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與小俊……白秀好喜歡小俊,可是兩人卻還沒來得及開始……
「這裡有我,我會把白秀救出來。花主,周公子的情況很差,請快過去吧!」
「他在哪裡?快帶我去!」
花靈沒等白總管說完,拉著身邊的護衛,要她帶路,狂奔向子熙!
☆☆☆☆☆☆☆☆☆☆ ☆☆☆☆☆☆☆☆☆☆
浩浩蕩蕩出行的李家大船已經沉沒。
船沉沒之前,有兩艘小船靜靜的從艙底劃了出去,躲在茂密的荷葉間,沒有動靜。任由那十艘大船、數百人在沉船週遭尋找打撈,企圖抓到活口,甚至是抓到重要人物,但都一無所獲。
那些船不死心,打撈到入夜,依舊有幾艘不肯離去。所以靜待在五百公尺以外、荷葉深處的兩艘小船,為了安全,亦不敢有所動作。
所有人都可以等,但血一直止不住的子熙卻不能等。原本被壓在大石子下的人應該是周子熙,白秀一把將他推開,自己慘死。但周子熙卻仍是被隨之落下的樑柱給打中了左半邊身體,其中一根木樁更是刺進他腰側,造成血流不止的情況。
花靈將周子熙的上半身攬在懷中,不知是要給他安慰,還是為了安慰自己。總之,子熙全身抖得厲害,她也是。
盛蓮的冬天還沒到,但她與他,都覺得這輩子從沒這麼冷過。
「白總管,我們還要等多久?」花靈知道情勢很險惡,眼下的他們根本動彈不得,但是看著懷中的子熙傷重成這樣,她焦慮到只能不斷的抱怨。除此之外,她又能怎樣呢?她甚至不敢看向另一艘船上,那個失神抱著白秀冰冷身軀而神情呆滯的青俊。
「花主,我們已經在悄悄移動了。」白總管表情仍然平板,但眼中卻滿是憂心。
「那能不能更快點?再快一點!別管會不會被發現了,我……」
「花靈……」周子熙艱難的抬手,一指點住她的唇。「再快也沒有用。別管那些了。」
「當然有用!你閉上眼休息。不要說話——」
「我不想老是後悔……都這樣了,就讓我說話吧。反正以後我有永遠的時間可以閉上眼且不必說話了。那時,我會有大把的時間後悔、或做些別的……」周子熙輕輕說著,想笑,但卻沒力氣扯動唇角肌肉。
花靈靜靜的看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覺得眼睛好澀、嘴巴好幹,整個人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窩囊樣子,但她沒有辦法;就如她想哭時,卻永遠哭不出來相同,都是無計可施又糟透了的感覺。
「花靈……我知道妳很在意格非,我很高興妳對他這樣在意。格非他……這一生過得太苦了。我有沒有跟妳說過,十一年前我遇見他時,他才十九歲,還沒有成年,就好堅強、好勇敢。我收留他,他把我當恩人,卻不知道……我才是該感激的那一個……如果沒有格非,也許我是活不到今天。因為我總是想著生無可戀,想著被背叛的痛苦……不似格非,總是想為墨蓮人做些什麼,他好恨墨蓮人被歧視,好想幫他們找到一條出路。他很有正義感,對吧?」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所有的好,我都知道!」她唇抖著,發出的每個聲音都在飄。
「……我是金蓮。在我還沒服下『易蓮』前的人生,我備受世人寵愛禮遇,人人來討好我、讚美我、說我是天下絕色,說我有著天下間最悅耳的聲音……我每天接觸到的,都是豪門巨富、名門公子。進入皇家學院後,皇族的王女世女們,莫不跟在我身後爭相討我歡心……我是男人,但所有女人都小心翼翼的對待我,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盛蓮國法令對男人是否有不公平的地方;也不曾想過,墨蓮男人活得有多悲慘。後來我變成墨蓮,被世人唾棄,我也只顧著傷心,什麼也不在乎了……我是個多麼自私的人啊……」
花靈搖搖頭:
「子熙,每個人都有自己要面對的問題。每個人自有劫難,不能互相類比。因為條件不同,情況不同。你不自私,相反的,你很偉大,你對你的未婚妻與弟弟或許有怨,但你並沒有報復傷害他們。在你最落魄無依時,卻還能善良的收留李格非,不讓他餓死,給他無盡的溫情,甚至還把僅剩不多的財產交給他去經商!」她吸吸鼻子,深呼吸後才道:「要我才做不來呢,他要是卷款私逃了,或經商失敗了可怎麼辦?要知道,只喝西北風可是不會飽的。」
周子熙只能輕笑,喘息著想要紓緩身體上下無所不在的疼痛,好讓自己可以多說一點話,他沉默得太久,有好多話想說……
「花……花靈,妳有夢嗎?」好一會後,終於能出聲,細喘問著。
「夢?」她想了一下。「我沒想過。因為我長大後,過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我不需要用夢想來堆築自己面對人生的動力……我應該沒有夢吧。」
「我有……」他覺得好冷,身體抖瑟了下,被花靈摟得更緊,他對她感激一望,才將目光看向夜空。「這是我二十歲那年的夢想,我已經十七年沒再想起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突然想起來……我希望我愛的人都能幸福,我希望我能讓我愛的人與愛我的人都感到幸福……他們、她們,都愛聽我唱歌,說我的歌聲會帶給人幸福……所以我跟她說……我會給妳幸福我會愛妳;所以我跟夜蕭說……你想知道真愛是什麼,想知道如果我不是金蓮的話,蓮朣還會愛我嗎?那我就服下『易蓮』,我讓你看到真愛……蓮朣她……蓮朣她說……以前常說,就算我是墨蓮,她也愛定了我……好笨的我,竟然當真呵。如今這樣了,我還是希望他們幸福……我恨過他們,卻……不曾詛咒過要他們不幸福……」
周子熙的聲音漸輕,在試圖發出更多聲音時,猛烈的咳起來。
「子熙!」花靈啞聲低叫,輕輕拍撫他的背。
「花靈……請妳……好好待格非,他這一生太苦了。他很喜歡妳……太喜歡了,所以害怕,所以退縮,所以……介意起自己墨蓮的身份——咳咳咳……」
「你別急著說話啊,先歇歇!」
周子熙的眼神已然渙散:「格非……要幸福哦……花靈是不一樣的……她很好,跟柳綾之不同。你要把握住啊……」
那些在遠處大肆搜索的人們已經撤離,四周安靜得只聽得到風吹過荷葉的沙沙聲,所有的氣息都是壓抑著的,哭泣也無聲、悲歎也無聲……
周子熙的雙手吃力的往天空舉去。露出飄渺的笑,像見到了什麼日思夜念的人兒,歡愉地道;
「夜蕭……要幸福哦……齊安……有格非在,我不擔心……蓮朣……要幸福哦……我現在不生氣了……不生氣了。我好想、好想好想……為你們唱一首好聽的歌,讓你們得到……幸福……我二十歲那年的夢……我的夢……可惜……我來不及對你們說原諒……對不……起……」
手緩緩放下,呼出的氣息細微綿長,終至無聲。
迷濛的月色,幽靜的子夜,一縷美麗的生命,在藕花深處長眠。
第九章 驚
給他們穿上最美麗的衣服,為他們妝點出最美麗的容顏。
一千朵鮮麗的紅蓮、與一千朵清雅的綠蓮,鋪在兩堆高築的柴薪上,按著紅男綠女的區別,周子熙與白秀分別躺在他們最後的蓮花眠床上。
盛蓮的火葬儀式美麗、簡單、隆重。在白總管念完對往生者的祈福經文後,眾人垂首恭立,雙手交迭於心口,靜靜送走他們。
在點火之前,會剪下往生者的一撮頭髮,放於金色錦囊裡,表示對死者永遠的思念。這便是他們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物品了,他們的骨灰在燒完俊,會撒向湖裡,象徵回歸原生大地之母的懷抱。
「花主。」白總管恭立在花靈身邊,將兩隻金色錦囊交給她。
已經有人忍不住啜泣起來。但花靈沉靜的雙眼卻無半點濕濡,空空洞洞的,沒有淚、沒有情緒,什麼也沒有。
她機械式的接過錦囊,呆呆的看白總管回身,拿起兩隻火把,一左一右,精準丟向那兩堆花床,將花床上那已經永遠離開他們的人兒送入火海……
再見,子熙;再見,白秀……
「不……」一聲微弱的輕泣在她身後響起。
是青俊,從醒來後就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青俊。花靈緩緩轉身,看著倒在地上掩面哭泣的青俊。她沒說話,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跪坐下來,將他一把摟進懷裡,撫著他的臉、他的發……
「好好的大哭一場吧!明天以後……從此之後,就堅強起來,把思念放在心底,把日子繼續過下去——」花靈將裝有白秀頭髮的錦囊塞到青俊手中,沒辦法說更多的話,只能轉頭看著那兩堆熊熊大火,那火很烈很盛,很快將一切吞噬。美麗的花與美麗的人,都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