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隨我來。」領班很快地回神,心底還在想,已坐在座位上的俊男相她可真是郎才女貌。
「謝謝蜂」
當她一走近三號桌,連卡佛的視線便無法移開,他的心在鼓動,呼吸也在瞬間加速。
她和昨夜的睡眼惺忪、叫囂怒罵形象截然不同,現在的她優雅得令人以為這是不同的兩個人。直到瞧見她胸口的別針,失神的魂魄瞬間歸位。
她竟然就是桑椹指名要來見他的「凌雪」!
再睇了一眼熟睡的小雪花,難怪第一次見到這小妮子,他就覺得眼熟,原來是他的外甥女。
頜班這時為葛雪靈拉開座椅,「夫人請坐。」
「謝謝你。」她迅速瞥了對方的名牌,細心地稱呼:「克裡克先生。」
領班甚是喜歡這沒有一點兒架子的美麗女子,同時看了連卡佛一眼,詢問:「請問兩位準備用餐了嗎?」
「蘇維埃裡咖啡。」他說。又瞥了葛雪靈一眼,似乎在問,你打算點什麼。
她又朝克裡克露出甜美的笑容,「馬鞭草花茶,再來一杯紅豆草莓奶酪,上方不要淋巧克力。」
「是的。先生、夫人。」克裡克恭敬地離開。
這難得的一刻清閒,他們兩兩相望,彼此探究。
葛雪靈看著一身西裝筆挺的連卡佛,容光煥發的神色就像朝陽東昇,空氣中還隱隱飄來名為古典的古龍水淡淡香味,昨日的火爆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沒想到晚歸、晚睡對連卡佛並沒有影響。他一定是個經常旅行的人,才不容易受到時差的影響。
而連卡佛也同樣打探她,心忖,不過事隔幾小時,一個女人的面貌、聲音、舉止竟有如此大的改變。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她足以吸引這整棟飯店的所有男人。
她是那種讓男人想一親芳澤,卻又不能隨便對待的女人。
他的心弦猶似被蓄意撥弄,讓他有那麼點昏醉,但他仍努力保持神智,從旖旎的遐思中回到現實。
「她就是小麥的女兒?」他求證地問道。
他那帶有磁性卻理性的聲音,讓她從夢幻的欣賞中快速抽離。「是的,她的小名叫小雪花,本名則是黑雪兒。」
「你呢?你就是桑椹?」冷調的質問,像是刻意抵抗她的誘惑。
「不是。」她沒有說明月兒的身份。
「不是?!」他眉一挑,不以為然。
「不是。」
「那你和桑椹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幫助你切入我的電腦、查知我的行蹤?」登時,他又變回那個咄咄逼人的男子。
「這不是重點。」先前對他的「幻想」再度被打散,她的煩躁又被激起。
「你綁架小麥的女兒不就是有目的?說吧,你要多少錢?還有,我怎麼知道這娃兒就是小麥的女兒?」
「你──」她的火氣也冒了上來。
「別告訴我,你分文不取。」他不信。
「我是要錢,但──」
她話未落,連卡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她,抱起小雪花,並大聲地對葛雪靈嚷道:「快跟我走!」
接著,就聽見砰地一聲巨響,一名服務生倒在他們的桌面上,而且瞪著雙瞳,口吐鮮血。
餐廳一下子尖叫聲四起,亂成一團。
接著又聽見幾聲槍響,而且是朝他們的方向射來。
葛雪靈這下子終於明白,有人殺了侍者。不!嚴格一點說,殺手本來是要殺她或他們的,但那名倒楣的侍耆卻為他們擋下這一槍。
可是昨天他們聯絡的方式那麼隱密,對方怎麼會查得出來?該不會就像月兒說的,因為她容貌沒變,所以人家早就盯上她了吧!
尚未完全回神的葛雪靈被連卡佛抓著往外跑,接著又聽見他大叫:「白狼,快派人員支援,我們中了埋伏,車子馬上駛到預定的地點!」
她一邊和他跑著,一邊看他在和什麼人說話,正巧看見他的耳邊安裝了一個對外聯絡的藍芽。
登時她覺得這畫面和好萊塢的槍戰片簡直沒兩樣,首次,她感到這陣子真的活得好慘。
首先是被小麥的意外死亡弄得心神不寧,接著小雪花的加入,使她的生活秩序大亂,如今又和這個男人捲入一場槍戰中。
她這是招誰惹誰啊!
槍彈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歇,另一批不知哪冒出來的人,和先前要狙擊他們的殺手開戰了,她則仍被連卡佛牢牢抓住往前衝。
就在他們衝到事先備妥的座車前方時,葛雪靈的腳卻因踩了個空,鞋跟斷了,「哎喲!」
「又怎麼了?」他機警地左右看,還瞥了一眼她的腳及高跟鞋,有些哭笑不得,連聲命令他的保鑣:「白狼,將車子倒過來!」同時對她吼道:「要命就趕快爬進車內!」他用力地將她塞進車內,自己也快速鑽進車裡,再次下達命令:「快開車!」
白狼立刻加足馬力往前駛。
坐定之後,她才從驚魂中回神,奇怪的是小雪花竟然仍熟睡著,嘴裡還銜著奶嘴,時而吸吮,時而停下,並且試圖在連卡佛身上找到最舒服的地方。終於,她在他的腹肌處安靜了下來,再度深睡。
葛雪靈終於體會到,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啊!那是一條永遠無法分隔切斷的鎖煉,它會讓即使未曾謀面的至親,也能產生感動與依賴。
她知道在這場生雕死別、火爆震怒、紊亂槍戰中,她始終是個局外人。
她該謝幕了,原本因憤怒想向連卡佛「敲詐」的念頭也一掃而空。
「小雪花現在是你的了,我不會要你半毛錢,她是你真正的外甥女,你可以檢查她脖子上的煉墜。小麥說,你看到它就會明白一切,再不,你也可以去驗DNA。」
他聽著她過於平靜的語氣,沒有立即撇過頭看她,只是可有可無地拿出小雪花脖子上的項煉。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小麥……還說了什麼?她……是怎麼死的?」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不讓她看出自己的情緒波動。
「她──」葛雪靈實在不願回憶那晚所發生的事。
「說!」連卡佛彷彿再也壓抑不住沉痛,命令道。
「她來我那裡時,已滿身是血──」她開始回憶道,這才想起一件事,不疾不徐地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這是小麥臨終前要我交給你的。」
他接過信,心情極端複雜。
他們兄妹一直身在富裕之家,只是他不明白,小麥為何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女,樂於享受富裕,反而離家出走。
他將小雪花暫時交給了葛雪靈,緩緩展開信──
哥:
翼不願意你看這封信,因為收到它,就表示我已遭到不測。答應我,別難過,好嗎?
還有,替我好好安慰老爸、老媽。他們嘴上說不要我這個女兒,但我心底比誰都明白,他們最愛我了。
我選擇離開家,除了想證明我不是個愛撒謊、不服從的女孩外,還想證明我有其他的能力。
而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我發現自己最大的優點是──識人最清,雙吾是我這生最明智的決定,他真的好愛好愛我,我從不懷疑這點,每天我都活在天堂裡,真的。
唯一遺憾的是,他總身處在刀光劍影中,偏偏他又身居高位,常常有下位之人想將他拉下來,我既承受他的愛,自然得泉湧相報,那就是與他甘苦共嘗、同生共死。
我唯一做得最差勁的一件事,就是拖一個人下水。她叫葛雪靈,是一名小兒心智科醫生。她是個好女人,美麗、空靈動人,相信你已經看到她昀美麗了。
我對她謊稱自己是孤兒……等等各種謊言,目的就是博得她的同情,以便這一天來臨時,讓她充當你我之間的信差,與小雪花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我們連家、黑佳欠她的,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你還記得你曾經問我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想要什廢嗎?
我說:「到時我會告訴你。」
現在,我要取得我遲到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那就是我為你選的新娘──葛雪靈。
如果你已結婚,那麼你就派人永遠保護她的安全,直到她找到一個願意以生命愛她、保護她的丈夫。這是我們全家該償還她的,也是你答應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好了,就此別過。就當我先到天堂享福,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咱們再相會。
小麥絕筆
看完信後,連卡佛的心情異常複雜與沉重。小麥的「請求」實在太詭異!
激動又悲傷的心一時間無法平靜下來,他深深吸了幾口大氣後,才將眼光轉向葛雪靈,這個小麥希望他娶她為妻的女子,「你叫葛雪靈?」
「你──你怎麼知道?」她有些詫異。
「你和小麥是什麼關係?」他不回答她,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朋友。」她淡淡地說著。
「很要好的朋友?」
「不算是。應該說是……『談得來』的朋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替小麥完成這麼危險的任務?」他有些懷疑,如果不是生死之交,葛雪靈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地將小雪花交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