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把這個老是與她不對盤的大少爺套上婚姻的枷鎖。
讓他走進愛情的墳墓、人生的黑洞,一旦娶妻苦如海,悔叫當初春心萌啊。
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妙不可言,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高明。
哦呵呵,她好想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大笑三聲啊!
他又在打什麼歪主意?謝木棟看他雙眉微皺,眼中精光亂閃,嘴唇似笑非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在想什麼好事情。
「大少爺在外面奔波真是勞苦功高,小人想了一下,覺得大少爺單身無妻妾,生活起居乏人照料,再說古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大少爺今年二十有二,是否應該要開始準備一下了?」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傢伙連他的終身大事都要插手?
謝木棟語氣不善地應了一句,「張總管真是為謝府盡心盡力啊。」
「應該應該。」
「我應該要請爹爹把你年底的酬金再提高一點才對。」
「哪裡哪裡。」
「我更要謝謝張總管手腳足夠長,連主子的私事都管上了。」
「不謝不謝。」稍停片刻,聲音依舊恭敬到不行,「不敢不敢。」
「張來福!你有什麼不敢的。小時候你摔了硯台,就把墨水弄到我的手上,害得我被罰!」
「這個……那個……」
「你想偷看書,卻騙我說,你是要去曬書!」
「那個……這個……」他好會記仇,那麼久之前的事還記得,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說,你現在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笨啊,要是鬼主意我會告訴你嗎?「大少爺,您是大人不記小人過,您是心胸寬大,有容乃大,您是英明神武,洞察燭火。小人對大少爺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小人對大少爺的忠心可表日月示天地……」周星星啊,剽竊了你的台詞,請不要找我要版稅。
「我還驚天地泣鬼神呢!」謝木棟大吼一句,真恨不得用什麼東西堵住這張說個不停的嘴巴。
謝木棟惡狠狠地看著他,那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怎麼就這麼順利地從這張線條優美的嘴巴裡滔滔而出,渾然天成,一點草稿都不用打。
這個位置,他剛好可以居高臨下地看到張來福的側面。
額頭光潔,眉毛與眼睛漆黑如墨,屋外照進廳內的微光,勾勒出他的臉部輪廓,帶著透明的秀麗,他長得的確有一點好看。
忍不住,又想起幾年前和他在藏書閣時發生的那一件糗事了。
那張鮮明得讓他噴血的春宮圖,就那樣大剌剌地攤在他們面前,這個刺激帶給他一個後遺症,往後他只要看到春宮圖,或者是類似的景象,他就會想起張來福這個混蛋!
春宮與張來福,變成了相連貫的聯想。
還有一件更可恨的事,令他難以啟齒。不久前的某一天,三五好友嚷嚷著要終結他的處男之身,硬把他拖去倚紅挽翠樓。
找了一堆香噴噴的姑娘,將他圍了個密密實實。
他是個二十二歲的正常男人嘛,也是有那種名叫慾望的感覺。
幾杯薄酒下肚,香氣熏得人發慌,只覺得眼前都是白玉做的蓮藕,脆生生的讓人很想咬一口。
可是,等他倒在床上,耳畔鶯聲燕語酥得人骨頭發麻,他好像看到了從春宮畫裡走出來的人,然後,他就很不幸地想起了張來福,並且在腦海中自動將女子的臉換上了張來福的臉。
天哪,那情況怎是一個亂字能形容。
當時他立刻跳下床,頭也不回地逃跑,一度成了眾人嘲笑的對象。
他再也不要一碰到那種事就想起張來福這張可惡的臉,所以,他一定要把他趕走。
趕走他的第一步就是,與他對著幹!
「你是不是想幫我找媳婦?」
「大少爺英明。」
「我不要。」
「啊?」
「再說一次,我不要!」
「難道大少爺不喜歡正經女人,偏好青樓女子?」
「你在說什麼?!」謝木棟聽他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就火冒三丈。
「小的猜錯了,原來青樓女子也討不到大少爺的歡心,難道大少爺偏好男色?」
「張來福!我要是喜歡男人,第一個就把你壓倒!」
寂靜無聲中,一隻黑色的烏鴉在兩個人中間款款地飛過。
兩人都被剛剛那話搞得很尷尬,半晌說不出話來。
「原來……原來大少爺您真的對我圖謀不軌!」把錯誤推給他人藉以模糊焦點是葉清越最拿手的。
「沒有這回事!」謝木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將這話脫口而出的,他只是氣急敗壞地反駁,「我喜歡女人。」
「那就用相親做證明吧。」葉清越順水推舟。
「我不……」
「時間就訂在元宵節的晚上,府裡剛好出了點銀子給泉州燈會,我可以和主辦的人說說,讓我動一點小手腳。」
「我不要……」
「就這樣定了,泉州的未婚少女只有在燈會的時候才能出來逛逛,這真是大好機會啊。」
「我不要這樣。」
「難道說,大少爺真的喜歡男色,所以看到女人就要閃?」
「你!」
「沒什麼你你我我的,就這樣決定了。」葉清越極其瀟灑地一揮衣袖,「大少爺,您一定能在那天找到命定之人的。」
謝木棟低下頭,已經完全被他搞得說不出話來。
他只有可恥地承認,在與張來福數不清多少次的交手過程中,他又在他的失敗紀錄添上一筆,並且非常恐怖的是,這一筆可能會斷送掉他的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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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張來福那個傢伙果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居然又一次趁著他不在的時候,提前將元宵燈會的事稟告爹娘,並且得到了他們首肯。
他果然夠陰險、夠狡詐,故意將爹娘回來的時間推遲一天告訴他,剝奪了他申訴的機會。
等他知道的時候,才發現這件荒唐到了極點的事已成定局,無法更改了。
「大少爺,我請了錦繡坊的人來為你裁製元宵節要用的新衣。」葉清越帶了個人過來。
元宵節要用的?這人還真是會抓緊時間譏笑他。
「浪費謝府的錢就讓你這麼開心。」謝木棟沒好氣地道。
「大少爺,瞧您這話說的,給您做衣服怎麼是浪費呢?您可是要穿著新衣去見女子,見了女子生孩子,孩子多了滿院子,院子裡面堆銀子。」
張來福從來都是出口成章,讓旁人聽了都替他喘不過氣來。
「好了,好了。」早八百年前,他就知道想要跟他逞口舌之快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謝木棟暗自搖頭,「我去就是了。」
「大少爺,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不都是為了您好,希望您早日娶妻生子。所以啊,您得是心甘情願地去。」葉清越低頭為他扯起袖子,好讓裁縫為他量身。
不可否認,這人能當到總管的確是有他的本事,比如他的察言觀色就讓人非常受用。
「張來福,那你呢?」他望著低著頭的他,細細的黑髮間,露出白如玉色的頸後肌膚,讓他不由得嚥了一下口水。
真是瘋了,從前他是看到春宮圖就想起這個人,現在是看到這個人就會想春宮圖,要是不把話題挪開,他會被這種混亂的心情給活活掩埋。
「我?!」葉清越不知道今天這位大少爺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把話題轉移到她身上?
元宵燈會,如意郎君,攜手同游,共度佳節。這等良辰美事,誰人不心馳神往。不過,先別說她那一天要伺候好老爺、夫人,光安排大少爺的相親大會就得要忙上一陣,再說她現在這男不男、女不女的狀態,有哪個青年才俊會看上她啊?就算有,那也肯定是心理變態的。
「小人全部心力都投入府裡,暫時不考慮個人的戀愛問題。」葉清越特別誠懇地答道,讓謝木棟差點岔了氣。
這人就是有這個本事,無時無刻地表示他的忠心,那話能讓人聽了雞皮疙瘩掉落一地,用掃把掃都掃不完。
「這樣吧,等我的事告一段落,我叫爹娘從府裡幫你物色一個丫頭,免得有人說謝府刻薄,連總管的終身大事都不關心一下。」謝木棟慢條斯理地說道,很得意的看著張來福抬頭,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裡射出逼人的寒光。
「為了感謝大少爺對於小人的關心,小人決定傾盡全力為大少爺安排一場賓主盡歡的相親宴。」哼,這麼快就想要對付她了,她會以十倍之力打回去的。
葉清越直起身子,看著這位可以算是一起度過年少時光的大少爺。
他很高,而且很壯,一副四肢很發達,頭腦也不簡單的樣子。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那看上去非常忠厚老實的臉上,嵌了一對生意人才有的靈活眼睛。
唉,這個人真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
他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招都用到自己身上了。
看樣子,她的確是要好好地考慮一下跳槽的問題了。葉清越低下眼睛,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