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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動的宮廷,妖嬈嫵媚的月色。
嫵媚,是因為欣賞這片月色的人心中多情,也因為月色下的人有著同樣的名字。
即使她的身份來歷神秘,即使朝廷上下、後宮內外為了她竊竊私語,也依然阻止不了新帝要冊封她為皇后的決心。新帝對她的寵愛昭然於世,而她之前曾被先帝拘押並轉嫁給太子玄煜的事情,在一些人心中也還歷歷在目。
因為美麗,她才引出這麼多的波瀾來。若說她是狐媚惑主也罷,偏偏她氣度清華,待人可親,挑不出半點毛病。
一時間,她的故事成了傳奇。
驀然,一件披風落在她的肩膀上,接著,溫厚的胸膛讓她穩穩依靠。
「這一次死裡逃生,妳付出不少體力,玄澈說妳還需要多休息。妳現在畢竟不是妖,可沒有千年不死的身體了。」
她回過頭,望著那雙柔情脈脈的眼,微笑道:「我以前從不知道,在不同地方看月色,竟然會有不同的心情。兩個人看與一個人也會有所不同。」
玄楓握住她的手,發現已經有些微涼,低聲責備她,「手都冷了,要看月亮進屋去看也是一樣的。好歹妳已看過五百年,怎麼還像個小女孩一樣任性。」
她頑皮地對他皺起鼻子,「你是說我老了,是嗎?」
他無奈苦笑,「妳就算是多活五百年也還是這個脾氣!好吧,我陪妳做一回傻事。」
說著,他竟然拉著她在走廊的長椅上順勢坐下。
「妳要看多久,我就陪妳多久。」
嫵媚揚著頭,指著天上的星光,「你知道嗎?我聽說天界無情,不允許仙人和凡人相愛,甚至還有牛郎織女天河相隔的慘事。而你我能走到今天,是不是應該感謝上天對我們還算寬厚?」
玄楓搖頭,「妳我能夠重逢,最應感謝的是妳自己。其實,起初我對妳是絕情冷漠的,想不到妳竟然會如此執著。而寺中一別,我以為是永訣……」
「我才不要永訣,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邊。」
她的聲音如此低柔,卻重重地撞擊他的心。
他忍不住地問:「嫵媚,妳為何會對我用情如此之深?」
她的臉竟然紅了,「有一天,你到池邊來看我,我看到你飲水的樣子十分好看,不由自主就動了心。」
玄楓啞然失笑,「就因為如此?」
「五百年的孤獨我都不覺得怎樣,但是從那日見到你之後,我就再也耐不住一天的寂寞,想盡辦法化為人身去找你。」
他歎了口氣,「真沒想到,當初無意中的一個動作,竟會引來這段緣。」
「你飲水是因為喜歡那池水?」
玄楓深深回憶當日的情景,搖了搖頭,「不是,只因為丞相的那句話。」
「這片蓮花池猶如我朝鎮國之寶。」她的記憶力驚人,「是這句話?這句話有什麼特別?」
他淡淡地笑,「也許在別人耳中聽來,算不得什麼吧,但是那時候的我,卻不能不在意。」
「國家、皇位,你為何那麼想得到?」她柔聲問:「如今你得到了,可曾覺得快活?」
他望著她,「我現在的快活,不是因為我現在的地位遂了我多年的心願,而是因為身邊有妳。」
尋尋覓覓,兜兜轉轉,其實之前尋覓的都是錯的。
過分的執著只是因為看不清,待看清了,若沒有定錯,若沒有錯得太遠,就一定要及時回頭。
「在想什麼?」嫵媚挽住他的胳膊,將頭枕靠在他的腿上。
「在想過去的事情。」玄楓一手撫摸著她的秀髮,「以前我們兄弟五個雖然算不上和睦,難免會有爭吵,但也相安無事。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現在若要挽回也還來得及,不是嗎?」她用手指撫平他眉心的皺紋,「我們想辦法救治太子,然後……」
「做錯的事情不是都能輕易挽回的。讓大哥醒來,然後呢?讓他向我俯首稱臣,他肯嗎?甘願嗎?那些曾經跟隨他的臣子是保他還是反我?」
嫵媚不由得愣住,這些官場爭鬥、宮廷傾軋,都不是她純潔清澈的心可以一眼看透的。
「為什麼大家都會有這麼多的看不透、放不下?」喃喃念著,忽然想起玄澈交給她的那件木雕,「玄澈出京之前,特意來找我,讓我把這件東西交給綠腰。他明明心中很在意她,卻還要說那麼多絕情的話,你們兄弟是不是都是這樣?喜歡一個人,又不肯承認?」
「他的苦和累,遠在我們所有兄弟之上。」玄楓說:「只是不知道那條小蛇妖會不會像妳這麼執著?」
「綠腰用情之深,不亞於我。」認識她這麼久,她早已深知她的脾氣、稟性,因此也更為她多添了一份擔心。
「各人都有各人的難處。」這下換玄楓安慰她了,「比如明日早朝,我要宣佈冊封妳為皇后,相信就會有一番波瀾,還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呢。」
「冊封我為皇后?」嫵媚微怔。
「是啊,就如同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後。我從沒有側室,如今登基也沒有納過任何嬪妃,妳入宮之後,所有人都看出我的企圖,我當然也要給他們一個合理的交代。」
「可是……」
「可是妳一心只想待在我身邊,並沒有希求過什麼名位,是嗎?」玄楓說:「但是只要我的後位空懸一日,就會給更多人口舌談資,也會有無數的名門淑媛想擠進我的後宮。我想,這不是妳想看到的吧?」
與人分享愛情,當然不是她的希望。綠腰曾打趣地問她,怕不怕玄楓變心?她堅定地相信不會。那時是,現在也是。
不過,如果一個虛名可以幫她擋住日後的眾多麻煩,做一做皇后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從花妖到一國之母,五百年也不曾想過,看慣了那麼多傳奇的她,居然也會成為一個傳奇。
嫵媚想得出神,只覺夜涼如水,下意識地緊緊靠向玄楓。他悠悠一笑,低頭吻住她的唇,將溫暖的熱力注入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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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腰匆忙趕至皇宮的時候,天色已黑了,嫵媚正和玄楓在一起,你儂我儂地,叫人羨慕又眼紅。
「你們還真是好興致。」她隨口取笑,但難掩神情沉重,「嫵媚,九靈大人今天問起妳的事情,嚇得我三魂七魄都快沒了。」
「九靈大人為什麼會問起我?」雖然是蓮花精,她卻甚少與同類打交道,更不懂得妖界的規矩。
「哎呀,妳還真是……」綠腰順手拿起桌上一杯茶,咕嚕喝了幾大口,「今天是九靈大人的聖壽,我以為妳從未在妖籍簿上出現,他未必知道妳的存在,如今既然妳已經脫離妖籍就無須參加,誰想到他竟然當眾問起妳,而且還說……還說……」
「說什麼?」問話的是玄楓。雖然他從不和妖鬼神仙打交道,但是他最怕的是與嫵媚再度分離!任何人、任何力量都下能帶走她,哪怕是什麼九靈。
綠腰回憶著九靈的神情舉止,指著嫵媚粗聲道:「任何妖精要做違背妖界規矩的事情,必須先問過我。如果擅自任意而為,她要掂量掂量能否承受我的懲罰。」
她聽完反而噗哧一笑,「綠腰,妳說得真有趣。」
「這哪裡是我說的,這是九靈大人的原話啊!」綠腰愁眉苦臉,「我自然是沒有九靈大人的威嚴和冷峻,妳要是親眼看到他的神情……不,他的眼睛,包準妳連看都不敢看,在他面前只能低著頭,跪在地上,任憑他責罰。」
「妖界的王似乎更有威嚴啊。」玄楓悠悠笑道,但是他的笑容明顯不如嫵媚那樣輕鬆。身為王者,他當然能夠嗅到更多的危險,但要如何應對,他還無法立刻敞出決斷。
「對了綠腰,妳來得正好,有樣東西要送給妳。」嫵媚拿出那個小木雕,交到地手上。
綠腰的視線剛一接觸到那個木雕,立刻被它凝住,她緊緊握著它,帶著幾分乍驚乍喜,焦急地問:「他呢?他來過這裡?」
「你說誰?」嫵媚故作不知,「這個東西是一位朋友送我的,說是可以防身,所以……」
「不,妳別騙我,我認得出來,這是鳳玄澈的東西!」綠腰的表情似笑非笑。
他的氣息她怎能不熟悉?這塊木雕的上面,分明還留有他的體溫和味道。
「他人呢?去了哪裡?他答應我要等我回來,為什麼會拋下我獨自離開?我跑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一連串不停歇的追問讓嫵媚動容,脫口而出,「他很好,他……」說完,她才發現自己的失言,但是想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
綠腰握緊那塊木雕,憑藉著上面殘存玄澈的氣息,她再次念動咒語,尋天入地搜索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