意力,余邵帆卻像跟他槓上一樣,怎麼哄都哭不停,孩子尖銳的哭叫聲讓他快瘋掉,不得已他繞了一圈又回到家門前,看那女人還在不在。
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就蹲在他家門口哭得傷心欲絕──
現在是什麼情形?他成了人口販子嗎?
因為知道兒子一旦拗起來,任你怎麼哄怎麼罵都沒用,他只能歎口氣,將車鎖打開,降下車窗,朝那個外表看來正常但行為怪異的女人說:「上車吧!」
「可以嗎?」石琳驚喜地抹去滿臉的淚水,而仍濡濕的臉龐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一雙大眼更盛滿星光,彷彿他下了一道特赦令,值得她銘感五內。
他知道有些女人天生母愛過剩,但沒見過像她這麼誇張的。
「不上車?那我走了。」他也不知這個暫時讓邵帆安靜下來的權宜之計是否恰當,但見她如此感動,他竟有種利用她的罪惡感。
「要!我要上車。」石琳迅速地打開後車門。
她坐進後座,邵帆就不哭了,「媽咪媽咪」地叫,甜得就快要招來一窩蜜蜂。
余希堯這輩子什麼人都不甩,唯一沒轍的就是他這個寶貝兒子,也許這就是報應,兒子的臭脾氣,簡直青出於藍勝於藍。
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魔力,居然讓他兒子卯起來跟他對抗。
「不是要回家吃飯?」石琳一邊逗邵帆,身體從後座穿過兩張椅子,斜著頭問他。
「保母今天臨時有事,家裡沒飯。」他不得不向她說明,雖然他真的很懶得開口,一個男人叫她上車她就上車?想想,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對孩子圖謀不軌的大腦,他實在過度擔心了。
「噢……」石琳在心裡想著,是不是該認真學做作菜了,孩子在發育期營養應該要均衡。
她暗暗將這件事記在腦子裡,然後轉頭跟孩子聊天。
她沒將邵帆當幼童,用可笑的迭字裝可愛說話,這點令余希堯感覺好些,他最受不了女人一見到小孩通通變成娃娃音,好像這樣小孩子就會比較願意親近,他的兒子可不是笨蛋。
他將車開到賣清粥小菜的店,對石琳說:「你們在車上等,我去外帶點菜回家吃。」
「我和邵帆也一起去,我想知道邵帆喜歡吃什麼。」石琳溜下車,從安全座椅上抱起孩子。「邵帆,告訴媽咪你喜歡吃什麼。」
余希堯就端著紙盒跟在他們兩人後頭,小孩指什麼石琳就轉頭吩咐他挾菜,他像個管家,只有聽命的分。她以為自己是三軍統帥嗎?指揮起來一副熟練的樣子。
「邵帆你看,我們的晚餐漂不漂亮?」石琳指向余希堯的餐盒,裡頭有各色蔬菜就像幅美麗的畫。
「漂亮。」小孩大多只會重複大人最後的兩個字。
「邵帆很有藝術天分呢!以後我可以教他畫畫。」
拜託,妳才認識孩子幾分鐘,這麼快就能看出他有藝術天分?余希堯不以為然。
不過,就算邵帆有藝術天分也是來自他的遺傳,他自豪地想。
只是他的帥氣、他的自信與驕傲,石琳完全沒擺在眼裡,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只放在她可愛的寶貝身上,這點令余希堯心生疑惑。
每次他帶兒子出門,女人通常是被他的外表吸引才藉故逗弄邵帆,想找機會和他搭訕,這些內心變化和小動作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他並不排斥女人主動,只是不喜歡這種做作的女人,更討厭她們利用他兒子接近他。
「回家吃飯嘍∼∼」石琳輕輕地咬了邵帆一直戳她臉頰的小手。「媽咪餓了。」
余希堯打開車門,聽她左一聲媽咪、右一聲媽咪,很悶,他是小孩的爸爸,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當著他的面自稱媽咪,還說得這麼順口,現在是怎樣?流行公然拐騙小孩嗎?
「喂──」石琳在後座叫余希堯。「我們一起養邵帆吧!」
余希堯冷哼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她想跟他「一起」養兒子,也得看他肯不肯,不過,很抱歉,他對婚姻感冒,而且,他也不會再讓邵帆成為這些女人用來接近自己的工具。
第二章
隔天,余希堯在工作室裡趕著拍攝幾本週刊封面照片,接到保母電話,說是母親扭傷了腰,要請一個星期的假,因為又是在接近孩子下課的時間臨時通知,令他十分火大。
「妳一直是個稱職的保母,怎麼會做這樣的事?不但沒有顧慮僱主的時間能否配合,也沒有考慮孩子的安全,在我趕回去的途中孩子可能已經被帶走。」他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幸好那個女人並非壞人。
「余先生,真的很抱歉,我母親一直喊疼,我走不開,一時忘了……」
「我沒時間聽妳家裡的事,希望妳記得,下不為例,就這樣。」
他冷冷地掛上電話後,立刻請一位助理趕到家裡接邵帆。「接完後把他帶到工作室來。」他不喜歡孩子到他的工作室,一是因為邵帆討厭被人抱來抱去、捏來捏去,一是不想再回答為什麼不為孩子娶妻的問題,但現下也沒辦法了。
四十分鐘後,助理載著邵帆回到工作室,余希堯卻發現那個女人也跟著來了。
「為什麼連她也載來?!」他臉部肌肉頓時僵住。
昨晚原本只想讓邵帆停止哭聲才讓那女人上車,沒想到飯後好不容易趕她離開他家,卻花更多時間安撫孩子的哭鬧,他發誓再也不讓邵帆見到這個女人。
「老大,對不起,我到你家時,這位小姐跟邵帆在屋外玩,她說她不認識我,不能讓我把邵帆帶走,堅持跟我一起來,我想抱邵帆上車,結果他們兩個都哭了……」助理一臉委屈。
「我知道了,謝謝你。」余希堯可以想見當時的情形,那種場面他領教過。
「這是你工作的地方?」石琳先是緊抱著邵帆好奇地四處打量攝影棚,然後才走到余希堯面前。
「妳跟來幹麼?」他十分不友善地問。
「那位先生真的是你派去接孩子的啊?」
「如果不是,妳此時應該被關在黑暗的倉庫裡,等著被賣掉,現在才問這個問題,不嫌太慢了嗎?」他冷著臉,語氣也沒好到哪裡,這個女人怎麼老是隨便上男人的車,難道她認為自己長得「很安全」嗎?
「我怎麼知道……那位先生我又不認識,萬一是壞人怎麼辦?為了保護我兒子,我當然要一起來啊!」石琳滿臉委屈。
「邵帆是我兒子,不是妳兒子,妳可以走了。」他覺得跟她有溝通障礙,不知該用哪一國語言她才聽得懂。
聽見他又用這種狠心的話趕她走,淚水在她眼眶中快速聚集,兩秒鐘時間,豆大的淚珠就這樣一顆一顆接連滾了下來。
余希堯一臉不可思議,不會吧!難道她是瓊瑤劇中的女主角?
石琳這一哭聲勢壯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而且,余希堯見他兒子的眉頭也揪了起來,萬一連兒子也加入,這攝影棚會馬上變災難現場,他識時務為俊傑,立刻改口說:「算我沒說,妳高興就好。」
石琳眨眨還沾著淚水的睫毛,咬了咬唇,可憐兮兮地將眼淚停住。
「帶他們到我的休息室。」余希堯招來助理,趕緊讓這個麻煩又甩脫不掉的女人遠離他的視線。他還有工作,實在沒時間再跟她耗,小孩跟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余大攝影師,我好嘍!可以開始了。」一位因軋戲遲到的女星在攝影棚裡做最後補妝,軟軟地喚了一聲,余希堯轉過身恢復工作時的冷峻與沈穩。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女星邪媚地搭著他的肩膀說。
「下次遲到超過半小時,妳就找別人拍,我不喜歡工作影響私人時間。」
「幹麼這麼凶……」女明星翹著光亮欲滴的紅唇撒嬌地說:「晚上陪你去夜店,當作賠罪行了吧!我把我那些姊妹叫來。」
「不行,我兒子的保母請假,晚上我要陪他。」
「剛剛不是有個小女傭陪著你兒子嗎?讓她照顧就好了,了不起多給她一點錢。」她調笑著。
他眼神一黯,不悅地問:「她看起來像女傭嗎?」
「不是嗎?」自視高人一等的女人,覺得所有人都是可以用錢買來使喚的。
「開工吧!」他冷冷地從助理手中接過相機,沒再理會這個過去還覺得挺有味道的女人,現在看來,簡直俗不可耐。
不知怎的,自己嫌石琳麻煩,可是聽到別人將她貶低為女傭,又覺得十分刺耳。就算她有什麼企圖,那笨拙的模樣至少也比這個裝腔作勢的女人可愛多了。
這一天的工作就因為這位女明星的遲到,拍攝工作往後遞延了兩小時,整個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
余希堯想起兒子還沒吃飯,匆匆趕到休息室。
打開休息室的門,發現他們兩個躺在寬大的沙發上,睡得正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