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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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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文豪歐陽修有詞云: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這首詞說的便是年輕女子趁著一年一度的元宵節,與情人相會的故事;同時也說明了古時候未出閣的女子只有在元宵燈節,才有機會出門一遊。

  於是乎,古往今來有多少美麗動人的故事,都發生在這華燈溢彩的元宵夜。

  今年的元宵節,謝府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這天下午,天氣依然冷得讓葉清越直想發狂,心中只想著趕快跑到屋裡擁抱暖爐。然而她可是謝府的總管,這個時候不忙,什麼時候忙?

  「注意點,綵燈要掛牢,不要掉下來砸了夫人、小姐們的頭,那個時候就唯你是問。」

  「張總管,我們做事您放心,絕對要讓大少爺的相親大會順利進行。」

  「大家都明白今天晚上的事情對於府裡的意義就好。大家忙吧,做得好,明天我再給大家補發紅包。」

  實質的獎勵果然魅力最大,聽到這樣的話,眾人都是一陣歡呼,叫到最後連「張總管萬歲!」這樣誇張的話都出來了。

  這人用別人的錢財收買人心,真是其心可誅。

  謝木棟躲在離這些人二十步遠的樹叢之後,看著這位年輕的總管有條有理的指揮著眾人。

  他看起來是那樣的年輕與單薄,卻又那樣的鎮定與自若,有時候他覺得張來福身上有一股特別的氣質。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超脫氣質,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他看了看那一抹黑色的身影,然後轉身邁著步伐走開。

  相親大會一定不會成功。

  原因僅僅是因為--這是張來福為他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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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太陽剛剛沉下西邊,各色華燈就迫不及待地點亮了夜空。

  空氣裡不但溢滿了流光,更加溢滿了湯圓那香香甜甜的膩人香味。今夜過後就算過完年了,忙碌的一年從明天起就要正式開始。

  所有人都趁著過年的最後一天,盡情追逐最大的歡樂。

  猜燈謎、吃湯圓,放煙火。

  一時之間,夜幕之下亮如白晝,那五彩繽紛的燈籬照亮一城,此時的人間比繁星點點的夜空還要美麗幾分。

  泉州城這一天是普天同慶,不但宮府會在泉州城外點放煙火,泉州城內的善心富戶也會開放自己的前院作為與人同樂的場所。

  謝府也不例外,而且這一年,謝府的花燈特別漂亮,從蜀地請來的扎燈匠紮了以一組以「西廂記」為主題的燈籠,栩栩如生的造型,千回百轉的故事,可說是今晚泉州城內最令人驚艷的燈組。

  尤其是這種情意綿綿的情景燈,最能吸引各家小姐的目光。

  看著府外越來越多的人,葉清越趕快多安排了幾個人去發入門燈籠。那是一種小紙燈,有蓮花、金魚、小貓、小狗和小兔子等各種造型。

  這可是別有深意的喲,其他造型的燈是見人隨便發,只有兔子燈,只發給年輕的姑娘們,因為她早就放出風聲,說拿到同樣款式燈的異性就是姑娘們命中注定的姻緣。

  而今夜唯一拿兔子燈的男性,就只有謝家大少爺謝木棟。

  喲呵呵,只要想到謝木棟被滾滾而來的姑娘所淹沒,她就開心得想要大笑三聲。

  不過,她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去確認這謝家的大少爺不要給她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吩咐下人照看大門情況,她一人穿過前院的花燈陣,向謝大少爺的房間走去。

  第四章

  謝木棟正氣急敗壞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他在沐浴過後,發現平時穿的衣服不見了,放在他眼前的是一套據說充滿喜氣,但在他看來卻是艷麗俗氣、難看刺目的衣服。

  如果不是天氣冷,不穿他挨不過,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穿上的。

  「算你狠,張來福。連把火盆拿走這樣的事你都做得出,就為了逼我穿上這件衣服!」他恨聲說道。也罷,就穿著這件衣服鬧失蹤,看他怎麼辦!

  不過,張來福能以十九歲稚齡就當上總管一職,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他一走到門口就看到兩個武功最好的護院守在門口,一臉盡忠職守的樣子。

  「大少爺,總管說了,請我們一定要看好您。」

  「這個家是他大還是我大?」

  「大少爺您別為難我們。」

  那你們就來為難我!謝木棟沒好氣地看著這兩人,要打也不是打不過,要逃也不是逃不脫,可是這大過年的就在家動手動腳實在不好看。

  「大少爺,您就別為難咱們下人了,不就是露一下臉嘛,難道大少爺還怕被那些姑娘給吃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始作俑者--張來福。

  謝木棟瞧他一隻手上拎著兩隻燈籠,一隻是一朵盛開的蓮花,另一隻是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兩隻燈籠都做工精巧、玲瓏可愛,襯得這提著燈籠的人更顯眉清目秀,見之心動。

  心動?!他對這個奸詐小人心動什麼?之所以見到他有一種麻麻癢癢的異樣感覺,那也不過是春宮圖事件的後遺症罷了。

  他正向自己走來。

  黑色長袍襯得他清秀修長,像一抹竹子投在雪地裡的陰影,每多一次見到他,就不得不承認,他的確長得好看,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美麗,而是一種清清淡淡、泌人心脾的幽香,不知不覺地讓人沉溺其中。

  待他走近,可以看到他白淨的臉皮上長著調皮的小麻子,眼睛笑彎成一道月牙兒,嘴唇長得很漂亮,如果他老是像現在這樣閉著嘴巴,就可以稱得上可愛了。

  可愛?!

  天哪,他今天是怎麼了?先是心動,後是可愛,老在想些有的沒有的。就算這傢伙不說話、不和他做對、不設計陷害他的時候,是可愛的,但他怎麼能為這樣一個卑鄙狡詐的男人心動?怎麼能一看到他就想把他壓倒?

  這是後遺症、這是後遺症,這是他少年時受到刺激所留下的後遺症,是他本身的心理問題,與眼前這個人無關。

  何況,張來福是個男的啊!

  雖然他長得矮、長得瘦、長得白、長得可愛、長得娘娘腔,但他是個男的啊!從他十二歲進府做小廝的時候,自己不就知道了嗎?

  不行,絕對不能再想這些了,再想自己真的會瘋掉。

  謝木棟深吸一口氣,強忍那種越來越強烈的異樣感覺,故作冷漠地說道:「張總管,手提花燈,閒庭信步的感覺如何啊?」

  「華燈初上,良辰美景,實是喜人。」葉清越笑笑,心中卻在琢磨著如何趕快讓他心甘情願、英氣勃發地出現在眾女子面前。

  「大少爺今天是新衣襯人,英俊又瀟灑。」她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兔子小燈塞到他手中,「萬紫千紅化異彩,流光閃耀比銀河,今天天上月朗星稀,地上美人如雲,良辰最是苦短,少爺,我們走吧。」

  謝木棟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地接過那盞小燈籠,燈籠在張來福的手中已經握了很久,久到青竹提桿上有著微弱的暖意,在初春猶寒的天氣裡,顯得特別的明顯。

  明顯到有點灼人的地步。

  他拎著燈籠與張來福一前一後地走在謝府曲折的迴廊上,相較於前院的喧囂,這人跡杳然的內院顯得格外黑暗與安靜。

  冬日花謝,陰森乾枯的枝幹從黑暗中伸出詭異的觸角,只有梅花的香味從不為人知的地方飄來,淡淡的芬芳包圍著兩人。

  和他在一起,怎麼時間都像變慢了一樣?

  葉清越心想著,謝木棟不知道在打著什麼鬼主意,為什麼腳步這麼慢,存心給她拖時間嘛。

  其實,謝木棟原本想趁著只有張來福一個人的時候打暈他逃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之後,就遲遲下不了手。

  怕打在脖子上,那麼細的小脖子會斷掉。

  怕打在身上,那麼白的皮膚上會有瘀青。

  怕打暈了他,就是打痛了自己……

  葉清越並不知道前面的人正在想什麼,她只想走快點,好把此人一腳踹進姑娘堆裡。

  路上幽暗萬分,寂靜異常,薄霜附在青石鋪的小徑上,因燈火的熱度溶化,使得小徑有些濕滑。

  葉清越一心想走快一點,人一急,心就亂,心一亂,神就慌,她腳下一滑,人向前傾,心向下墜,尖叫一聲整個人就向前撲去,眼看著自己就要和青石板來個不得不發生的慘痛接觸--

  突然,她整個人一輕,硬生生地在離地面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她往下看看,自己正被一隻手穩穩地托著。

  一時之間,她突然意識到這種詭異的身體接觸姿勢實在是太曖昧了。

  她就像一個娃娃被人輕輕地抱在懷裡。

  奇怪,這個人為什麼還不鬆手?

  理智正在提醒謝木棟鬆開手,可是這樣幽深寧靜的夜色,這樣清瘦暗香的人兒,這樣細的腰,這樣軟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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