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呀!」尹守缺目光如利刃般地狠狠瞪視著她。
「我那天是……師父,你到底在氣什麼?」那天師父要離開時,她明明感覺師父彷彿是再也不會理睬她了啊。
「我是在氣你、氣你--」他寒著一張臉,怔忡不語。
該死的!竟被她這個問題給考倒了。
「師父,就算你嘴裡說劍掉了就掉了,但我知道那柄軟劍必定是師父的心愛之物,所以我說什麼也不能弄丟它。」她扯出一抹極為難看的笑靨,悶悶地輕喃。
「你!」尹守缺深深吸氣之後,才鄭重地對她道:「喜芯,不管我有多喜愛那柄劍,它也絕不可能能和你的性命相比擬。」
說不高興是騙人的,但,師父幹嘛這麼說,難道他不知道她得花費多少氣力才能壓抑住內心那股對他的愛戀之意嗎?
不,她不要師父在給她希望之後,又狠狠地將它給打碎。
而且她清楚得很,沒有臉上的這塊疤,她就已經輸給了依漣郡主,更何況在成為名副其實的醜窿女之後,師父還會對她--好啦!現在師父都已經看到了,那她也就應該徹徹底底地死了這條心。
「師父,我希望你還是把劍拿回去吧!」她怕她會睹物思人。
「我再說一次,我不會拿回我已經送出去的東西。」
「師父,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我要你--」
尹守缺突然冷睇著那佯裝成一臉無所謂的挫敗小臉。
統統不對勁了。
從他再度踏進這裡時,便整個都亂了。
不行,他得回去想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他如來時一般無聲地走了。
第九章
「什麼,你要去荊州城!」
「二哥,我想……到了荊州之後,我或許會過得比較快樂些吧。」坐在花凳子上的狄喜芯無意識地咬著下唇,艱澀一笑。
「你以為逃到荊州,就可以忘掉那個姓尹的?」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我才不是為了他。」心倏地一縮,她口是心非地急喊。
「二哥告訴你,只要你一天忘不了他,那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二哥別說了。」她摀住雙耳,不願再聽。
狄允颺臉一沉,火大地抓住她的手,「早知道你這麼沒用,當初我就不應該讓你去找他,結果呢,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回來不說,還為了要撿一把爛劍而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哼,要不是爹阻止我,我早就殺進丞相府了。」
二哥的話宛如在她的傷口上撒鹽般,終於讓她因承受不住而嚎啕大哭。
難道喜歡一個人就得這麼痛苦?那她以後再也不要喜歡人了。
狄喜芯就這麼整整哭了半個多時辰,企圖把所受的委屈統統發洩掉。
「哭完了沒?」一直沒說話的狄允颺終於開口。
狄喜芯一邊抽搐一邊點頭。
「那就趕快去收拾東西。」
「嗯。」狄喜芯擦乾眼淚,開始動手收拾些簡單的隨身物品。不經意的,她忽而一頓,淚眼迷濛地直視著妝台上的兩樣東西。
「怎麼,難道你還捨不得那兩樣鬼東西?」狄允颺惡聲惡氣地道。
「可是它們是師父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呀。」狄喜芯又哭又笑地將劍譜放進包袱裡,然後再把軟劍繫在自個兒的腰間。
「你--算了,懶得說你了,我會叫老四陪你去荊州。」
「嗯,謝謝二哥。」
別了,師父。
****
馬車以平穩的速度行駛在往荊州城的官道上。
「唉,我還真是命苦,淨幹這種無聊差事。」車座前,狄四少哀聲歎氣地為自個兒抱不平。
他抱怨得如此大聲,坐在車內的狄喜芯自是有聽見,「四哥,等到了荊州城,隨便你愛幹啥都行,我不會跟阿爹及兄長們告密的。」明白四哥也愛玩,所以為了答謝他的護妹之行,她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話當真?」狄四少眼睛馬上一亮。
「當真。」
狄四少的精神馬上一振,想當然耳,他駕車的速度也就愈來愈快,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坐在車內的另外一人卻突然皺起一張臉,扯扯不時摸著一本書冊的狄喜芯。
「小姐,我內急耶。」
「那我叫四哥在路邊停一下。」
「嘖,女人真是麻煩。」狄四少咕噥一聲後,緩緩地停在一片樹林旁。
雲雀一下車便趕緊尋找一處濃密的樹叢,可是,當她正打算蹲下時,她卻猛地大叫一聲。原來,是一名絕色卻略顯狼狽的少女突然從她面前竄出。
「你……」雲雀圓瞠雙目,直瞪少女。
「有人在、在追我……」絕美少女氣喘吁吁地抓住雲雀的手,還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
「是壞人嗎?」雲雀也感染到她的緊張情緒。
「嗯,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少女扁著小嘴,很氣忿地說著。然而,假使雲雀不是這麼慌亂的話,定可以聽出少女在說這話的同時竟略帶幾分嗔意。
「有這麼可怖呀!」雲雀顯然也嚇壞了,「那你快跟我走,我們家四少及小姐都會保護你的。」正義感十足的她,立刻拉住少女的手直奔馬車。
當雲雀帶著少女奔至馬車前時,正要斥責雲雀動作太慢的狄四少卻驀然一怔,「雲雀,這位姑娘是誰呀?」狄四少驚艷地瞅視著少女。
「四少,有壞人在追這位姑娘,我們快點走!」
這時,坐在車內的狄喜芯也探出頭來。
「喔。」狄四少反應遲鈍地應了聲。
然而,就在雲雀欲扶少女上車時,冷不防地,四名黑衣人就這樣平空出現在她們身後。
狄四少神色一變,瞬間從前座躍下,閃身至黑衣人與少女之間,而坐在車內的狄喜芯更是驚愕地瞪大眼。若是她沒看錯的話,眼前這群黑衣人與上回追殺她與師父的殺手應是同一夥的。
「四哥,你要小心他們!」吃過虧的她,心知他們不好惹。
狄四少抽出劍打算以一敵四,雖然他清楚自己的勝算微小,但為了那位美姑娘,他決定豁出去了。
黑衣人似乎只想盡快捉回少女,所以只有兩名黑衣人同狄四少交手,而剩下的兩名則是縱身一躍,瞬間來到少女跟前,伸手便要去捉--
倏地,一道銀色光芒一閃,沒料到狄喜芯會突然出劍的黑衣人及時縮回手。
「要帶走她,就先打贏本姑娘。」狄喜芯持著軟劍護在少女身前。
黑衣人冷眸一閃,揮劍直刺狄喜芯。
狄喜芯雖有俠義之心,但武功實在是……才過沒三招,狄喜芯的軟劍就被打飛出去。咻的一聲,軟劍當下被釘在樹木上。
「呀!」
下一瞬間,雲雀及少女同時驚叫一聲,因為黑衣人的劍尖已毫不留情地刺向臉色慘白的狄喜芯。
聽到驚叫聲的狄四少,卻因為黑衣人的牽制而難以分身搶救。
在電光石火之際,鏗鏘一聲,一把突如其來的長劍及時架開黑衣人手中的劍。
「師父!」狄喜芯震驚無比地瞪著與黑衣人交纏在一塊的尹守缺。
這時,雲雀及少女趕忙攙扶起還傻坐在地上的狄喜芯。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萬一你真被他們所傷,那我……」少女自責不已。
狄喜芯不曉得要如何安慰少女,不,應該說是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尹守缺身上,以致她根本無暇去顧及少女的心情。
師父來了。是為她而來的嗎?不不,這怎麼可能呢?
倏然間,整個情勢丕變,在尹守缺加入後,黑衣人便漸漸處於劣勢。但當一名武功顯然比黑衣人高出甚多的黑衣男子猝然出現時,尹守缺便倍感吃力。
「閣下大概就是天字號殺手的頭頭了吧!」尹守缺雖打得不輕鬆,卻仍勾勒起一抹淺笑問道。嘖,一個殺手頭子武功就這麼好,那寒神宮宮主豈不就……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同時,冷冽的眼神不時瞟向少女。
少女見自己的出現已帶給別人莫大的危險,是以,她決定--
「你要去哪裡?」狄喜芯急急拉住少女欲離去的身子。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能再害你們了。」一說完,少女便突然往狄喜芯身上一點。
狄喜芯登時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少女跑離。
一見少女離去,黑衣男子突地一劍拉開與尹守缺之間的距離,轉身就往少女奔離的方向掠去,而其餘黑衣人也緊跟著黑衣男子離去。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一群煞神全走後,狄四少即臭著一張臉死瞪著尹守缺。
「狄四少,你不能將喜芯給帶走。」尹守缺緩緩抽回釘在樹上的軟劍,然後走向一臉不敢置信的狄喜芯。
「不能?哼,你憑什麼說這種話?」他以為小妹還能繼續待在京城嗎?
「憑我是她的師父。」尹守缺一指解開狄喜芯的穴道,深深凝視著那張帶有一絲驚喜、卻含有更多退縮與不確定的沁白容顏。
看著這張不再帶有歡笑與嚮往神情的嬌容,尹守缺驟覺自己真是個混蛋。
他會讓她重拾以往的歡笑的,不過前提必須是她會原諒他這個做師父的,並且取得狄家人的諒解。尹守缺暗暗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