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語,錢滿棠將目光移回眼前,「倘若這是真的,到明年這段時間,這一切必定會遭到破壞。」
「破壞?不可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駁回她的論點。
「太有可能,而且容易得很。你想想,以你的說詞,明年住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那就表示這裡不久將會大興土木,我不信不會破壞這裡的原有風貌。」柔軟的聲音裡有著幾分哀歎和苦笑。
「妳的話不無道理,若說一點都不會遭到損壞,就有點自欺欺人,但是無論如何,這裡會多出比現在足足大兩倍的飯店,相信足以解決旅客住的問題,到時候可以讓更多的人欣賞到這片美景。」他的語氣斷然而平靜。
他的堅定讓她覺得詭異,質疑地瞥他一眼,「你怎麼這麼有把握?」
他笑而不答。
錢滿棠暗中偷瞥他一眼,先前因憤怒、緊張而沒能仔細打量這個人,現在她注意到,雖然他只著了一條短褲,但是他的手腕戴的是世界勞力士表;儘管他的下巴覆著不少鬍渣,全身上下卻散發一種權威的氣質,而且,以他的談吐和氣勢,也絕不是個白領階級的人。
就在一瞬間,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他堅定銳勢的眼神與她疑惑的眼神相連結,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
「到現在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傑森,金傑森。」他主動報上大名,並伸出沒握可樂的手。
錢滿棠伸手握住他的手,禮尚往來自我介紹,「錢滿棠。」
他的手勁堅定而有自信。
「一個攝影師,我是不是該久仰大名?」
「我並不是大師級,只是喜歡玩攝影罷了,今年會有場攝影處女秀,有機會再請你過來參觀和指教。」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虛偽的一面。
「好,到時候我一定會去觀賞妳的作品。」粗獷的面容露出溫煦的笑意。
「屆時務請大駕光臨。」她盡量說得輕鬆自在,「這一次還是要多謝你的幫忙,謝謝你。」
「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金傑森懶洋洋地說。
「打攪太久了,我該回去了。」錢滿棠緊張的乾笑。
「別這麼急。」
錢滿棠根本沒注意他何時移動,擋在陽台和落地窗之間。
「妳還沒喝完妳的可樂。」他還不打算讓她離開。
她嚇了一跳,「噢,原來我還沒喝完。」
「別緊張,喝完再走。」
他又看出她的慌張?
「慢慢喝,我不會在妳的可樂裡加料,妳大可不必露出一副驚嚇過度小兔子的神情,我既不是大野狼,更不會撲向妳,逮住妳不放。」
他還真的一語道破她的心境,她確實是緊張不安、膽顫心驚,還有一點焦躁,因為眼前是個教人心慌意亂、狼狽悸動的男人……
「我……實在無意再……再打擾你了。」她無力說著。
「妳早在半小時前打擾我了,當時我正在為昨晚流失的體力補個回籠覺,恢復體力。」他朝她咧嘴一笑。
錢滿棠怔怔地看著他。
不禁懷疑,她也見過無數好看的男人,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不知怎地觸動她的心弦,或許是他舉手投足之間那股慵懶自在的調調,再加上他那坦率直接的姿態,還有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令人迷惑。
不不不不不……
她不能被他強烈的男性魅力,給迷得情不自禁。
「我還是告辭。」抓起那罐沒喝完的可樂,準備撤離。
「晚上有沒有空?跟我一道晚餐。」
錢滿棠微怔地看他一眼。這哪像是邀請,反倒像是命令。
「我今晚可能會很忙……」
「妳住幾號房?」
「1022。」
「噢,總統套房?八點我會去接妳。」他下了另一道命令。
錢滿棠張口想婉拒,但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擠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目瞪口呆地盯著他。
「妳曉得出去的路吧?」
「呃,嗯,曉得……」
「那麼今晚八點見。」
「嗯,八點見。」
她茫然地回應,隨即震驚麻木地跨出他的房間,通過走廊,在電梯前頓住腳步,仍然不相信剛才的種種經歷。
一直到她站在自己房門前,才猛然回過神,伸手拍拍自己的臉頰,回想剛才的一幕。
天啊!她做了什麼?
她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約會?!
這不應該是真的,從不盲目地跟陌生男人約會的她,怎能答應這麼瘋狂的事?可是……他冷冷的目光和堅決的神情,卻令她給他完全相反的答案。
第二章
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也跟著漸漸緊繃,焦慮不安地在房間裡踱步,她不懂自己是哪根神經不對,居然會答應跟一個狂妄自大的陌生男人共進晚餐。
「我一定是瘋了,只是借用他房間的陽台一下,難道我就要回饋他?」懊悔地喃喃。
「能與一位帥哥共進晚餐也不是件壞事,至少可以在回憶裡記上一筆。」癡癡地傻笑。
「唉呀!不對,不對,誰知道他安著什麼心?」心情狂亂,惱火地腳一跺。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
低頭再看一下時間。他說八點會來接她,他真的會來嗎?還是只是隨口說說?
她的思緒已是一片紊亂,分不清此刻的焦急是不安,還是期待?
「算了,管他來不來。」
無奈地吐口氣,抓起皮包,走出房門,決定還是一個人用餐,倘若真的有緣,他們會在餐廳裡碰頭。
錢滿棠下樓坐在一樓的吧檯前,點了一杯檸檬汁。
七點五十五分。
面前的檸檬汁已經所剩無幾,肚子正咕嚕咕嚕作響,她卻好似不想馬上離開,期待的眼神不時偷窺電梯出口處。
八點十分。
飢腸轆轆的她,一抬頭,就瞥見期待再見的修長身影停在吧檯的門前,他很快地在吧檯前發現了她,穿越坐在一旁聊天的客人走向她。
「原來妳在這裡。」他好似尋到寶似的開心打招呼,臉上帶著那抹熟悉而迷人的微笑,語氣輕鬆自在,「剛才我上去接妳,結果撲了空,我還以為記錯時間。」
他當真約她一起用餐?!
錢滿棠強擠著笑,尷尬地瞥他一眼,「突然覺得口渴,所以下來喝一杯。」
她哪有勇氣實話實說,說自己心神不寧落跑。
「還想再喝一杯嗎?」他用眼神指著她面前幾乎一滴不剩的空玻璃杯。
她用手指拎起玻璃杯搖了搖,「這是檸檬汁!」
他笑了笑,傾身對酒保說:「再給這位小姐一杯檸檬汁,給我一杯啤酒。」然後就在她身邊的高腳椅上坐下來。
錢滿棠瞥他一眼,她原以為他會生氣甚至是語出譏諷,結果卻大出她意料之外。
今晚的他,與兩三個小時前大相逕庭,灰色的亞麻長褲和水藍純棉襯衫,一身休閒打扮看起來輕快又隨意,渾身充滿不拘小節的瀟灑。
「妳來這裡,就只為了拍幾張夕陽西下的相片嗎?」他乾淨俐落不著痕跡地切入話題。
錢滿棠猛然回神,「你說什麼?」
此時,酒保將檸檬汁放在她面前,在他的面前擱了一杯黃澄澄的啤酒,他握住酒杯喝了一口,「妳很喜歡這裡的風景。」
「喔,嗯。」終於聽懂,她端起面前的檸檬汁淺嘗一口,「難道你不認為這裡的風景很美嗎?」
「不否認。」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攝影是妳的興趣?」
提到攝影,錢滿棠的臉上立即揚起一抹神采,「以前只是興趣、夢想,現在我想在這塊領域裡開創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
「建立事業?」他頗感訝異。
「這次的攝影展,是我嶄露頭角的大好機會,如果不卯足全力,我會悔恨終生的。」
「這是妳的夢想?」笑容在他的唇上浮現。
「當然。」她理直氣壯承認。
他微笑地點點頭,對她堅定的反應表示讚許。
「不過,話說回來,妳今天的舉動真像不要命的傻瓜。」話題一轉。
「不要命的傻瓜?」她不由地杏眼圓睜,「我本來就計畫要拍下最完美的畫面,而且事實上我已經完成。」
「妳是完成,但是它絕不值得妳冒險。」他的語氣平靜自然。
「根本沒有任何危險,再說……」她急得反駁。
金傑森鎮定的語氣輕而易舉地打斷她,「再說什麼,等妳警覺到危險,只怕早已身陷危險中。」
「真的一點都不危險。」她的聲音怯懦地變小。
「當然有,妳自己心裡也明白。」平緩的語氣好鎮定,但是微微透著一絲權威,不容被質疑或爭辯。
「妳實在笨得可以,像妳這樣莽撞敲陌生人房間,簡直笨到家,不,甚至比笨還糟糕,妳有沒有想過門後可能暗伏的危險?」
「可是我不這樣做,就無法擁有我想要的相片。再說,像今天這樣碰運氣敲門的事,也是第一次……因為我非拍到這張相片不可。」
「錢滿棠,」他叫出她的名字,阻止她再繼續為自己的愚蠢滔滔雄辯,「妳不能為了一張相片而忘了自身的安全,就今天妳不假思索敲陌生人的房間,幾乎無異於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