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誰是趙小姐啊?跟你說過了,人家叫如芸,如玉的如,芸芸眾生的芸,你老是忘記啊!」
「咳——趙——還是稱呼趙小姐吧!我叫慣了!我沒什麼事,我的心臟功能很好,不會有什麼心事的,謝謝你的關心。如果你能多多關照我們公司,與我們多多合作,相信我的『心事』會更好!」方維揚只能這樣回答了。
「喂!維揚,你有點不識好人心喔!好吧!我很識相,從不窮追猛打,為了我們更長遠的——友誼!」她緩緩地加重了最後這兩個字。「那麼,為了我們的友誼能長存,維揚,我們公司下星期天有個聯誼活動,規定主管級以上的人員都得參加,而且最好攜伴,你知道的——」她環顧了一下自己,說:「我,男人婆一個,警報拉得嗡嗡作響,也沒人要了,我主動邀約人家,人人敬謝不敏,你啊!是我最親密的戰友,怎麼樣?不管是拜託或賞光,請你抽空陪我參加一回,我一定會感激得痛哭流涕、五體投地、不知所云……喔!你看,我興奮得都用錯成語了!我知道你休假日一定都在家,頂多打打球,所以,維揚,拜託,你就犧牲一回,不要讓我在背後被人家嘲笑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趙如芸一口氣自說自話地說了一大串,其實,這番話,她早在家中擬好腹稿了。
「趙小姐,這不太好吧!我們……我們只是生意上的夥伴,這——你應該可以找到比我更理想的人選,我……我不適合的。」方維揚的反應全在趙如芸的意料之中。
「又是趙小姐!喊我如芸,你會死啊!」
趙如芸有點豁出去的感覺;心裡埋怨著;置之死地而後生嘛!如果你沒有童子軍日行一善的美德,那也就算了,何必用話激我!她哀怨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方維揚真是標準的「十年怕草繩」那一種;於是,她決定來軟的。
「什麼更理想的人選,我就是沒有,才會硬著頭皮拜託你啊!難道我不知道你在商場上都是保持著『安全距離』在與人交往的?用不著你的提醒,我很有自知之明;但,維揚,你把自己保護得太周密了,我只是請你幫個忙而已,沒想到我這不情之猜反而成了自取其辱……算了,算我沒說!」
「趙——如芸,對不起!我實在不是這個意思,請你別生氣!但我一向不善與人交往,去了只怕會掃你們的興,這樣反而不好。」方維揚實在無心答應,但又不好強硬拒絕,畢竟對方是個女孩子。
「又不是應酬,需要什麼交往?只是去度個假,玩一玩嘛!」看來,似有轉圜的生機,她繼續鼓勵:「就算你一句話都不說,也算給了我很大的面子。扛著『最有價值的單身漢』這塊招牌,維揚,我們『蓬蓽生輝』——好像用錯成語了!你看,我一興奮,就容易用錯成語。維揚,好啦!就當是度假嘛!」
「那好吧!只要我那天沒事的話!」方維揚並不能保證那天他有沒有心情去,特地為自己留了後路。
趙如芸也早知道他會來這一招,趕忙接了一句:「禮拜天會有什麼事,況且,我也沒有預備後補人選,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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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班後,趙如芸果然準時地守在方維揚辦公室門口。她穿了套蘋果綠的休閒服,將頭髮隨意地紮成了一大把馬尾在腦後晃啊晃的,整個人更顯年輕俏麗。
方維揚早在兩天前就接到她叮嚀的電話,只是,他不能穿著運動服上班,他也未如趙如芸所建議的,提早下班回家更衣;如今,他仍埋首在一大堆公文中,像是幾乎忘了她的約會。
趙如芸並未生氣,她一張嬌俏的臉印在方維揚光可鑒人的辦公桌上,似嗔似怨,又帶笑地說:
「維揚,還要多久嘛!就算是機器也要停工上點油,更何況是人呢!你手上的是很重要的文件嗎?沒關係,慢慢來,我可以等;反正,你今天鐵定要陪我去的!」
她這招以退為進,讓方維揚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於是他匆匆地看完一份最速件後,站起來道:
「對不起,大小姐,是否可容我回家更衣?或者,你先去,我隨後就到;放心,以我的誠信保證,我一定會去。」
「沒關係,我與你『同進退』。」她一語雙關。「而且,順便跟你到貴府,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喔!我是否又用錯成語了?」
「走吧!」方維揚希望這次的邀約,只是他還她一個人情,他不希望她有另外的聯想。
趙如芸到了方維揚的家後,就被他家的堂皇富麗所震懾。她不是沒到過有錢人的家,但,或許是歸屬感吧!她總覺得這樣的房子讓她來打理,一定會相得益彰的。
方維揚要她在客廳坐一會兒,並強調說:「我馬上下來!」
趙如芸打量這屋內——太冷清了,需要一位女主人;但要能料理這麼一間屋子,想必得要有點本事。再看看窗外,游泳池有點頹敗的感覺,形同虛設,喔!也許可以改建;還有,這客廳吊燈的樣式已過時了,可以考慮淘汰……她一一評頭論足著,儼然已是女主人。
方維揚從半圓形的旋梯上下來了,出身豪門,畢竟天生有一份抹不去的貴族氣質;一件名牌T恤,剪裁合宜的休閒褲,使他看起來年輕又瀟灑,也激起了趙如芸一些企圖心——她要得到眼前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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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達度假村時,已近傍晚。這個屬俱樂部性質的度假村,針對不同年齡層的消費者,有適切妥善的休閒設計;裡面的遊樂設施、運動器材一應俱全,像是小型的高爾夫球場、網球場,水滴型的深、淺游泳池、三溫暖、健身房、放映室……等等,多得是數不完的休閒設備。四周的景致,亦經過專人精心規劃設計,整齊清爽,安靜怡人。
用過自助式晚餐後,趙如芸硬拉著方維揚晚泳。方維揚寧願待在房內,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不願游泳;但看到趙如芸熱切邀請,他不便推辭。
到了游泳池畔,趙如芸的同事也三三兩兩地在游泳,換上泳裝的趙如芸,雖是嬌小玲瓏,但身材凹凸有致,尤其她的皮膚極有彈性,一看就知道是個健康的女人。
由於平時予人「趙大頭」的形象,所以剛更衣出來時,頗引起同事們的注目,紛紛驚贊,說她深藏不露。趙如芸被讚得陶陶然,她原意是要引起方維揚的注意,這一襲泳裝她挑選了好久,總算時間花得有價值。
她牽著方維揚,如美人魚似的一躍,跳入水中——
游泳池也是經過特殊設計的,在晚上,池底周圍皆有昏黃的燈光,而且在水底,還有輕柔的音樂相伴,所以,在這兒游泳,不僅是肢體的放鬆,也有聽覺的享受。
經過水的浮力,方維揚亦有放鬆情緒的感覺;這幾年,他戰戰兢兢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為的是延續方家三代的家產。五年了,他好累,以往,他只敢在家中卸除白天的偽裝,尋回自我;今夜,雖人在外頭,但他卻有著前所未有的放鬆心情。他閉起眼睛,往事一幕一幕又從他眼前飛快地浮過——父親、弟弟、章青……他生命中最深愛的人啊!他好寂寞、好孤獨,無伴又無依……
「怎麼不游了?在想什麼?」
趙如芸關懷的臉、輕柔的語調,那眼神……方維揚差點以為他看到了章青,他忘情地叫了一聲:
「章青!」待看清眼前的人兒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章青,而是直髮齊耳、他的生意夥伴趙如芸後,他不禁為自己剛才熱情的呼喚感到訕然,及時補上一句:「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精明的趙如芸並沒有忽略掉「章青」或「張清」這名字,更不會沒看到方維揚激動的神情;尤其是他事後欲蓋彌彰的表情。直覺上,她感覺這個女人——應該是女人——跟方維揚交情匪淺,更在她之上。她感到一陣醋意,但天生有戰鬥意志的她,隨即又武裝自己。
「哎啊!原來你親密的戰友不止我一個嘛!你看看,明明是趙如芸,還錯以為是張清,誰是張清啊!我可以知道嗎?這就叫知己知彼嘛!維揚,走,我也不游了,我們到上面聊聊天。」
在平時,方維揚一定是輕描淡寫,再不然就是顧左右而言它地轉移話題;但今夜,他卻不排斥,或許是壓抑久了的情緒也需要排解,而且,又是在這樣一個可以放鬆的夜!
在趙如芸巧妙沒有壓力只願傾聽的軟語鼓勵下,他娓娓道來。從山中服務隊的那個黃昏,至他們交往的點點滴滴,說得趙如芸亦深受感動——不是為他們的愛情故事,而是為了方維揚的深情——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了,她又發現了他另一項優點!如果,假以時日,她也能擁有他的一片真情,那她真的是死而無憾;而她深信,「時間」是最好的治療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