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些個有錢人好日子過太多,腦子都秀逗了嗎?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生活不過,一個個削尖了腦袋要往山裡墾荒?
丁絡笑她不懂得有錢人的心理。「妳以為他們財勢都有了,接下來想要追求的是什麼?」
她捧著腦袋苦苦思索。「權力、地位……或者他們還想在歷史上留下一筆?」
丁絡大笑。「這些人的野心還沒有這麼大,名留青史,妳以為古今中外有幾個人可以做到?他們生活都富足了,心靈卻是空虛的,他們很多人都是拿命去拚才掙了這麼多錢回來享受,可是也把健康賠進去了。這說不上是對還是不對,不過如果可以讓他們有個地方喘口氣、抒發一下壓力,安撫疲累的心靈,又能得回一點點健康,為什麼不要呢?妳以為在台灣每年健康食品和減肥產品的市場有多少,在我這裡,我兩樣都可以滿足他們,妳說,他們還不趨之若鶩嗎?」
他解釋得很清楚,她卻聽得似懂非懂,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丁絡做生意也沒有別的竅門,就是捉準了消費者的心理。
「看來你對做生意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你幹麼天天苦著一張臉,好像被人倒了幾百個會一樣?」
姚瑤不說還好,她一提,丁絡深埋眼底的憂慮就像潮水一樣,再也掩蓋不住狂湧而出。「妳不覺得最近三個月日子過得太安寧了嗎?」
「難道你喜歡過那種驚險刺激,天天水裡來、火裡去的生活?」拜託,她可是對於能夠重返田園感到無比自在與滿意好嗎?
他其實過什麼日子都無所謂,他曾尊貴若王子,也曾落魄似乞丐,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所以雖然才區區三十五歲,他的心靈卻似七旬老翁,真的沒有太多的慾念了。
而這也是他喜愛姚瑤的原因,她清新自然,就像空氣一樣,平時你不會感受到她的重要,可是人沒了空氣,那就是一個「死」字了。
他感覺跟她在一起沒有驚濤駭浪,就是一股淡淡的溫暖,讓人整個心靈都平和起來。
人的心若是失去了安寧,就算擁有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沒用,日子總不會舒坦的。
因此,姚瑤一直內疚他為了她而失去丁家大少爺的地位,而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她之所以這樣不離不棄陪在他身旁,是不是為了報恩?
但就算他們之間無關乎情愛又如何?他們就是想相守,看著對方,心便滿足了,那愛與不愛就都無所謂了。
也因為兩人相守的日子太快樂,他更擔心那暗地裡可能出現、破壞一切的陰影。「妳不覺得奇怪嗎?三個多月了,我父親一點行動也沒有,這不像他的個性。」
姚瑤一拍額頭。「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吧?你們好歹是父子,血緣天生,難道還要揮刀互砍,直到一方死絕不成?」
真能一死了之反而是幸事,最可怕的是生死兩難。
「我父親從來不會原諒背叛他的人,就算我是他的兒子,他不會將我趕盡殺絕,可他也不會輕易饒過我,總是會有一番懲戒的。」這可是他親身得來的經歷。
「他之前不是弄垮了你的網路商店,連你名下的一些基金、股票都被他凍結了,這不就是處罰了?整整搞掉你十年努力,不是一年,是十年耶!人生有幾個十年,這懲罰已經夠嚴重了。兩父子的,難不成他還要把你痛打一頓?」這些事她本來是不知道的,是來到山裡後,日夜磨著丁絡,才讓他一點一滴吐出來的。
他倒也不怕挨打,最擔心的是,他反抗越激烈,丁兆的報復就會越狂猛。以丁兆的個性,本是不屑對小女孩動手,但真被惹毛了,狗都會跳牆了,更何況是丁兆。萬一丁兆動了以姚瑤威脅他的念頭……丁絡不敢想下去,憂慮的眼神又再度凝定在姚瑤身上。「小瑤……」
她一個蹦跳退離他一大步。「我突然想起田里還有些事得忙,你想煩惱自己去煩吧!我先走啦,拜拜!」哼,這三個多月,他可沒少勸她離開過,道理說不通就用感情來砸,搞得她頭都昏了,倒也教她學會了什麼叫察言觀色,現在他一有什麼不對勁,她轉頭就跑,料他也沒膽用暴力丟她下山。
哼,他捨得嗎?她碰破一塊皮他都要心痛大半天的。
丁絡是這裡的大老闆,而她是丁絡最寶貝的人物,所以在這片山林裡,她可是威風到天都可以砸下一塊。
更重要的是,她的種地才能在這裡備受重視,那些客戶,管他在外頭多麼威風凜凜,有關種地的問題還不都得來詢問她。
她真正感覺這裡才是她應該生存的地方,站在這裡,站在丁絡身邊,她如魚得水,快樂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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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臉上的陰霾厚得可以刮下一層霜來。
打從他將丁絡趕出去,又凍結了丁絡所有的財產,他就在等著丁絡後悔、回頭向他認錯。
他原本估計最多不過三個月,丁絡就會投降,會認清現實,就像十六年前那樣,再度回到他的羽翼下做個乖兒子。但現在都半年了,丁絡一點消息也沒有就算了,據說他還在外頭搞了個桃花源,並且做得有聲有色。
他低頭看著手下送來有關丁絡的資料,一個沒錢、沒人脈的年輕人到底要怎麼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創業、成功?
除非丁絡真是老祖宗說的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若真如此,他倒也不需再限制丁絡,或者想辦法替他累積龐大金錢,協助他日後為丁家漂白成功,乾脆由著丁絡去自由發展,可能對丁家的未來還更好呢!
只是,丁絡真是商業奇才嗎?
然後,丁兆在報告上看到一個名字:姚瑤。這小丫頭倒是重情重義,傾姚家財富幫助丁絡,自己更是對丁絡不離不棄。
也許丁絡就是因為有姚瑤在身邊,所以才能這麼順遂吧?
這大概是年輕人口中常說的愛情的力量。丁兆一輩子沒愛過,也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過在他的想法裡,一種空泛到看不見、碰不到的東西,能有什麼用?現代人發誓都可以當飯吃,簽了合同也能銷毀的,要說愛……那太虛幻了。
真的要讓丁兆認同丁絡和姚瑤,除非他們通過了他的考驗,那麼,他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自由發展;成功了,固然欣喜,萬一失敗,反正他現在還活著,手上也有幾分力量,還是足夠給兩個小輩收拾麻煩的。
他把關於丁絡的報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一個計劃在他心中成形。他準備使出最後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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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絡的桃花源正式開幕的那一天,丁兆出現了,身邊還帶著一個清靈水秀、容貌嬌妍更勝天仙的美麗女子。
姚瑤有點緊張地看著丁兆的龐大排場,一排十輛四輪傳動的休旅車,同型同款,莊嚴的黑色,威風無比。
而那些休旅車門一打開,每輛車裡都坐了五個高壯大漢,個個肌肉鼓鼓、胳臂能跑馬的雄偉樣子,一下子就把丁兆護在中間。
看著他們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姚瑤忍不住懷疑丁兆是來砸場子的,否則派那麼多保鏢跟著幹什麼?
她哪裡知道丁兆是被丁家人不得善終的詛咒嚇怕了,不管去哪裡,護衛都是很嚴密的,倒也不是故意來這裡找碴的。
反倒丁絡看到父親,鬆了一口氣。
過去半年,丁兆一直沒對他的表現有過任何干預,好像不在乎他的背叛,但丁兆怎麼可能是那種大度能容的人?
丁絡成天提心吊膽,深怕哪天丁兆雷霆般的報復就要降臨他頭上,這也是他想盡辦法要姚瑤離開的原因。不過她比他有個性多了,說不走就是不走,任他軟硬兼施,她硬是在這塊山林裡賴了下來。
現在丁兆親自找上門,丁絡反倒開心,兩父子乾脆光明正大過上一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切簡單明瞭。
丁絡露出一臉的歡笑走向丁兆。總是父子天性,半年不見,還是有些想念的。「父親安好。」
丁兆看看丁絡、再看看這熱鬧的開幕儀式,來參加的賓客有很多丁兆都認識,雖然還構不上真正的上流社會人士,不過也稱得上精英之流了。
看來丁絡很有一些本事,短短半年就經營出這些人脈,可是他能通過他的考驗嗎?
「阿絡,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個結,是你十九歲那年肇下的,你長年茹素,刻意清苦過活也是因為這個心結。如今,父親就親手為你解開這個結。」丁兆伸手招來那個天仙也似的美貌女子。「柳清清,今年二十五歲,就是她的手下在十六年前扔了一個書包、救了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