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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岳盈

  日漸生情最是教人難以提防,一旦情根深種,十個大力士也拔不起來。

  林珍邊暗暗感歎,邊偷窺古天樂的表情,卻無法從那張俊美的臉龐瞧出是否有一絲懊悔,是否曾想過如果當初能抽出些許時間安撫詹冰如,她就不會移情別戀了。

  愛情像株脆弱而珍貴的花朵,即使細心呵護都不見得能長好,況且是遇到疏於照料的園丁,任風吹雨淋日曬,難免要枯萎的。

  「當時吉夫已經跟我求婚了,可是我沒有立刻答應。」說到這裡,她眼中的朦朧轉為清澈,聲音裡多了抹自嘲。「你們知道最好笑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林珍好奇地問。

  「當時吉夫還以為我跟天樂早就分手了。」

  「唔?」林珍偷瞄古天樂,後者的神情裡透著一抹瞭然,她心念一動地問:「是不是因為妳總是答應跟他約會,而跟天樂反而很少見面的關係?」

  「嗯。」詹冰如對她能猜到其中的緣由暗暗佩服,柔美的櫻唇浮著淡淡笑意,語帶惆悵地道:「這麼認為的人還不只是他,就連我們的親友也大都這麼想,只有我不確定跟天樂是否算分手了。那時候我大概有兩個月沒見到他了。」

  一股同情油然生起,林珍記得古天樂答應跟她交往後,她有將近一個月沒有他的消息。那段期間的心情可說是飽受煎熬,想打探他,又不敢打探,就擔心他已經變卦,不想見她了,直到鼓起勇氣找他,兩人見了面,心中的不安才隨著他的溫柔而融化。

  兩個月又比一個月多一倍,詹冰如和古天樂若是相愛,身受的思念之苦必然比她多上兩倍不止,但他們誰也沒有聯絡誰,不就表示兩人間的情意已然消逝嗎?

  但即使舊情已逝,新歡正熱,詹冰如仍執著地要把心中的一絲不確定也斷個明明白白,這樣的她必然會去找古天樂說清楚吧。

  果然──

  「沒想到再約他,卻是談分手。」

  這不勝欷吁的慨歎算是為兩人間的戀情落下句點,詹冰如端起侍者剛送上來的紅酒,無心品味酒的好壞,輕啜數口沖掉喉間的苦澀。

  同座的兩人也沒有開口說話,靜靜看著侍者上菜,混合的菜餚香味不斷飄向三人的鼻腔,刺激著口腔裡的唾液激增。

  「看起來好好吃喔。」林珍的鼻子聳了又聳,骨碌碌的眼眸輪流在三人點的主菜上移動,最後落向詹冰如點的蜂蜜香料烤鴨,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

  「要不要嘗看看?」詹冰如被她的表情逗笑,不自禁地邀請她分享。

  「好呀。」林珍不跟她客氣,看著詹冰如切一塊送到她盤裡,也投桃報李般地把自己點的捲心菜包鵝肝鴿胸肉分一份給她。

  「嗯嗯……好吃。」林珍感到味蕾被層層的辛香甜美所取悅,忍不住逸出讚歎。

  其他兩人看她臉上的滿足表情,也跟著胃口大開,一時間三人都沉浸在品嚐美食的快感中,直到各人餐盤裡的佳餚消失了大半,林珍才漫不經心地啟唇道:「對了,分手時,你們都說了什麼?」

  「妳問這個幹嘛?」古天樂警覺地瞇起眼。

  「我好奇呀。」林珍聳聳肩,「如果你們不想提的話,可以不要回答。」

  不回答,妳就不會胡思亂想嗎?

  古天樂瞪向她的眼光彷彿這麼說,林珍笑笑地微聳香肩。

  「我是沒什麼好瞞妳的。」詹冰如眼神閃爍,「天樂就不知道了……」

  什麼意思呀?!

  本來是不想追問下去的,但詹冰如的話太引人想入非非,林珍的腦海裡一下子就擠滿各種版本的分手場面。

  但大部分都禁不起進一步檢視,最後只剩下一兩種版本比較可能。

  「他該不會點點頭,說聲我知道了,然後沉默一下,說祝妳幸福吧?」她半開玩笑地猜道。

  「妳怎麼知道?!」詹冰如睜圓一雙眼,驚訝地喊道,「他跟妳提過嗎?」

  「啊?竟被我蒙對了!」林珍啞然失笑,「他沒跟我提過啦,是我猜的。」

  一猜即中,太厲害了吧?!

  詹冰如半信半疑地瞟向古天樂,後者嘴角噙著抹笑意,凝視林珍的眼神溢滿柔情,不由得令她心情微酸地歎氣道:「妳真瞭解他。」

  「還好啦。」林珍不好意思地赭紅臉,嘴角溜竄著一抹得意,「瞭解他是一回事,這個結論可是透過邏輯推理才得到的喔。」

  「邏輯推理?」又不是辦案。詹冰如納悶地想。

  「對呀。」林珍神采飛揚地繼續闡明自己的想法,「照理講,熱戀中的情人有誰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你們卻可以兩個月不聯絡,不就代表雙方的感情已經走淡了,才會那麼長的時間都不跟對方聯絡嗎?加上我看你們相處的氣氛還滿融洽的,才會猜到你們分手時應該是平和的。」

  「原來如此。」詹冰如點點頭,暗暗佩服她的細心和聰穎。

  林珍接著轉向不吭一聲的古天樂,語帶促狹地道:「另外,雖然我忍不住想像天樂哭得唏哩嘩啦跪求妳不要分手的畫面,」男友一記不以為然的嗔惱眼光令她頓了一下,她忍住笑,邊以眼神要求他稍安毋躁,邊一口氣地往下說:「但怎麼都無法把那張臉跟畫面裡的男主角連在一塊。而他也不是會對女人暴力相向、強求女友回頭的男人,你們分手的場面自然轟轟烈烈不到哪裡去嘛!」

  「這番推理滿有道理的。」詹冰如沉吟道,眼光裡有一抹懷疑。「可是妳之前的說法準得就像在現場親眼目睹似的。」

  「我也沒想到會猜的這麼準。」她笑笑,忽然皺起眉,嘀咕道:「不過……他的表現也太冷靜了點,這樣會不會顯得無情?」

  可這個冷靜得近乎無情的男人,卻當著前女友的面熱情地注視她,把她瞧得身心都要燒起來,一顆心甜津津的。

  林珍心茫神醉的同時,已經界定不出他是無情還是有情了。

  另一方面,詹冰如的心情卻泛著苦澀。

  當年古天樂無條件地同意分手,固然省了她許多麻煩,卻同時讓她覺得自己在他心裡沒什麼地位,他才會說分就分,毫不留戀。

  或許是感受到前任女友的心情,古天樂沉聲解釋,「不冷靜又如何?她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還能強留嗎?」

  「你想得滿開的嘛。」林珍笑道。

  「不然還能怎麼樣?」

  「是不能怎樣呀。」林珍頷首表示同意。

  「那妳還說……」他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我是佩服你呀。」林珍歎口氣,不明白他幹嘛懷疑她。「很少有人像你的分手EQ這麼高的,既無法挽回,也就不強求了。」

  「是嗎?」古天樂澀澀地道。

  事過境遷,當年的心情已很難捉摸了,更不想重提,究竟他是不想強求,還是強求不得,現在追究都沒意義了。

  「這話題打住吧。」詹冰如有同樣的感覺,她舉杯啜飲美酒,感歎道:「人生的際遇實在難講,以前天樂總是為工作而冷落我,吉夫很會玩,時常在我身邊,我才對他動情。沒想到婚後,吉夫反而忙得不可開交……」

  「忙什麼?」林珍心中一動,這會跟她眉眼間的輕愁有關嗎?

  「工作呀。」說到這裡,詹冰如不由得大吐苦水,「他是家裡的老三,從來沒想過要繼承家業,以為這輩子可以當名富貴不用愁的閒人。哪知道先是他大哥累出肝病,需要長期療養,跟著他二哥心臟病發,亦不能太勞累,他這個老三隻好臨危受命,扛起家業,現在反而忙得沒時間陪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林珍感情上雖然很同情她,理智上仍不免要勸道:「有一本書是這麼說的:男人是狩獵型生物,一旦獵到自己要的,便會把心思轉到其他方面。或許我們該慶幸的是,讓男人忙碌的是事業,而不是其他女人。」最後,她開玩笑地加上一句:「或男人吧!」

  詹冰如嘴角微揚,但很快又垂了下來,艷唇輕喟出聲,「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看到以前被我視為工作狂的天樂,竟然抽得出空陪女友出來玩,我的心情可說是感慨萬千。以前呀……往往是我安排好約會,他才臨時跟我說沒空。」

  「也有妳臨時有事,放我鴿子呀。」古天樂不服氣地辯稱。

  「那很少好嗎?」詹冰如瞪他一眼,轉向林珍詢問:「妳沒有這種困擾嗎?」

  「目前倒沒有。」林珍語帶幽默地回答,沒有直說這是兩人頭一次出來旅行,「反正給他安排,應該就不會出錯吧。」

  「妳是對的。」詹冰如若有所悟,臉上掠過一抹淒涼,或許她就是太愛掌控一切,什麼都強出頭,事事要自己安排,才會落到多做多錯。

  「妳不用想太多啦。」不忍見美人哀愁,林珍柔聲安慰她。「妳現在的生活也不錯呀,先生忙雖忙,但終究心在妳身上,晚幾天不是會來陪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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