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打量著她,她瘦了,眉眼之間已見滄桑,長髮變成短髮,他還注意到她不時揉捏膝關節。
「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
「如果你是要吹噓你的風流韻事,我完全可以洗耳恭聽,想必回頭賣給小報還可小賺一筆。」
「只談你。」
「我?升斗小民而已,忙忙碌碌不過只為掙一口飯錢,實在缺乏供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性。」
「童舒!」他額上青筋冒起,從見面到現在,她始終不願跟他談,這和他多次預想中的場景完全不同。
「我在這裡呀!想起來了,托您的福,我倒有些轟轟烈烈的事跡可供人消遣,只是委屈林先生了。」
「童舒,別和我嘔氣,有些事你必須清楚知道。」
「我知道得很。騎士為公主報仇,殺死巫師及他的幾個子女。」只有自己才知道,說到公主二字時,已經結疤的傷口是怎樣疼痛。
有時愛情就像廉價的塑膠花,可以被輕易地拋棄,狠狠踩在腳下。因為芳香無法永久,因為花色逐漸褪去。
她曾經多麼荒謬地認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公主,但是當真相、面具撕破後,她不過只是巫師的女兒。
「公主已死。」林梓銘毫不猶豫說道。
「所以別告訴我你現在後悔了。」
「如果我說我依然愛著你,你信不信?」他真誠的表情可以獲獎,不過她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與鐵石心腸。
「信,我當然相信。」童舒站起來。「好,我已經相信了,那麼現在告辭。」她不想在這個充滿噩夢迴憶的地方繼續待下去,這是對自己的羞辱。
在她旋轉門把手時,一雙大手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我並沒有同意讓你走。」林梓銘的聲音那麼接近。
因為這一走,他不知幾時才能再與她相見。
「我有行動自主權。」
「現在已沒有了。」
童舒猛然回頭,怒視他沒有表情的俊容。「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跟你敘舊而已,還希望你能回憶起過去。」陰影迫近,他像凌遲她似的慢慢接近。炙熱的吻貼上,她掙脫不開……
她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重重咬下去,鮮血在他們雙唇之間滴下。
林梓銘毫不在意,反而像示威似的加深這個吻。
不放,這次絕對不放了,他們之間,注定要糾纏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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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以後童舒就沒有走出過那個房子,也就是說,她被軟禁了。
她本以為,林梓銘還想繼續折磨她以洩心頭之恨,不過這次卻錯了。
其實她又有哪次預感對呢?對事、對人,到現在還沒有看透的本領,她永遠只適合生活在書本中。
林梓銘好像將這裡當成家了,每晚必來。這裡的生活用品也一應俱全,完全不用童舒操心。
她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哭、鬧、罵……所有她能夠想到的手段都沒有用,房門永遠緊閉。她有完全自由在房子裡走動,但心灰意冷的人,只需要藏身的一片天地即可。
童舒以為他會每天帶不同美艷女子回家,上演活春宮好來羞辱她。不過沒有,林梓銘通常是渾身酒氣地闖入房間,坐在床沿或者沙發上定定地看著她,那種目光讓她毛骨悚然。
這樣的場景,總會讓她無可避免想到當年那個晚上。她早該從他不正常的舉動中瞧出端倪,卻因為「求婚」二字,令她鬼迷心竅。
也許陷入愛河的人即使這樣,也不會有心注意,現在回想起來,那晚林梓銘看著她,或許就是在算計今後要如何殘酷地報復她。
可笑的是,自己還曾癡心妄想能得到所謂的愛情,真是諷刺啊!
童舒一直冷眼旁觀,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不過即使有什麼計謀,也休想再傷害她,一無所有的人是最無所畏懼的。無所謂得到,也不害怕失去,林梓銘,儘管放馬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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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這些日子,她是不用為生活金錢奔波,處處養尊處優,可是……
那些簡單而寧靜的快樂回憶,總會不時地刺激著她,讓她越發厭惡這個金色牢籠。她早巳得到寧靜,只是胸中郁氣纏繞,沒有打開心扉。
「住得還習慣嗎?」林梓銘不請自來,穿著睡衣直接坐在床上,不知情的人自會聯想到一幕幕活色生香的畫面。
多此一問!童舒冷哼,沒有理會。
他笑笑,沒有在意,沉默著打量她。
她瘦了,以前圓潤的臉蛋現在變尖,整體線條還是很優美。
她還是不十分漂亮艷麗,但最初吸引他的,從來就不是漂亮!
但現在童舒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有以前那種愛慕、羞澀和溫潤,反而充斥著憤怒嫉恨,甚至淡漠。
「待會可以出去看看你父親,我陪你。」
「想去炫耀你今天的成就,自己一個人去就好,我並不想充當無聊的觀眾。」
「他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拜你所賜。」
「我自從那次之後,並沒有任何針對你們的行動。」
和他無法溝通!童舒拿起沙發上的報紙,不再理會他。做過都已做過,現在又想把以前所做的事一筆抹煞?笑話!
「我們難道不可以認真理智地談談話嗎?」林梓銘走過來抽走她手上的報紙。沐浴後的肥皂香味擴散到空氣中,充斥在她的鼻腔裡。
「談?」童舒向沙發裡面挪動,調整呼吸後回視他的眼神。「我並不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或許可以談談你這樣無緣無故『囚禁』我,會得到什麼法律制裁。」她冷言諷刺。
「你變了。以前你不會這樣咄咄逼人,像個小剌蝟。」
林梓銘歎息坐在她身邊,沙發陷下去一塊,童舒心也陷下去一角。
變?他還好意思說她變了,這又是誰造成的?簡簡單單一個「變」字,他可知道其中滋味?
她好恨,又有誰來憐惜她的苦?不變,難道繼續任人欺侮、任人踐踏?他也不應該在「刺蝟」前面加上「小」,這話包含太多曖昧與寵溺,他們才沒這麼親暱。
「很抱歉讓你看不順眼,不過你大可另尋清靜,何必自找麻煩。」
「請考慮我的忍受底限。」
「不在我考慮之列。」
「小舒。」
「我們沒這麼熟。」
他的眉頭緊皺。「你根本不想聽我解釋整個事情由來,你的恨沒有依據。」
「如果你要解釋何必等到現在,狠狠甩人一個耳光再來說對不起?林梓銘,你該去看醫生。」
「設身處地,你也一定會這麼做,被仇恨左右的人,並不會在與之相關的事上條理分明。」
「我沒興趣聽你分析人性。」童舒一口拒絕。「我只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贏了,而我沒有能力去懲罰相報復你,就這樣。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做很無聊?告訴你,你那些花言巧語我早見識過了,人不會在一塊石頭上跌倒兩次!」
一陣沉默,童舒反而有點不安,她至今仍不習慣與他共處一室。
林梓銘看她漸漸不耐煩,輕笑出聲。
她忍住將他趕出門的衝動,靜靜望著窗外。小鳥不停吱喳叫著,停在一個樹枝上,四顧張望,又任性飛向遠處。
「你知道嗎?」林梓銘走近,托起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卻恰好讓她無法轉動脫離。他笑了,俊美笑容裡有著慣有的篤定和自信。「你這樣我反而放心。」
童舒眼睛依然看著顫動的枝椏,但他不在意。
「因為恨也是一種情緒,等你真正對我視而不見的時候,才會不愛我。而現在你仍然愛我。」
他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反駁的機會,轉身離開。
童舒望著那個背影,感覺世界在眼前模糊放大了。她永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還要繼續跟她糾纏下去,他什麼都知道!
第九章
「哥,她不見了。」
椅子轉動,趙凌揚手轉著鋼筆一派悠閒。「她?哪個她?」
趙熹然冷笑道:「你還在裝糊塗。」
真苦惱!只見趙凌揚搖頭苦笑道:「童舒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擔心。」
「已經一個星期了,她連班都沒上。」
那次離開後,他幾天沒去找她,一來是怕尷尬,還有藉機冷卻自己的情感,既然得到明確的答覆,那麼就放輕鬆做好朋友吧!但幾天後卻發現找不到她了,問書局裡的人,卻都說沒來上班。
不清楚是不是他的話惹她不開心,故意躲避他,可等了一個星期還不見回來,這就不是賭氣或者面子問題了。他不禁自責起來。
「那報警好了。」
「哥,你還在說風涼話。」趙熹然瞥他一眼。「你說,童舒是不是給姓林的帶走了?」
這小子不笨嘛!趙凌揚暗笑,臉上仍一派嚴肅。「你又沒有證據。」
「林梓銘最近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公司也不多停留,整日行色匆匆,八成有問題。」也許出於妒忌,童舒失蹤,他首先想到的「兇手」就是林梓銘,因此留意了下他最近的動向,肯定有問題