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童先生的事。」林梓銘道。
「現在童家由我做主。」她趕緊表白。
「哦?真看不出來。」林梓銘笑笑。「我無意管『海峰』的事。如果童小姐不需要我送,那麼告辭了。」
他站起來轉身便要離開。
「林先生,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您沒必要因為得不到家琦就將『海峰』弄垮啊,這樣沒有太大好處。」她堅決不放棄。
林梓銘背對著她,無奈地搖搖頭。
「妳可能誤會了,這不過是正常的商業競爭。每天那麼多公司成立,也有那麼多公司倒閉。而我卻因為令妹的事被套上一個因愛生恨的名義,這似乎有些不公平啊!做生意講得是利益,無利可圖的事我也不做。不用我多說,想必童小姐應該很清楚。」他微微側身,似乎是想上車。
童舒感到尷尬萬分,他最後一句話的暗示,她不是不知道含義。可是,她絕對不能放棄。「您說得很對。但您希望看到商場彼此抗衡,還是『海峰』倒閉被『凌揚』趁機收購打破平衡?雖然這次您是置身事外,可是商場變化多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將來不被反噬。」
離開的腳步停住,林梓銘轉身,第一次仔細去看撐著引擎蓋艱難站立的女子,眼神多了一點興味。
「童小姐,我實在佩服妳鍥而不捨的精神。」
「我知道您在故意躲我,打電話也找不到……也只有這樣了,很抱歉。」心在狂跳,童舒誠懇道歉。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在他面前耍小手段。他是精明的生意人,而她不過是初出茅廬的生手,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學。
唯一的優勢,也許就是希望自己能以誠懇打動他。她始終相信,人心的最深處都是善良的。
「執著的女孩,我都感覺自己若再不見妳很殘忍。」林梓銘苦笑,一副被打敗的模樣。「如果童小姐有時間,不妨明天到『維恆』做客。」
他不再多說,轉身上了轎車。
童舒感覺引擎發動的聲音彷彿天籟!他答應見她了,林梓銘終於同意見她、跟她談了。這是不是表示有希望?
看來,他並不是那麼陰險狡詐的人,她,絕對要把握這個機會!
第二章
月亮已經悄悄躲入了雲層,晚風吹得樹梢沙沙作響。雖然腳步沉重,而且擦傷處依然疼痛,童舒還是覺得世界充滿了希望。
這是她第一次挑起家族重任,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地懇求別人,可是她並不覺得羞恥。畢竟,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世態的炎涼、人情的冷暖,種種不堪回首的事夠多了。
回家後她應該好好睡一覺,太陽每天都會上升,她相信明天以後公司的狀況會漸漸好轉。
她不自覺走到「凝雅閣」,這間由她母親一手籌建的古董店,規模不大,物品種類也不多,主要在休閒交流。這裡以前曾經是母親和一班好友的聚集地,後來母親為了躲避傷心,也將全副精力投入在此。
小時候,母親常帶她來這裡玩耍,看母親和朋友聊天,或愉快、或感傷……可以說,這裡充滿了她童年的回憶。
媽,我會全力守護您留下的東西,相信我……凝望著招牌上的大字,她在心裡默默許願。
☆☆☆☆☆☆☆☆☆☆ ☆☆☆☆☆☆☆☆☆☆
「維恆企業」總部
林梓銘穿著一襲銀灰色的西裝,正式而典雅。他一直是俊美不凡的,從來都是眾人的焦點。接連不斷的花邊新聞,讓他曝光率極高。儘管如此,還是有不少女子前仆後繼、飛蛾撲火地對他投懷送抱。
雖然身為林家老三,不過手腕卻比歷練多年的老狐狸還要圓滑高明,因此在他接班後,不過一年的時間,他便帶領著「維恆」邁入新的紀元。
童舒侷促地坐在一張「古怪」的桌子前,慎重挑選的衣服勒得她喘不過氣,連鞋子也蹩腳。
說古怪,是因為她從沒看過,有人將茶道用桌及器具放在辦公室裡頭。
這張桌子是使用一整塊老樹的樹樁製作而成,桌子分成三層,每一層比上一層矮幾公分,並配有不同的喝茶器具。坐在桌邊,甚至能聞到桌子所散發出來的獨特木頭香味。
她不懂茶道,也不明白那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儘管它們看起來挺別緻、也挺有趣的。不過兩個人坐在這樣的桌前談正事,真是有點奇怪了。
童舒越想越怪,不覺緊張了起來,手心沁出點點汗珠。與她的不安成對比,只見林梓銘悠閒地清洗手中茶具,似乎並不急著開口。
「林先生,今天……」
「今天妳很漂亮。」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
啊?童舒錯愕而羞澀地笑了笑。因為實在不好意思像平時那樣,穿著邋遢的休閒服裝赴會,所以她特地逛街買了套新衣服。
「謝謝。」她頓了頓。「關於『海峰』,我想……」
「只是妝濃了點,淡妝才更能顯出妳的青春與秀美。」
「喔,謝謝。」她尷尬的道謝。
「我想,女人留長髮會更美麗。」
「是嗎?」想起自己頂著一頭及耳的短髮,童舒頓覺有點狼狽。
「普洱茶,有興趣試試嗎?」
童舒小心接過茶杯,看著紫中帶紅的茶水,喃喃道聲謝——今天來了這麼久還沒進入正題。
茶水顏色好看,不過略帶些苦味。反正她是大大的俗人,無法附庸風雅,更是與茶道無緣,白白辜負別人一片心意。
談話持續進行著,只是林梓銘絕口不談公事,只揀些生活瑣事聊聊。
童舒心急起來,可人在屋簷下,也只得順著他有一句沒一句的回應。
時間不就是金錢嗎,怎麼他這麼閒?!
她實在太想將局面穩定下來,迫不及待想告訴父親和九泉下的母親好消息,但是林梓銘始終不給她機會……童舒的臉色逐漸不對。
「在令妹印象中,我是什麼樣的人?」林梓銘冷不防問道。
一直低頭喝茶的童舒差點沒噎著。想起家琦在家裡的一番哭訴,她緊張地看著林梓銘,囁嚅著不知如何接話。
「俗話說眼見為憑,其實有時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實。」林梓銘淡淡一笑。「比如『海峰集團』內部的問題積累已久,就像參天古木卻根基腐朽,若無一人掌大局決斷大事,別人只不過順手輕輕一擊,它便轟然倒地。」
童舒咬著唇默默點頭。「『海峰』確實有不少問題。」他的話,她全都明白。
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挽救公司危機,她日以繼夜地翻看資料。張張報告、幅幅圖表,無不昭示著「海峰」華麗表象背後的千瘡百孔。
就算父親依舊硬朗,保養得再好,終究逃不過歲月的洗禮。童家,到底後繼無人。媽,這是您在天上的詛咒嗎?
「所以,妳實在不必將『海峰』這次危機與那件事聯繫上,相信妳應該明白。」他放下茶杯。
確實,在見過林梓銘本人後,她相信就算他不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也會有不錯的女人主動獻身。
「我知道,可是也沒有什麼辦法好想。因此我想請您施援手。『海峰』若能平安度過這次衝擊,絕對會好好回報『維恆』,這次合作絕對會是雙贏!」
「妳很有信心,這樣也不錯。」林梓銘不置可否的笑笑。不過,這種表情是最令她尷尬的。
「也不是啦,只是……」
「妳晚上可有空?」
「嗯,有什麼事嗎?」幸好轉換話題。
「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童小姐共進晚餐?」似乎是詢問,可他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童舒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那好。我還要處理一些文件,就不送了。」林梓銘微微一笑,起身回到辦公桌,隨即埋首於文件堆中。
突然被晾在那裡,童舒有些手足無措,然而她很快調整好心情,將茶杯放下,輕聲道別。
走出「維恆企業」,童舒深呼吸抬頭望著太陽。
光線撒在她臉上,彷彿鍍了一層金。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海峰』竟然有救了,而那個人竟然還想和她「約會」。因為時間還早,她決定先去醫院看看父親,順便跟他說明今天赴會的狀況。
☆☆☆☆☆☆☆☆☆☆ ☆☆☆☆☆☆☆☆☆☆
再次見到童天時,童舒不得不承認,父親真的老了。
因為住院,沒有定時染髮,父親的頭髮裡竄出了些許銀絲。
藥水在點滴瓶裡靜靜流淌,病房中一片雪白,令人感到極為淒涼。
「小舒,最近辛苦了。」童天神情複雜地看著女兒,他沒有想到在危難之際,竟然是她挺身而出。他忽略她,將近二十年了呵!
「還好。」她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為父親削著蘋果。「其實我想告訴您,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母親,為了『凝雅閣』,而我對您的財產沒多少興趣。」
「小舒,我……」童天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